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朱輕
第二章
「新一批的藥檢報告已經做好,放在桌上,藍色的檔案夾。」
清淡的女性嗓音在這寬闊得驚人,氣派得懾人的辦公室裡響起,乾淨俐落,沒有一絲女性特有的嬌柔成分存在。
「嗯。」快速翻動的紙頁聲,為清脆的嗓音做了最佳背景音樂。
「巴黎分公司的Richard九點整打電話過來,詢問季度彙報的具體時間。」
「告訴他,下個月五號我會飛過去。」
「是。」纖長的手指在輕薄漂亮的銀色PDA上快速點動著。
「十點整,有一個高級幹部會議,資料已經放在桌上,灰色的夾子;十二點,與A&T的Alex先生有一個午餐餐敘;三點整,歐洲和亞洲地區的視訊會議;晚餐訂在明日餐廳,環球的Eewin先生。」簡潔清楚的吐字,很快就將一天的行程報告完畢。
「你還有五分鐘可以準備一下十點的會議。」收好老闆已經鑒妥的文件,許漫雪看了看手錶,提醒道。
「晚餐取消。」
手兒頓了頓,「是。」筆在螢幕上一點,關係到整整十三億美金的合作案就這樣擱了下來。她是秘書,沒有權利過問老闆的決定。
「我的咖啡,端到會議室。」
「是。」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低頭處理公務的男人一眼,她安靜地退了出去。
這是開陽企業紐約總公司無數個忙碌的早晨之一,她許漫雪做為柏凌風的得力助手,總裁助理,從來都是一天到晚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要仔細算過。有一個工作狂老闆,雖然薪水高得讓同行眼紅不已,但她的時間,也在大把大把地拋擲到工作上。
不過,她從來都不以此為苦。
早晨例行彙報之後,看著桌上層層疊疊的檔案,漂亮的眉兒只是微微皺了皺,平靜無波的眼眸,裡面一絲情緒都沒有。
多久了?跟在他的身邊有多長時間了?仔細數數,截止到今天,竟然已經過了整整八年,好漫長好辛苦,卻又好幸福的八年。
原來,她已經在他的身邊待了整整八年,從最青澀最單純的年歲,到如今,她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女子。在很多人眼裡,還是個漂亮的女人。
電腦裡輕微的響聲喚回了她遊離的神思,看到不斷閃爍的郵件提醒,她無聲息地嘆了口氣,想這些幹嘛?還是工作吧,畢竟只有工作努力,才能換得一個讓她心跳不已的淺淺回眸。而她,卻餘願足矣。
再次投入工作,在緊張得讓人透不氣來的忙碌之中,時間飛快地流逝,再次意識到時間時,巨大的玻璃帷幕外,天色竟然已經微微變暗,十一月的紐約,一向都黑得比較早。
有幾分疲憊的眼兒在擦得閃閃發亮的世幅帷幕上輕輕一掃,一雙漆黑的男性眼眸,映射在暗色的玻璃之上,就這樣突然看到,讓她嚇了一跳,迅速地回過頭,凝入那潭深不見底的池水之中。
即使滿心不願承認,但眼前這張男性面孔,不是俊不是帥、不是優雅不是高潔,他全身上下每一絲線條,都淋漓盡致地詮釋著陽剛二字。
陸飛揚這樣的男子,雖然只是斜斜地倚在一旁的辦公桌邊,就有著強烈的存在感,偌大的空間,因為他的存在,竟然怪異地顯得局迫起來。
「陸總裁,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穩住受到驚嚇而加快一點點的心跳,望向那個一身黑色的男子。名貴的義大利純手工西裝,將他襯托得更加氣勢不凡,陸飛揚,在某種程度上,與她那個不可一世的老闆,有著相似的驚人氣魄。
他純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難懂的色彩,「剛到。」低低的男性嗓音,聽在許多女人的耳裡,都會覺得性感得不可思議。她曾經聽過最匪夷所思的話語,那是在一場私人晚宴上,一位在社交界以大膽出名的女人說,光憑陸飛揚的聲音,就可以讓女人達到高潮。
當時她聽到這句話時,差點噴出嘴裡的酒液。好吧,她承認,對於紐約名流那種表面上光鮮亮麗高貴不凡,私底下卻什麼都敢說敢做的所謂上流生活,既便在此生活了整整八年,自已還是很難接受。可是就算私下再如何大膽如何放縱,但在那種場合,公開發表那樣的言論,也實在是少之又少。
所以,她當時真是吃驚不小。
從那以後,她就怪異地對陸飛揚的聲音很敏感,每次聽到他的聲音時,都不由自主地會想起那句話。
他的聲音很特別,不像柏凌風那樣,充滿著優雅和磁性,他是那種很低沉很男性的聲音。聽過一次,就永難忘懷。
