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余鯉
可是,他終究還是有了私心,
如果,他依舊還是那個冷靜無私的他。那么,他或許就不會在白曉溪出現在喬其寧的生活里時,選擇默許,不會在夏知樹與喬其寧吵架的時候,沒有積極調和矛盾。
喬以靜的思緒由悠遠的記憶中拉回,望向沉睡中的她。
在她消失的六年里,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是不是自己的私心,才有了這樣的懲罰?既然她已經有了新的愛人,那……就祝福她吧。他會試著去做她的朋友,只要守好自己的心,守護好自己的夢。
睡夢中的夏知樹起初嘴角掛著笑容,恬靜溫和,漸漸地蹙眉煩躁,然後像是做了個噩夢般被驚醒了過來。
「天黑了?」她睡得迷迷糊糊,睜開眼時一片漆黑。
「是散場了。」喬以靜活動完僵硬的肩膀,沒再多說一個字,先起身離開了包廂。雖然腳步並不慌亂,但與他平日四平八穩的步子相比,簡直是健步如飛。
什么嘛,這么迫不及待地甩開她,剛剛不會喊醒她?
他不知道應該紳士地問一句住哪,要不要送送她?夏知樹打了個哈欠後,抓起沙發上的小包又追了上去。也不知是不是追反了方向還是怎么,她都追出了KTV大門,都沒有看見熟悉的人影。
望著剛下過雨的街道,連草木都失去了夏日該有的蔥郁旺盛力,被雨水打得垂頭喪氣。夏知樹來到公交站臺,等著最後一輛末班車,暗自祈禱那輛車晚點了幾分鐘,她還沒有錯過。
夜風帶著露氣吹啊吹,夏知樹蕾絲下的美背都快被吹起雞皮疙瘩。她不喜歡下雨,一下雨就會把陽光都帶走。她記得,那次車禍也是發生在陰雨天里。肇事司機逃逸後,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雨水打在傷口上,像是寒刺扎入骨肉,每一分疼痛都叫她忘了呼吸。
「嘀嘀——」
汽笛聲把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濃黑的夜幕中,一亮白色奧迪閃爍著前照燈,顯眼至極。
夏知樹從沒見過那么偏執白色的男人。她咧著笑,一步一蹦躂地從公交站臺走向了副駕駛車門前。
趴嗒,解鎖聲起。她愉快地鉆進了車里。
「溜得比兔子都快,才上了個廁所,人就不見了。」喬以靜懶懶地看了她一眼,不問她住哪,就發動引擎,一個急轉彎倒車後駕離這片商業區。
原來是憋尿癟的,才連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夏知樹自動把這句話翻譯成道歉並欣然原諒。
想到自己好像是靠著他肩膀醒來,如果自己再不醒,不知他還要忍多久,夏知樹就樂出了聲。她側身看著駕駛中的喬以靜,那嚴肅的正經樣,和她腦海里的少年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萌,更是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結果越笑越樂,越樂越笑,到最後都不知道為何要笑和樂了。
他剛剛有說笑話嗎?
