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城1
神寐
無垠的白色天空,撒下陽光是迎接新生、流淌月色是撫慰萬物。
降下細雪時傳遞思念,瀰漫濃霧會釋放悲傷。
風吹來的歌在守護,無垢花朵會送予所有過客祝福。
而這個安靜的白城裡,每個角落,永遠開滿了白色的花朵。
* *
往玻璃杯裡注滿了水,氤氳的煙輕輕撲上臉頰、散開。
留下鏡片上的霧氣停滯在她的眼前,調皮的像雙小手遮蔽視線。
隨手將眼鏡放到一旁,阿薰捧起玻璃杯,拉下掛在椅背上的毯子,彷彿腳不踏地的無聲飄過了客廳。
推開落地窗,像層層堆疊的雪泥雲朵蓋滿天空,自大樓間降臨這白色城市的晨曦,彷彿是正午湖面的瀲灩波光。
她窩在陽台上,將毯子像雙臂膀一樣包住自己。
靜靜的傾聽著靜謐中,瑣碎的鈴音與各種歌聲、樂曲,織成了來自遠方朝陽的奇妙風聲。
像是醉了,阿薰喝了一口仍在冒煙的水,閉上眼,緩緩的靠上身後的落地窗,感受光從眼皮外的游移。
在迎面拂過的風中,她突然睜開了眼,轉向隔壁的陽台。
年輕的管理員注意到阿薰看了過來,微笑著揚起手上的掃把朝她揮了揮。
「曬太陽?」
阿薰點頭,「走了?」她指的是隔壁陽台的住戶。
管理員咧開了嘴,「昨夜上了特快車,這陣子還多謝了妳的體諒。」
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的阿薰聳了聳肩膀,「反正她沒把牆打破。」說罷,她低頭,喝了口水。
她對隔壁住戶的印象,一直都是對方住進來的第一天、拿著鐵鎚敲牆壁,又哭又喊的嚷著「該死的負心漢、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於是從那天開始,阿薰對日日夜夜捶牆摔東西的隔壁住戶,就只有「別把她們兩戶之間的牆壁打穿」這個期望而已,其他她都無所謂。
反正,久了就習慣。就如同這個奇異的城市一樣。
時間總是會消磨一切的。
是的,一切。想著,阿薰霧色的腦中,又浮出了一張面孔,令她不禁放空了思緒,遙望城市裡的霧、遠方的光。
「之後會住來一對夫妻。」
管理員的聲音傳進她的耳裡。阿薰不感興趣的點了下頭,表示自己有聽見,繼續沉浸著自己的思緒。
「是新人,還請妳多加擔待。」
想起不知多久前管理員也是說了同樣的話,而後隔壁住來那個異常固執、不分晝夜的詛咒人的女人,阿薰終於分了精神轉頭,「怎麼?」
管理員露出了像風一樣的笑,「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熱鬧。」
含糊不清的答案讓阿薰不由得想到夫妻互砸東西的畫面。「……隨便。」只要不要破壞力加倍就行……打破牆壁她是真的會有意見。
「喔,對了。妳男友……」
阿薰倏然挺起腰桿,雙眼睜得大大的,像是一隻貓直盯著管理員看,眼中隱隱散著跟遠方太陽相似的光。
「還沒來。」
「……砸你喔。」肩膀立刻垮下的阿薰眼神黯淡,卻仍對管理員嘟嚷著說。
「只是跟妳說一聲。」
她轉回頭,不想再理管理員,逕自喝著自己的水。
但管理員的聲音像把刀子,依然不放過她的戳進她耳中,「妳還記得妳男友長什麼樣子嗎?」
阿薰仰頭將玻璃杯裡的水一飲而盡,接著突然跳起猛力的將杯子砸到隔壁陽台上!
響亮的碎裂聲打散了風。
空氣像是被震懾般的停住,一切的聲音都消失了。
瞪著隔壁已經空無一人的陽台,阿薰搭在欄桿上的手握成了拳,緊抓著生滿鏽的鐵,像是想把自己的手鑲嵌進裡面。
手抓這麼緊不是沒有理由的,不抓緊一點,阿薰就怕自己會忍不住跳到隔壁陽台進屋揍人。
讓他故意往自己傷口上潑海水。阿薰咬牙切齒的想著,那玻璃杯沒砸到他臉上阿薰都可惜了玻璃杯。
一把掃把悄悄的從隔壁屋裡伸了出來,無聲的把陽台上的玻璃碎片往屋內掃去,像是怕引起誰的注意一般的小心翼翼。
阿薰冷冷的說:「我手上沒東西可砸了。」
管理員立刻從屋裡探出頭來,目光掃了阿薰全身上下一遍,才放心的走出來掃地。
「記不得就算了。」他淡淡的說:「反正人到了,會認出來的。」
阿薰瞪著管理員,過了好一會兒,風吹起了她臉頰邊的鬢髮,她才開口:「都記不起模樣了,怎麼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