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章】(1)
荀九
命運苦逼的齒輪再次轉動,阮厲旬和夏傾蒔的日子又開始不消停起來。
S市新區商業街上的歐莎影樓。
夏傾蒔抱着相機站在影樓的落地玻璃窗外抽煙,在這條繁華的商業街上,他抽煙的身影顯得格外頹廢。約莫十幾分鍾後,在影樓里找了他一圈的助理江嵩透過窗子看到他,尋了出來。
「原來你在這兒。」
江嵩吐了口氣,拽住他的胳膊,「新娘快換完妝了,你上去准備吧。」
夏傾蒔甩開江嵩的手,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反問了一句:「快換完了?那就是還沒換完。」江嵩點了點頭,夏傾蒔沒再說什么,和他進了影樓,去七樓的攝影棚繼續工作。
幾年前夏傾蒔就已經是一名職業攝影師了。和阮厲旬徹底決裂之後他一下子發憤圖強起來,去英國進修學習,最終被世界聞名的歐莎婚紗影樓聘用,一年之後,被派回了國內S市的分公司工作。這一年他二十五歲,身邊的男伴換了無數,性格也與的當年差了十萬八千里。熟識夏傾蒔的朋友都以為他是人格分裂了。正因為他人格分裂,所以當他上到七樓的攝影棚依舊沒看到新娘出現時,夏傾蒔終於開始吐槽了:「從我上樓的這五分鍾里,她居然還沒有換完衣服?」
「傾蒔你別急,這套婚紗是新娘臨時選的,發型和妝容都需要重新搭配……」
「臨時挑選?」夏傾蒔登時擰眉,「你怎么不早說?」
「剛剛一直都沒找到你……」江嵩有些心虛的說,退了幾步。
「我靠,真麻煩!」夏傾蒔啐了一口,揉了揉頭發大聲道,「都過來開會!快!」
夏傾蒔的工作態度就是為什么他雖然脾氣古怪,但還是有很多人指明要他拍攝的原因。雖然才回國不久,但夏傾蒔在網上也是比較知名的。只要是他接下的工作,就必須做到完美,固定的婚紗、頭飾、妝容要配上最合適的場景、燈光,如果出海灘外景,連沙子的薄厚他都要親自拿捏。
所以他一出手,必是精品。
於是這一次新娘臨時選裝的行為在夏傾蒔來看就是重大「事故」!
幾個小時後,夏傾蒔的團隊終於研究出了新的方案。
拍攝終於得以繼續,不過夏傾蒔的下班時間就必須被拖延了,因為還有一個海灘外景必須在今天完成——「新娘,在你旁邊的是你丈夫,不是你爸爸,表不要這么坑爹好吧?來來,笑一個,對了,那可是你孩子的爹……」夏傾蒔打趣也不忘毒舌,為了找到完美的拍攝角度,夏傾蒔端着相機到處跑,最後一不小心跪到沙子里。
眾人一陣驚呼。
夏傾蒔卻是就地擺了個姿勢,揮手示意他們不用過來。
「保持住現在的表情!」
夏傾蒔眯起一只眼,准備按快門,「對了,就是好像看到攝影師在吃屎的表情…」
這是這對新人的最後一個外景。
拍攝結束後,已經是下午五點十分,夏傾蒔因為手機、相機什么的還在影樓,所以必須回去一趟。助理江嵩搭了他是順風車。江嵩比他大半歲,但整體看起來比夏傾蒔成熟多了。夏傾蒔的性格雖然變了很多,但長相卻沒怎么變——黃色的短發,細紅框的眼鏡,挺直的鼻梁、唇色淺淡的唇、烏黑深邃的眼,絕對是一副溫涼乖順的長相。
只可惜人不可貌相。
他的長相是羊,性格卻是狼。
「今天下班後大家說要去聚餐。」
「我一直對這種聚會沒興趣。」夏傾蒔單手開車,另一只手夾着根煙,說完話後就搖下車窗,將手伸出去撣了撣煙。趕上紅燈的時候,夏傾蒔因為煙灰燙了手而差點撞上前面的車屁股。
他罵了句臟話,將煙掐滅。
無意的看了眼那輛車的車牌號,夏傾蒔又罵了那車主幾句。
時間倒退到五個小時之前。
阮厲旬做了一個上午的面試,現在正值公司擴大規模的時期,急需各種人才。所以他這個當老板自然也閑不下來,要親自面試幾個層層篩選上來的人才。中午剛剛閑下來吃個午飯,卻又接到了女友習曼的電話。
「在做什么呢?」
「吃午飯。」秘書輕輕叩門,阮厲旬做了個讓他進來的手勢。
「下午有空嗎?陪我去逛街吧。」
秘書將午飯放到他辦公桌上,又放了份文件。
阮厲旬將午飯推到一邊,隨手翻看着文件:「我今天……」
習曼央求:「只要按時下班就可以了,我們晚上出去,好不好?」
阮厲旬微一蹙眉,在心里默默的沉吟了一下,還是答應:「好吧。」
習曼是他交往了將近一年的女朋友。