喬以靜聽她越來越收不住的笑勢,抽空瞄了她一眼,整個瘋婆子的形象。突然想起有一年特別流行中性美,很多女孩都把長頭發剪得比男孩都短。結果,頂著一頭飄逸的「長」發的他被人誤認為女孩而被搭訕,當時站在他身邊的人也和現在這樣,笑得前仰後合。
似乎,他為數不多的糗事,總能被她給撞上。
「呵,呵……」低笑聲從他的喉腔里悶悶地,沉沉地發了出來。這種,久違的歡悅感,是誰都給不了他的。
原來,書中所寫的一笑泯恩仇是這樣的感覺,不問過去,不畏將來。
夏知樹看著喬以靜的側臉,他的五官輪廓非常深,像是混血兒般立體。他這一笑,使得原本僵硬的下頜線也柔和了下來。她瞬間壯了不少膽,喊了聲,「靜靜?」
喬以靜沒有回答。
「喬以靜?」她再接再厲。
依舊沉默。
「喬編導?」
「喬大人?」
「喬幫主?」
聽夏知樹一路叫得歡暢,連樵夫,巧克力都被搬了出來,喬以靜深知自己若再不回應,此事也不會善了,才勉強嗯了一聲。
結果,他剛嗯完,那邊反而沒聲音了。喬以靜也不問她干嘛,繼續開著他的車。
直到很久,他才聽見她低低地說了一句,「喬以靜,我回來了。」
他依舊沒有回應,只是緊握方向盤的手鬆了些,連車速都不自覺地放慢了下來。
自那夜之後,夏知樹與喬以靜沒有再不必要地糾結過去,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關系像春回大地般,萬雪消融。連夏知樹搬家的事情,喬以靜都全力幫助,從幫著看租房信息,到行李的搬運都親力親為。
夏知樹現在與喬以靜租住在同一個小區,雖然她是第六期的住戶,與喬以靜的第三期還是有一段距離。但優點還是很明顯的,譬如上班不用再擠公車。
「你男朋友白天好像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你。」喬以靜見她已和她媽媽講完電話,連掛機鍵都沒等她按好,就先開了口。
夏知樹不防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手機差點滑了出去,「他怕影響我工作。我們晚上都有煲電話粥。」
像是怕他不信,還翻出自己的通話記錄,在他眼前晃了晃。
結果——
結果,他還真看!!!
開著車的喬以靜居然騰出右手拿過手機,用單手靠邊停車。在看了眼近幾日20:40左右的幾通臺南的來電後,毒舌道,「你英文爛,darling不會拼就算了。連達林都輸個錯別字。」挑完刺後,他再次駕入車行道。
「難怪你不能當老師!」這人對病句錯別字承受力簡直比他對灰塵還要低!夏知樹接過手機,連忙塞包里。心底再次感謝閨蜜張達琳的老媽給她取了這么個惡俗的好名字!
喬以靜對她損話不以為意,一路沉默無語地開到目的地後,很快將車子停在一個剛剛好的位置,車技稍爛一點的人都會刮花自己或者他人的車子。
「我還當你帶我去什么美食街,美食城的。」夏知樹一看是大學城,就連下車的興趣都沒有,失望道,「看來,我們組是沒法交差了。」
今早夏知樹剛到公司,就得知本周《吃貨不怕》節目內容初步擬定為「食物的語言」,需要組員分成兩人小組出去尋找素材。
雖然不太明白,身為編劇的喬以靜需不需要親力親為,但他既然主動與她組隊,出謀劃策,她自然樂意省的動腦子。
結果,兜了一大圈,喬以靜居然帶著她跑到這里找素材,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有更好的建議?」
夏知樹乖乖閉嘴了。她自信比誰都深知食物的魅力,但要說語言……我去,就是熟食豬舌頭,她吃的時候也沒有覺得有什么「語言」可言啊。這種咬文嚼字的事情,除靠喬以靜,她還真沒辦法。
喬以靜篤定她不會抗議,率先走在了前頭。夏知樹在他的帶領下走進了一家很普通的烤肉店。
之所以說它普通,是因為這個店地段普通,裝修普通,連店名都很普通,叫「甜甜間」。若不是撲鼻而來的肉香味,她都要以為是一家賣甜甜圈的甜點鋪了。
「你明知道所有的美食里,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燒烤,比泡方便面還要麻煩。」夏知樹嘀咕歸嘀咕,肚子還是要照單全收。她認命地拿起夾子,夾了幾片肉片薄,放進了烤爐上。
喬以靜含笑不語,看著她像拿著手術刀在解剖青蛙一樣慎重而僵硬搗騰肉片,最後陳述了一個事實。
「你烤糊了。」
夏知樹伸過脖子看了眼,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又糟蹋糧食了。她連忙獻出手中的法寶,請喬大仙出面做法,挽救饑餓的蒼生。
喬以靜接過夾子,行雲流水地烤起肉,那肉片到他手底就更開了靈智一樣,乖的不行,每片都烤得嫩嫩的,然後分盤裝好,遞了過來。
夏知樹一口咬下去,鮮汁溢嘴,每個汗毛都被熨燙得服帖,「好吃,真好吃。」連忙催喬以靜多再多烤幾片。
不管她催得再急,喬以靜依舊慢條斯理地烤著,偶爾打了她幾次伸過來的毛手。
「對了,這里到底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夏知樹當然不會真以為喬以靜會拿工作開玩笑,既然帶她來這里,必然是有他的原因。可要說這里的食物,好吃是好吃,比它好吃的更多,若無其他特別之處,打死她都不信。
「都說是食物的語言,你不會自己聽?」
「……」要她聽什么,難不成這里的食物還真長了嘴,能說話不成?