「總裁剛剛出去了。」抬手看看手錶,「大約在半小時前。」她努力將自己從他的聲音裡拔出來,調整情緒,做一個盡職的秘書。
陸飛揚與柏凌風,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感情親密得比親兄弟還要好,所以對於他沒有經過總機的通報而直接上來的行為,她並沒有感到多吃驚。雖然,這位航運界出名的鐵血總裁,也不是太有空閒經常來開陽晃就是了。
「我等他。」陸飛揚定定地望著她,卻並沒有移步往總裁室走去。
看來,柏凌風取消今天的晚餐,是跟好友有約,想到自己老闆,她清麗的眼眸泛過一道溫暖的色彩。
他漆黑的瞳孔在看到她那抹溫柔之色時,忽然緊縮,轉身往總裁室直直走去。
許漫雪對他突兀的行為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這個陸飛揚脾氣一向古怪,對於他的喜怒無常,她也不會太過驚訝就是了,起身為大老爺泡茶,這些大頭頭們的生活習慣,這麼多年下來,她已經非常瞭解。
柏凌風喜歡喝咖啡,越純越好,而陸飛揚,這個在美國出生,美國長大的人,卻對於烏龍茶情有獨鐘。這兩個人,對於吃的東西,都挑剔到讓人髮指的地步,對於泡茶的講究,只怕那些對茶道鑽研多年的人都自愧弗如。
在這樣長年的培養之下,許漫雪也練就了一手的好茶藝,當她將熱氣騰騰的茶擺上黃梨桌面時,橙紅的茶湯、濃烈的果香,慢慢地在室內暈開來。
他拿起茶杯,淺淺地喝上一口,並沒有馬上放下來,手指在上等的瓷器邊緣輕撫。
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她就知道自己泡茶的功力沒有減退,能讓挑剔聞名的陸飛揚滿意,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看來,做柏凌風的秘書,不僅要十項全能,連這些零零瑣瑣的事情,都得全包。
「陸總裁你請自便,我先出去了。」拎著茶盤,她微微點個頭退了出去,身後寂然無聲,她也沒有想過會有回應。這個男人之寡然少語,尤其在面對她時,他的冷淡更是凍得人連話都不想開口說,所以,非到必要,她一般都不會與他交談。
開陽裡面那些說她冷如冰山的人都可以來看看陸飛揚,比起她的冷淡,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男人的手指,慢慢地撫上瓷杯精巧的手柄,那裡似乎還留著一絲淡淡的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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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音樂,淡淡的燈光,營造出一派慵懶與舒適的氛圍。
這裡是紐約市中心的某個高級私人會所,能進出這裡的人,非富即貴。毫不誇張地說一句,如果僅僅只是有錢,只怕是一輩子都摸不到這裡的門邊,這裡的會員,每一個都擁有著絕佳的身世。貴族與平民的分別,有時候其實還是存在的。
「聽說你打算回台灣?」嚴君堯天生的桃花眼微微地挑著,笑望自己的好友,雖然幾十年前就已經將總公司遷到紐約,不過柏家的根還是在台灣,柏老太爺還時不時回台灣與三五老友聚上一聚。
柏凌風淡淡地點個頭,斜斜地靠在沙發上,漂亮修長的手指穩穩地握著透明高腳杯的杯身,淺黃的酒液在純亮的杯中輕微地晃動,伴隨著濃郁的酒香。此時的他,就如同一隻休憩中的野生豹,在自己的同類面前,坦然地隨意著。
嚴君堯深有意味地望了望那個從進門就不發一語的男子一眼,再次問柏凌風,「會帶漫雪一起去嗎?」
「嗯。」淺淺地喝了一口杯裡的威士卡,飽滿的口感讓他英挺的眉舒展開來。
這些年許漫雪跟在他的身邊,隨著他世界各地到處飛,每次他去各個分公司處理事務,都會帶上她。經過這麼多年的歷練,許漫雪已經由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青澀女孩,褪變成精明幹練的成熟女人,她的成長,他一直都看在眼內。
「這次要去多久?」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嚴君堯只好再八卦一回,誰讓,他就是心思細膩,見不得好友難過呢?
