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章】(2)
荀九
出國兩年,來到陌生城市,居然也能遇到阮厲旬。
「阮教官,有你的啊,剛兩年你就又找了一個。」
夏傾蒔在公寓里面轉着圈,嘴里念念叨叨,而這時候距離那天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他越想越煩,最後忍不住摸出了煙點上,又從酒櫃里拿了瓶威士忌喝。將卧室里的巨大加菲貓布偶放到陽台的小椅子上靠着,抽抽小煙、喝喝小酒,可心情卻依舊很差。
另一邊,阮厲旬在看着文件發呆。
出了會兒神之後,他倏地將文件扔到桌上。懊惱的一推桌,轉椅往後挪了幾寸,他腳尖抵地,轉向玻璃窗,然後雙後松松的攏在腿上,望着落地窗外的繁華世界。腦子里一直閃過夏傾蒔的臉,每閃過一次,他就有一種掐住夏傾蒔脖子的沖動。
那個——混蛋。
阮厲旬恨得咬牙切齒。正想着,辦公室的電話倏地響起,他回神,按了接聽鍵。
「阮總,是您母親的電話。」
「恩,接進來。」阮厲旬將手上的文件放下,清了清嗓子。
「喂,厲旬吶。」片刻之後,母親的聲音傳來。
「恩,媽,有事嗎?」阮厲旬往後一靠,松了松領帶。
「我倒是沒事,就是青青想你了,想和你說說話,等下,我讓阿美抱他過來。」
阮厲旬表情一松,忍不住笑了起來。
電話那邊叮咚的響了一陣,小男孩稚嫩清脆的聲音傳來:「爸爸!」
「恩。」阮厲旬溫柔的應了一聲。
「爸爸,青青想去游樂園玩!」五歲的安夏青咯咯的笑。
「游樂園?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么。」
夏傾蒔吐了口煙圈,將眼鏡推到額頭上,「周方緒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
對方又說了些什么,夏傾蒔擰眉聽着,最後找了個理由就把電話給掛了。周方緒是他的高中兼大學同學,現在在市中心做醫生。夏傾蒔碾滅煙,頭往後一倚,閉上了眼——游樂園,多么天真可愛的地方啊。而當年,天真可愛的他也是挺喜歡去的。不過現在不想了,因為當年那個開朗的少年已經成了現在這個性格扭曲分裂的男人。
……
廁所事件的第二天。
學生們開始收拾行李,結束這幾天的軍訓生活。教官給每個人都分配了打掃任務,夏傾蒔負責搬被子到指定的地方。他抱着被子搖搖晃晃的下樓,並和同行的同學聊天。走到一半的時候,阮厲旬突然出現。
「夏傾蒔同學,和我去搬個東西。」
「可是這……」夏傾蒔猶豫的看了眼手中的綠被子。
「交給他。」阮厲旬目光一劃,落到旁邊那男生的身上。那男生立刻會意,迅速的騰出一只手接過了被子。夏傾蒔揉了揉發酸的手臂,跟上阮厲旬,兩人走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阮厲旬停步轉身。
夏傾蒔忙不迭的跟着停下,然後低着頭不說話。
阮厲旬雙手插在口袋里,靜靜的看了會兒夏傾蒔後,冷不丁開口:「說個願望。」
「……啊?」夏傾蒔呆呆的問。
「昨天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應該補償。說吧,你想要什么?」
「不需要這樣的……」
「說吧,只要我能做到。」阮厲旬沉聲說。
夏傾蒔鼓了鼓嘴,思忖了片刻後,試探的看了眼阮厲旬:「教官你……陪我去游樂園吧?」
……
過山車唰的一聲從頭頂上飛過,留下一連串的尖叫聲。
夏傾蒔耷拉着眼皮,眉毛形成了一條直線,死氣沉沉的坐在休息椅上——是的,他沒用,他窩囊,他沒定力,只稍微回憶了一下和阮厲旬的過去,就忍不住答應了周方緒來到游樂園——他是個廢人啊啊啊啊。