夏知樹看著一片片嫩肉,使出自己最豐富地感情去擬人化,感性化它們……那烤肉的滴下來的肉油煎炸出茲茲聲,仿佛在說,快吃我,快吃我!然後,她照辦了。
直到快把肚子撐破了,夏知樹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見喬以靜從頭到尾都沒吃一筷子,心虛地拿過夾子,學著他的動作,烤起肉來。雖然前面幾片有些慘不忍睹,後面幾片還算正常。她獻寶似得夾給了對方。
「啊——!」毛手毛腳的夏知樹被濺跳起的油滴炸到了手,差點打翻盆子。
喬以靜連忙借過盤子,抓著她的手,確定不會起泡才放下心,「算了,我不餓。不用忙了。」
「總要給我個投桃報李的機會嘛。沒事的,我小心些就好。你吃啊。」夏知樹用一雙期盼的大眼盯著他,像等待評委打分的大廚。
喬以靜這才放下矜持般,吃了起來,樣子斯文好看。要不是夏知樹吃的太撐,她都忍不住要嘗嘗自己的手藝了,賣相那么難看的肉片,怎么到他嘴里跟人生果似得香甜?
「喬以靜,明明你烤得比我好,怎么不吃自己烤的?」
「都叫你自己聽了,這么久還沒有發現。」
「你當誰都和你一樣觀察細微,去哪里都先看環境,見誰都先貼一張標簽?」
「……」能言善辯的喬以靜竟然無言以對。原來,她真的那么了解自己,比他以為的都要了解。
夏知樹吐槽歸吐槽,他的話還是要聽的。此時,吃飽的她比剛才更靜的下心,她閉上眼睛,聽見了周圍吵雜的聲音。有女孩的嬌蠻與男孩的寵溺,也有女孩的輕聲細語,男孩的狂霸拽酷,一聲聲,一句句,似情侶間的戲謔,又似情侶間的纏綿……有怪她吃的太多,養不起她,也有嫌他烤的難吃……
她再睜開眼,才發現,來這里消費的群體居然都是一男一女,「這里不會是,傳說中的只對情侶開放的地方吧?」
「嗯。」喬以靜點點頭,見她有些尷尬,解釋道,「我們是在工作。」
是啊,只是工作罷了。
夏知樹點了點頭,心底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不,肯定是慶幸,哪里來的失望?肯定不會是失望!夏知樹,臺南六年都好好的,怎么一回來又犯暈了?他是你初戀的弟弟,你的同桌,就算他對你再好,你也不能錯把依賴當戀愛!