「你問這麼多幹嘛?」
「欸,關心一下而已。」斯文俊朗的臉龐閃過一抹淘氣的促狹,「這麼久見不到你,我可是會想你的。」
「哼!」柏凌風冷冷地哼了一聲,這個嚴君堯從來都沒有個正經,誰會相信這個男人是醫學界赫赫有名的「鬼才」?
「任什麼時候過來?」懶得跟那個人扯一通言不及意的話,柏凌風直接問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男人。
陸飛揚也回他一個冷硬的哼聲,不理他。
「搞什麼!」脾氣素來稱不上好的柏凌風也回敬他一眼,這幾年來,他與陸飛揚的感情,越來越奇怪。有時感覺就像以往一樣,大家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可是有時,他強烈地感覺到陸飛揚對他的敵意,時好時壞,就完全可以形容他們之間這幾年的友情。
猛然推開的大門,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嚴君堯惋惜地嘆息聲中,任昊東直接在陸飛揚的身邊坐下,「你們飛揚是不是準備投標義大利的新航線?」
「嗯。」
「馬利斯家族也是競標者,你要小心。」任昊東端起斟好的酒杯,輕輕搖了搖杯裡的冰塊,清脆的撞擊聲傳來。
「這我可從來都沒有擔心過。」
「傑瑞,不是好惹的。」有的話,點到就夠了。
陸飛揚是個什麼人,向來囂張慣了,誰也不放在眼裡,當然不會怕這些什麼所謂有黑道背景的競爭對手,不然他還混什麼?
「我家老頭有打過招呼,不能直接跟馬利斯家對上。」任昊東舒服地靠在柔軟的真皮沙發裡,淡淡地提醒道。
「那個專案,我志在必得。」目前他們陸氏在歐洲運輸界,雖然發展地不錯,不過義大利這次新航線的招標,是一個很大契機,可以讓他的事業版圖再次擴張,他不可能也絕不會放過。
「飛揚,你知道,我就是欣賞你這種調調。」嚴君堯笑著遞過來一杯陸飛揚最愛的Absolut。
冷冷地哼一聲,接過酒來仰頭喝掉,那圓潤的口感,讓他的嘴角微勾。
「小心一點。」任昊東認真地叮囑一聲,他出身於黑道世家,對於黑道人物慣用的手法瞭若指掌,而且這次與陸飛揚對上的傑瑞,在道上以不擇手段聞名。他知道陸飛揚作生意一向都以冷硬聞名,他就是擔心飛揚有時太過不情面,只怕會帶來後患。
「放心。」這次回答他的,是嚴君堯,他輕拍任昊東的肩膀,「能讓陸飛揚認輸的人,可不是那個什麼馬利斯家的。」
話音一落,隱秘而奢華的包廂裡,響起輕淺的男性笑聲,伴隨著一記響亮的拳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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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一個人,需要多長的時間?