其實第一次的婚姻已經讓他了解自己對女人沒興趣,可相比於離婚的打擊,夏傾蒔的耍弄更令他憤怒,所以他覺得比之於無趣的女人,小氣的男人更可怕!於是阮厲旬在離婚一年多後就在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習曼。
阮厲旬今年三十二歲,習曼小他六歲,今年二十六。是個中學教師,脾氣溫婉,性格嫻熟——起碼在人前看來是這樣的。但因為沒興趣,所以對習曼並不是很熱情,於是他就在別的面前盡量的彌補她,對她的要求一般都不會拒絕。正因這樣,這段戀情和上一次的婚姻一樣,令他疲憊。因為習曼的要求,他不得不省去吃午飯的時間,將所有的工作都堆積在下班之前做完。然後在五點鍾的時候驅車等在習曼所在的學校外。
「今天工作很忙嗎?」
「恩。」阮厲旬啟動車子,淡淡道。
「我認識一家餐廳味道不錯,我們去那邊怎么樣?」
「聽你的。」阮厲旬伸出手指輕輕一撥,輕音樂彌漫在車廂中,習曼悻悻的閉嘴,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兩人去了市中心的商業街,排了長隊停好車,然後徒步逛街,阮厲旬想了想,松松的牽住了習曼的手。
路過歐莎影樓的時候,習曼停住了。
她看着櫥窗里的婚紗模特,眼珠一轉,轉身捏了捏阮厲旬的手,但沒說話。
「想進去?」阮厲旬問。
「如果你不想的話……」習曼眨了眨眼。
「進去看看。」阮厲旬拉着習曼走進去,服務員熱情的迎了上來。
「兩位是想照婚紗照,還是挑選婚紗?」
「挑婚紗。」習曼搶在阮厲旬之前說,松了他的手跟服務員離開。
「不是隨便看看么……」
阮厲旬呢喃,有些不悅的跟上去。挑選婚紗的地方在三樓,習曼似乎興致很高,居然還是試穿,阮厲旬覺得他們倆還沒有到那種程度,可又不好說什么。於是只好擰着眉在沙發上坐下,看着來來回回行走的工作人員或新娘。
阮厲旬忍不住點了根煙。
「先生,很抱歉,這里禁止抽煙。」
「咱們這什么制度都好,就是不抽煙這條太不人道了。」
說話間,一個人抱怨着從樓上走下來,嘴里叼着根煙卻沒點燃。
阮厲旬聞言看過去,而後呆住。
從扶梯下來的男人一頭黃發,額前的劉海用卡子別到頭上,挺直秀氣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細紅框的眼鏡,他低垂着眼眸,一邊說話一邊擺弄着掛在脖子上的相機。男人穿着寬大的T恤和泛白的牛仔褲,跟原來一樣瘦削,
「夏……」他站起身。
「今晚的聚會你真不去?」江嵩問。
「都這個點了,店里還這么多人,我估計今晚鐵定加班,聚什么會。」夏傾蒔輕嗤,快走幾步下了扶梯,放下相機抬手推眼鏡的空當,瞥見了那抹朝自己走過來的身影,匆匆看了眼就轉身,走出幾步才反應過來停了步子。
他一頓一頓的轉過身來,呢喃:「你怎么在這?」
「厲旬,你看這套怎么樣?」
習曼從試衣間走出來,因為穿着影樓的高跟鞋拖而有些走不穩。
「傾蒔?」
見夏傾蒔停下的江嵩靠過來問。
世界像是一下子安靜下來。
周圍的人都變成模糊的路人甲,只剩下他們倆默默的對視,似乎連呼吸都被刻意放輕。夏傾蒔怔怔的看着阮厲旬——兩年的時光將這男人雕刻的更加俊美,深邃的五官,精短的黑發,合體剪裁的西裝將他的身型襯托的挺拔又健碩。
夏傾蒔目光一劃,像是從夢中驚醒。
兩年未見,原來他的身邊已經有了新的人。
世界又變的嘈雜。
夏傾蒔拱了拱嘴,阮厲旬則是皺起眉。然後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哼了一聲。
「厲旬,是認識的人?」習曼慢慢的走過來,雙手提着裙擺。
「這件很漂亮。」阮厲旬轉過身,用手摸了摸她的裙紗,漫不經心的說。
「真的嗎?」習曼立刻笑顏如花。
「怎么不去打招呼?」江嵩搡了搡發呆的夏傾蒔。
「不是什么應該打招呼的關系。」夏傾蒔瞥了阮厲旬一眼,隨即轉過身。
「是這樣嗎,厲旬?」習曼聽到夏傾蒔的話。
「何止,是見面就想揍對方一頓的關系……真的是看見就會生氣。」
夏傾蒔耳朵一抖。
他搓了搓耳朵,快步走下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