喬以靜見她沒點幾下頭,就把頭又搖得和撥浪鼓一樣厲害,深怕她想多了,又道,「這家店除了只對情侶開放外,還附加一個額外的條件,就是只許吃對方手中烤出的食物,若自己動手,買單時可就要翻倍了。
「這是什么規定?」
「老板娘堅信,食物能傳遞彼此的心意,你用什么樣的心情為對方下廚,對方都能感受到。所以,」
「老板娘是日系少女漫畫看多了吧?」
「相反,老板娘是事業型女強人,二十六歲守寡,獨自一人撐起了這家店鋪。」喬以靜頓了頓,又道,「聽說這家店鋪是她父母留給她的,而她和她的丈夫也是在這里相遇的。所以,即使在喪偶悲痛得味覺都退化了的情況下,她也依舊沒有轉讓店鋪。」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奇怪,喬以靜不像是喜歡八卦的人啊。
喬以靜面色不太自然,只說了自己來過幾次後,就又介紹起這家店鋪的特色。。
來過幾次?情侶餐廳?和那個三初的對象?夏知樹停下手中燒烤的動作,心底嘀咕不已。「所以,你打算用這個來詮釋食物的語言這一主題?」
「應該說是舉例。畢竟食物的語言多樣化,每個人的耳朵不一樣,聽到的,理解的,也不一樣���」喬以靜糾正措辭。
「喬以靜。」
「嗯?」
「我雖然討厭我媽媽的為人處世,但不得不承認,我除了長得和她一樣,在某方面也很類似。我和她都是俗人,冷冰冰的俗人。食物對我們來說,只有好吃和不好吃,沒有語言。相反,你和我爸爸類似,太過敏感體貼,殊不知,你們的體貼會叫人沉淪,更會叫人利用。需要的時候,就是救命的稻草,不需要的時候就棄如草芥。你看,我爸知道我媽愛吃流質的蛋黃,十幾年里,他煎荷包蛋從來只肯七分熟,如此用心,最後一樣要滾蛋!」
「……」
「我猜,老板娘的丈夫一定是她的初戀,對吧?」夏知樹笑了笑,「明明很感人的故事,我卻在揣測,如果老板娘沒有嫁給初戀,而是另外一個人,那么,結果是不是就會完全兩樣了呢?只是失去了另外一個人,就把自己弄的連味覺都失靈,是不是,太搞笑了?」
啪,喬以靜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他面色瞬間變得和紙一樣雪白,喃喃道,「搞笑?」
「是啊,誇張。」夏知樹拿著調羹晃蕩著杯中的卡布奇諾,垂眸道,「人不到最後閉眼的那刻,誰會知道以後的人生?那些抱著過去不放的人,是自己斷了自己的後路。你覺得守著一家冷冰冰的店,看著熱戀的情侶過來秀恩愛,她就過得幸福了?或許,這家店鋪真倒閉了,她反而得到解脫,獲得新生?」
「你是不信有矢志不渝的愛情。」
「矢志不渝?不過是當斷不斷的軟弱之人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人都走了,還要情做什么?」
喬以靜皺了皺眉,「難道,你現在戀愛的心情都是這樣灰暗?你這么缺乏安全感,難道是你現在的男友對你不夠好?」還不足以彌補她內心的傷口?
這算什么?領導調查災民重建家園後的幸福滿意度?夏知樹笑了,「你是在替你哥哥問候我這個前女友?」話才說出口,便知自己失言了,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後,又道,「抱歉,我明知道你最討厭別人拿你哥哥說事……」
「不用道歉。」對他,她從不需要道歉。
不用道歉,不是沒關系。夏知樹卻聽出了另外的潛臺詞,複又低下頭,「喬以靜,初戀或許難忘,可以為此辜負一切,甚至辜負自己。可我不會。當初是我拿自己的感情去賭。最後他沒有為了遷就我而放棄那場比賽,更沒有為了我而留在國內,我賭輸了。可輸了也就輸了,我現在也依舊過得好好的。我不覺得自己哪里受過傷,更不需要別人去替我療傷。」說到這里,她緩緩抬起頭,目光有些通紅,「這一點,我絕不會和我媽一樣。同樣初戀,我不會像她那樣當斷不斷,更不會像她那樣利用我爸來填補她的空窗期!所以,喬以靜,不要……不要和我爸一樣溫柔,一樣用心。不值得的,對誰,都不值得。」
「夏知樹!」喬以靜伸過手,緊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你冷靜點。」
手背上突來的溫暖叫夏知樹心頭一顫,她立即縮回手,猛地站起身,「我去補個妝。」顧不得他擔憂的眼神,她逃得像後頭有鬼在追一樣。
夏知樹剛離開不到五分鐘,落在桌上的手機就一直響個不停。喬以靜看著屏幕上達琳二字,內心一番掙扎。
他不敢保證自己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後會說些什么話來,卻又不甘心,不甘心,連對方的聲音都不敢聽,就像個逃兵一樣躲在一處。
他遲疑地拿起電話,內心反複糾結,電話持續在響。對方似乎很著急,都打了4通了。
或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可以代為轉達!