撫過冒著透明淡霧的茶杯,許漫雪突然想起曾經在某本書裡看到的一個詞,一眼萬年。是的,真真正正的,一眼萬年。過盡千帆後,心裡住的,還是最初的那個人。
回到台灣已經一個月了,對於這個自己出生成長的小島,她的感情是複雜的,最痛苦的回憶,留在了這裡,可是最甜蜜、最開心的回憶也同時發生在這裡。
有多久沒有好好在這裡待過了?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跟著柏凌風東奔西走,每次到台北分公司都只是逗留個一兩天馬上就走。
可是,這次不同了,這次是她主動提出要留在這邊處理事務,原因只是一個月前,她看到柏凌風眼睛裡出現了另一個女人。
明明,只是一場普通的季度彙報,為什麼卻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她看到柏凌風一向無波的黑眸裡,閃爍著對那個叫夏怡航的女人的強烈興趣。她跟在柏凌風的身邊有整整八年了,這麼漫長的歲月,即使是複雜難懂的柏凌風,在某種程度上,她也稱得上是瞭解他的。
她從來都沒有在他眼中看到那樣的光芒,那是男人對女人的純粹欣賞,那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努力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東西,可是他卻在那樣一個瞬間,給了別的女人。
即使他在會後沒有做任何表示,當天就飛回紐約,但她卻知道,有的事情在悄悄地發生改變,這種改變,恐怕會讓她這長久堅持的信念悉數崩潰,她受不了這樣的結局。生平第一次,情感戰勝了理智,她對柏凌風要求,要留在台灣一段時間。
她是一個要求不多的下屬,所以對於她僅有的一次請求,他沒有問原因,直接同意了。
她想瞭解,那個引起他興趣的女人,究竟擁有什麼樣的魅力。
多麼可笑又多麼讓人難以置信的理由,誰能想到,一向以冰冷絕情聞名開陽企業的許漫雪,竟然會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人,留下那麼深刻的印象。
這麼多年來,她的心裡就只有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做柏凌風,每個字都在她心裡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跟許許多多美麗夢幻的羅曼史小說裡不同的是,她與他的相遇,並不是那種佈滿粉紅愛心泡泡的美麗紀念,而是她人生中最黑暗、最絕望的日子。
就如同無數的狗血八點檔劇情一般,她在還小的時候父親就因為車禍而過世,來不及留下任何錢財給纖弱的媽媽和她,沒有任何能力的少婦只好帶著年幼的她再嫁。
然後,開始了她的悲慘人生。
整個故事貧血蒼白到讓人連多看一眼的慾望都沒有,也許,不是所有的繼父都是壞人,不是所有的繼父都會對漂亮非凡的繼女產生色心,可是陳金財會。
在她十七歲那年,媽媽加班沒有回家,她就被那個欠了一屁股賭債,無齒到想拿她做抵押的男人,準備賣到夜總會去。當然,他也準備好了,在將她賣出去前,自己先拔個頭籌。
於是,經過奮力掙扎與撕扯之後,她僥倖地逃了出來。
在以後無數次的回想中,那樣一個黑暗沉沉的夜晚,她的腦海裡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有那盞亮在路邊的燈,明明很微黃很黯淡,可是卻照亮了她的人生。
直直刺眼的車燈印入她的眼簾,然後再是尖銳的剎車聲和她身子撞飛的巨響,很奇怪,明明被撞上的是她的身子,可是在那一刻,她竟然沒有感覺到疼痛。
暖暖的路燈,照亮著那個打開車門朝她走來的男子,年輕、俊美、優雅,如同守護神一般,走入了她的生命。
「……許漫雪。」男性優雅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恍然地回過神,望進那雙如墨玉般漆黑的眼眸之中。
她有幾分遲疑地望向他,雙眸散發出與平時的精明不同的茫然,似乎不太明白,剛剛還只是在腦海中浮現的男子,怎麼會突然走出回憶直接站在她的面前。
「FJ的合約,擬好沒有?」似乎對她的走神沒有看到,男子一如既往地淡淡發問。
「……做好了。」這些年辛苦的訓練不是白白付出的,雖然臉上的怔然神色沒有完全收斂乾淨,不過許漫雪還是俐落地從成堆的檔案中抽出那藍色的文件夾,遞給等得有幾分不耐煩的男子。
「給我接新林的David。」丟下命令後,柏凌風拎著文件施施然走了。
她連忙拿起桌上的電話開始撥號,將電話轉接後,她卻傻傻地捨不得將電話放回去,只因,剛剛在話筒裡迴響的磁性聲音。
