第2章 第一章
申緣結
平時珞晨在滿是人群的時刻是不上街的,但唯有一天例外。今日是婆婆的逝世滿十年的日子,她起了個大早,在桌前擺了隻小梳子還有斑駁毀損的髮簪,能讓她打扮的東西也就這麼多了。
她輕輕的拿起梳子朝著自己的頭髮梳理,眼瞳始終低垂,照著銅鏡也只不過是個形式,她從沒認真瞧過自己一眼,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誤入了鴨池的醜陋生物。
她不止一次的感嘆老天,為何要賦予她這麼邪門的容貌,令世人唾棄她,終年孤寂,隻身一人,無牽無掛無朋無友。
倘若沒有她───鎮上的所有人就了卻一樁心事了吧?
這想法在她腦海裡來回千百次,卻次次落空,因為她自小開始婆婆便告訴她,容貌是父母生養給予她的,自然只有父母能決定她的去留。
可爹娘都不在了,難道只能獨自守在這個處處討厭自己的地方嗎?
再怎麼想還是沒個結果,她放棄繼續徘迴在那迴圈裡,提著放置一旁的小竹籃出門了。
大街上叫賣聲吵雜,各小販無不使出渾身解數欲留眼前的客人,講解花招十八般武藝可說是樣樣精通,口沫橫飛聒噪不停,可客官們還是走的走逛的逛令小販們信心大傷,偶爾吸引一兩人注意便又奮力的打起精神叫賣。
一女子墨髮如絲般風中飛揚,柳眉微彎,一個輕皺都能使人心湖泛起圈圈漣漪,大眼挺鼻,一頻一笑都著人心魂,纖細腰肢細微擺盪蓮步輕移,頗有大家閨秀之風,卻從不見她抬頭,低垂的小臉上蒙著面紗,只能從若隱若現間窺看一二。
然則路上所有行人卻識相的紛紛繞道,無人敢從女子身旁經過,縱使知其是美女,路上所有已婚未婚之男子也都不敢覷她一眼,整條街上,因為女子路過此處而頓時鴉雀無聲,小販也不賣了,只敢眼巴巴的盯著女子朝著自己微微福了福身後趕緊閉上雙眼。
相傳,女子兩隻眼睛一黑一白,似是黑白無常來鎖命,任何人被她看上一眼都將死於非命。
原先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拒她於千里之外,,鎮上有一菜販,不願聽信讒言照常販售蔬果給女子,卻於幾個月前不幸病逝,七孔流血,死狀悽慘,聽聞此訊之人無不聞風喪膽,見女子猶見鬼神般逃之夭夭。
自此後,連那些表面上不販賣東西,私下偷偷送糧食的小販也都人人自危,不敢也不再靠近她家半步,要食物只得夜半自個兒上山採野味吃。
大街上靜的恍若無人,女子刻意的壓低了小臉唯恐讓人見著她的雙眼,手提著昨夜上山採的野菜準備到婆婆墳前祭祀。
出城以後空氣變清新許多,拐個彎進入了山中小徑,隨著離城鎮的喧囂越來越遠,珞晨的心也變得更加放鬆。
她微微的吁了口氣,原本緊抓著面紗的手也放了下來,雙手輕鬆的搖晃著竹籃,嘴裡哼著輕快小調,手中把玩著晨霧中還沾著露珠的小花,哼著哼著,腳步也輕了不少。
這小坡不高卻陡峭,山林裡松鼠小兔追逐嬉戲,偶有竄過的小蛇相伴珞晨倒也不害怕,來這山就像進出自家廚房似的自在。豔陽漸漸高照,可林裡卻還是霧未散盡,光影層疊間有種說不出的美感。拜這山上傳聞有鬼神所賜,平日山林裡少有人煙,最常出入者也非珞晨莫屬。
她彎著燦爛笑花,沿途摘採鮮花朵朵,再用小草葉子將其分別捆成一束,打算待會兒送給婆婆及爹娘。
沿著小河流逆流而上,來到了源頭的小瀑布,這兒就是珞晨親人們所葬之地,她將小花束給一束一束分好,這兒還未照到陽光,風吹著也讓人有著涼涼的寒意。
「爹娘、婆婆,珞兒今年又來看您們了。」珞晨跪在地上,朝著墳前一個磕頭,「我又長大了不少吧?是不是也美了?」她嬌俏的笑笑,「村裡的人對我越來越好,跟我的關係也越來越靠近了,你們看,她們知道我要來祭祀您們,還送了我野味呢!」她自小竹籃裡拿了一盤盤還飄著香味的野菜,湊自鼻尖聞的樂呵,「很香的啊,您們別客氣,要多吃點喔!」
輕擺在草地上後著手開始清理墳上的雜草,嘴裡哼哼唱唱,偶爾還會小小聲的和祂們說說心裡話,腦袋想到什麼就講什麼,大多都是自己編的故事,為的是不想讓祂們聽了擔心。
清理著雜草的小手動個不停,偶爾還有些蝴蝶呀、小蟲子在她眼前飛舞,她動手往前揮趕,正專注時卻聽見後頭落葉被踩碎的細微聲響,她忽然察覺有人正朝著她靠近!嚇的她趕忙往墓碑的後頭躲去。
半響後卻一點聲響也沒,幾經思量後,小頭顱自墓碑後頭探出,一雙杏眼眨呀眨卻看不出個所以然,眼前連個鬼影也沒有,那剛才那細碎的聲響是打哪兒來的?該不會是有蛇吧?
正當她反覆思索之際,後頭卻響起了渾厚的嗓音,問道:「姑娘所尋何人?」珞晨雙眼圓睜,不自覺對背後散發的森森寒氣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