喬以靜如此一想,才鄭重地按下接聽鍵,還來不及解釋夏知樹人不在,電話里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小樹,昨晚上忘記告訴你,下個月30日我結婚,記得帶個男伴來。你一把年紀了再不抓緊時間找個男人談戀愛,小心我孩子打醬油了,你還單著。要我說,那個叫什么靜的男人就不錯。不管他對你有沒有意思,這么好的男人不多了,先捏在自己手心里最重要。你都親過人家了,總不能真一跑了之,不負責任吧?」
這段話的信息量實在太大,饒是善於分析的喬以靜都要靜默三分鐘,反複驗證自己有沒有聽差的,想歪的地方,然後深吸一口氣,禮貌道,「你好,我是喬以靜。」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然後,一聲尖叫,就掛了電話。
喬以靜耐心地回撥了十來個電話後,才有人接通了電話。他用磁性的嗓音柔聲蠱惑對方的心神,「我想,你已經鎮定下來了。現在,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此時的夏知樹還不知道自己的閨蜜把她給賣了,正在衛生間用冷水敷臉,從鏡子里看見自己身後站著一個美女,忙讓過身,把唯一的洗漱臺讓給了美女。
夏知樹專心烘著手,美女卻突然與她搭訕,「冒昧打擾下。」
「有什么事?」就算可能只是個問路的,良好的教養使然,即使手還沒有干,夏知樹也依舊停下手來。
烘干機的噪音沒有了,美女的聲音清晰而清婉,「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的。只是想過去和小喬打個招呼,結果不小心聽見了你們的對話了。」
「你是?」夏知樹有些驚訝,眼前的美女雖然看著年輕,但是眼角紋還是出賣了她的真實年齡。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會和喬以靜有什么關系?想到公司傳聞喬以靜的神秘情人節伴侶,想到喬以靜說出和朋友來這里吃飯的別扭,難道,喬以靜……姐弟戀?!
「我叫陸婷。」美女優雅一笑,「是這里的老板娘。」
夏知樹有些驚訝,沒想到老板娘如此年輕漂亮,氣質溫婉。想到自己剛剛偏激的言語對她有諸多冒犯,連忙道歉。
「沒關系。無論我選擇了什么樣的路,都沒辦法叫所有人滿意。所以,我不會太過介意別人怎么樣。我想,你母親的事情也是同樣的道理。或許,她有她的想法,雖然可能傷害了你。但是,這也是她的人生。夏小姐,我認為,你不應該因此受到影響,蒙蔽自己的眼睛。請你拋下你的偏執,看清自己的心,不要在傷害小喬了。這些年,我看著他那樣,都於心不忍。」
「這些,不牢您費心。」夏知樹原本的幾分愧疚感瞬間沒了,只剩下憤怒。這個女人,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是仗著和喬以靜什么關系,跑到自己面前置喙一二。
夏知樹已經不知道自己氣得是她的多管閑事,還是氣在喬以靜與這個女人親密到連自己的私事都能對她全盤托出。
「確實,你與小喬的事情,我沒有立場說什么。只是,你是小喬唯一帶來的女孩,我想,我想盡我所能地幫他一把。否則,以他的個性,可能很多事情都不會叫你所知。」
「我想你誤會了。」夏知樹立馬申明,「我和喬以靜不是情侶,只是工作需要才來。對於我們破壞了你們店的規矩,我深表歉意。」
「你真的一點都看不出喬以靜對你心思?」陸婷搖了搖頭,「你可以因為你所謂的種種原因,去拒絕他,但是你若只是故作不知,卻享受他的獨一無二的待遇,就太卑鄙了。請你遠離他。」
夏知樹面色一白,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確實,喬以靜對她的好,對她的特別,她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喬以靜的行為與態度拿捏的尺度太合乎朋友間的常理。叫人明明覺得他待你特別,卻也僅僅是特別,並無其他私心。所以,才她不能完全肯定,才能一直當鴕鳥。而且當初她與喬其寧會在一起,不也是喬以靜所求的嗎?況且,她這樣的性格,又有什么值得喜歡的?