一道黑影投射在她辦公桌上,才喚回她飄浮的神智。
「陸總裁。」印入眼簾的,是一張純男性的面容。熟悉卻讓她的身體立刻變得僵硬起來。這麼多年來,每次她失神的時候,好像他都會突然出現。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皺起好看的細眉,望向那個一臉高深莫測的男子。他不是在美國嗎?怎麼會跟著總裁來台灣?難道今天早晨與總裁一起搭機飛過來的?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緊緊地盯著她,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這樣的目光,讓她心裡一陣陣地發涼,但是天生的傲骨,讓她回以同樣冷靜的注視,現在的她,就是大家所熟悉的那個許漫雪,高傲冰冷而美豔,似乎剛剛那樣的茫然走神,只是別人的錯覺而已。
在他黑黝的眼瞳深處,閃過複雜的光,然後,掉頭就走。
他不是來找柏凌風的嗎?就這樣走掉了?許漫雪瞪著那重重關上的門,搞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沉默的男人,他突然好像在生氣一般,生氣?陸飛揚會生氣?她聳了聳肩,暗自怪自己眼花想太多,那個從來沒有什麼表情的男人會有生氣的一天,那就怪了。
雖然在商界,大家都說飛揚的陸飛揚跟開陽的柏凌風,是全世界最難搞的兩個人,脾氣大又不可一世,可是在她看來,其實柏凌風在某方面而言,比陸飛揚好說話。
陸飛揚在商界,是一個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的人。他在二十歲那年,像瘋了一般拼命地學習,兩年內拿了四個博士學位,成為MIT至今仍無人能破的神話。他一出學校的大門,就大刀闊斧地對家族企業進行改革,甚至還囂張地將陸氏企業更名為飛揚企業,這人之目空一切,可見一斑。
每次遇上陸飛揚,她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因為那個男人的眼神,給她太大的壓力了。
他的眼珠,是那種很純粹的黑色,沒有一點的雜色,就如同最名貴的黑曜石一般,濯濯生輝。除了深邃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他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的外國基因,黑髮黑眼睛,陸家男人的頑固遺傳,看來是很可怕的。
她就很怕與他的眼睛對視,因為每一次的眼神相交,她都有一種錯覺,好像心裡那些諱莫如深的東西,被他一點一滴全部看到一般,明明那些都被她深埋起來,保護得好好的。
可是,每次在他的注視下,她都有一種變透明的感覺,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糟糕。從小的辛苦生活,讓她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只有把自己最真實、最赤裸的感情藏好,這樣才不會受傷害。
生平唯一一次勇敢的表白,也在柏凌風無形拒絕之中化為烏有。從那以後,她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起對他的深深愛戀,表現得就只是他一個公事上的得力助手,因為只有這樣,她才可以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可是這樣的躲藏,在陸飛揚的面前,好像一點用都沒有,他的眼睛,讓她感覺非常害怕。
本能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不是她所能碰觸的,也許是人的天性都有一種生物的本能,告訴自己什麼是危險一定避開。陸飛揚,就是她生命中必須要避開的那處危險,即使,他們的生命說到底其實並沒有什麼交集,不過她還是儘量讓自己與他少接觸,再加上這個男人出現在她面前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即使是與柏凌風一樣,他們也認識了八年,可是她與他之間,是真正的非常不熟。
桌上亮起的紅燈喚回她的思緒,她暗暗叫糟,最近自己好像非常容易走神,這可是不好的習慣,快速地按下通話鍵,低沉的男性嗓音從裡面清晰地傳來:「叫業務部的夏怡航上來。」
簡單的一句,她的世界,從此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