夏傾蒔忍不住痛心疾首的捶了捶胸口。
「稍稍偽裝一下不行嗎?非要把不情願表現的那么明顯。」
周方緒拿着兩瓶飲料回來,一面嘟囔一面將其中的礦泉水遞給了夏傾蒔。
「那也要有偽裝的心情才行。」
夏傾蒔白他一眼,擰開礦泉水,「不是讓你買七喜嗎?」
「你還是少喝碳酸飲料吧,小心胃疼。」
「我的身體,我心里有數。」夏傾蒔喝了一口水,「她什么時候下來?」
「開始玩第二次了,這丫頭喜歡玩過山車。」周方緒單手夾在長椅背上。周方緒口中的丫頭叫周嵐新,是周方緒的侄女。周方緒在家排行老幺,最大的哥哥已經接近四十歲,周嵐新就是他大哥的女兒,今年十六歲。
「啊———!」
又是一輪下來,尖叫迭起。
「爸爸,青青也想玩那個飛飛。」
「青青乖,那個會把你這小身子骨飛走的哦。」習曼摸了摸阮夏青的頭。這一路上,比之於阮厲旬,習曼似乎更關注阮夏青。
可阮夏青卻是小腦袋一扭,不讓習曼碰他。
習曼臉色一僵,悻悻的垂下手,眼中閃過刺痛的神色。
「乖了,爸帶你去坐碰碰車。」阮厲旬將兒子舉到肩膀上,掂了掂。
「好耶~~碰碰,碰碰,碰碰~~」阮夏青一下子興奮起來,不斷手舞足蹈。可還沒到玩碰碰車的地方,阮夏青又有了主意:「爸爸,青青要吃冰欺凌!」不遠處的冰欺凌流動車裝飾的十分誘人,車子頂端盯着無數立體冰欺凌。
「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不好。」習曼勸道。
「難得出來玩一次,讓他開心。」阮厲旬單手扶着阮夏青,另一只手掏錢包。
「周方緒你少羅嗦好不好,我就愛吃這么個……嘶。」夏傾蒔一面和周方緒一面往隊伍里擠,一不小心就撞上了阮厲旬的胳膊肘,無意的被人頂了一下,他吃痛的後退幾步。阮厲旬也是手一抖,錢包掉到地上。
阮厲旬托着孩子,一時來不及彎腰。
夏傾蒔頭都沒抬,彎腰替他撿了起來:「你的……」兩人同時抬眼,視線相撞。
「怎么又是你?」阮厲旬擰眉。
「我操,怎么還是你?!」夏傾蒔加了個語氣詞。
阮厲旬嫌棄的看他一眼,抬手捂住了兒子的耳朵:「你就是這樣對比你年長的人說話的嗎?」
「年長的人不以身作則,我為什么要尊重?」夏傾蒔揚了揚聲調。
「強詞奪理。你這是在對誰大吼大叫,對誰說臟話呢!」阮厲旬猛地一喝。
夏傾蒔肩膀一縮,後知後覺的又揚起下巴:「少擺出你教官的姿態教訓我!」
「該死的,你——!」阮厲旬瞪眼。
身後被習曼抱着的阮夏青嘴巴一扁,哇的哭了出來。阮厲旬收了聲,心疼的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又轉過來狠狠的剜了夏傾蒔一眼:「拜托你做人做的善良點,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現了!」言罷轉過身,抱過兒子哄了哄。
「這話是我對你說才對!」
夏傾蒔對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又恨聲道,「真他媽晦氣。」
「甜甜……」哭的抽噎的阮夏青委屈的說。
阮厲旬嘆了口氣,抹了抹兒子的眼淚,轉過身去運氣。夏傾蒔咬了咬牙,伸手拽住周方緒:「別打擾人家闔家歡樂,我們走。」轉身的那一瞬,突然眼睛脹痛起來,心里涌起莫名的委屈。
「那個人……」周方緒滿頭霧水。
「別提那個混蛋!」夏傾蒔狠狠的啐道。
「那個人……」習曼咬了咬唇。
「別提那個混蛋!」阮厲旬說完,又摸了摸阮夏青的頭,「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