就算有喜歡過,那也是喜歡過吧。畢竟,她離開了六年。想到這里,夏知樹收拾好情緒,冷靜以對,「我還是一句話,人不能抱著過去不放。而他,現在也有女朋友了。」
「你說的女朋友,該不會指他公司里所傳出的緋聞女友吧?」
夏知樹這次是真的無言以對了。她到底和喬以靜什么關系,連這些都知道。一股深深的危機感侵占了她的身體,夏知樹本能後退一步。就是當年面對喬其寧的愛慕者,那朵曠世奇葩白蓮花,她都沒有這樣謹慎而防備。
「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那個緋聞女友應該指的是我。喬以靜每年情人節都是來這的。」
「請問,你是在炫耀嗎?」夏知樹簡直要瘋了,雖然她一直催眠自己喬以靜會有他的戀人,終有一天,她在喬以靜心目中的位置會退居第二,只要那個戀人不是白曉溪那樣的人,什么都好說。可真正面對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真心不能接受。
「你這么酸的口吻,喬以靜知道嗎?」陸婷一笑,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調皮,「其實,你不用對我有任何敵意。我來這只是想和你說明。就算我的丈夫,不是我的初戀,我也會依舊是這樣的選擇。其實,道理很簡單。我相信夏小姐不是想不通,而是不願意承認。每個人,都有初戀。初戀都會叫人難以忘懷。只是,難忘不代表不能忘。我和你母親,只是太過幸運,又太過不幸地在初戀時就遇見了自己此生摯愛。而夏小姐,你覺得你比你母親理智,親手斬斷初戀,不過是因為那個初戀,僅僅是初戀罷了。你真正在乎的,其實是喬以靜。你自己知道嗎?」
「你又不是我,憑什么肯定?」夏知樹跳腳駁回,「喬以靜,只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傷害他的,也不會,喜歡上他。」
「經營這家店這么多年,別的,我不敢肯定,但若要問我,來這里的客人烤肉時的眼神,呼吸,舉動所代表著什么,我想我還是可以斷言一二。夏小姐,你手下的每一片肉里所傳達的心意,只有你自己聽不見。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我只是希望,你能坦白自己的心,不要再折磨他了。」
「我沒有,我沒有傷害他。」夏知樹搖了搖頭,堅信自己沒有錯,「我是為了他好。你看,分開六年,我們都過的很好,彼此沒有怨懟。」
當年她那么依賴喬以靜給的溫暖,漸漸不可自拔的時候,她選擇了離開。雖然很疼,很難受,一想到繼續留下,可能會把他變成和自己爸爸一樣可憐的人,她依舊義無反顧。夏知樹沉默不語。她,不是愛他,只是保有最後的良知,沒有學母親那樣去利用他人的關心而已。她沒有錯!
「沒有怨懟,就是過得好?你把這個拿去給他喝。如果他喝了,你的答案還是那么肯定。就當我們沒有見過。如果,你有了動搖,歡迎你隨時再來甜甜間。」陸婷挑眉,從包里早就準備好的去礦泉水,放在洗漱臺上就走了。
留下夏知樹一個人,縮在墻角里,陷入無盡的自我懷疑與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