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模糊的界線
夢玄茵
「還好嗎？」默將我攔入懷中，似乎是想替我遮蔽陽光。
我搖頭不語，腦袋還是覺得很昏沉，不大想說話。
「我去開車，你和小倩這邊等我一下。」默拍拍我的頭，轉身離去。
盯著默消失的轉角，不知道為什麼不想看到小倩，對她有種排斥感。
「你現在是冷寂？」冷冷的燕子開口。
「我不想跟妳作對，但妳要是相逼，我不介意殺了妳。」
冷淡地吐出警告話語，我不想連僅剩的幾個能親近的人，都要對我保持敵意……
做為一個殺手，被人憎恨是必然的，遭人敵視更是尋常的，可我不喜歡也不想要，所以藉著分裂的人格來做逃避，被憎恨、被敵視的只會是那個叫做噬月者的我，而身為冷寂的我，是懦弱的，什麼也不敢背負以及承擔，老將一切責任歸咎於月……
「你沒受傷吧？」燕子軟化了。
背部感到被軟綿綿之物壓擠，兩條雪白的手臂環過我的頸肩，臉頰被輕點了一下。
「你能原諒我的魯莽嗎？」小倩細細的聲音在耳邊低語。
「嗯……」
「太好了，老實說我真的好怕要跟你當敵人。」
到此，默也將車開來了，他和小倩坐在前座，而我霸佔著後面的三人座，一個人就倒在那。
「冷、冷……冷寂，醒醒、醒醒！」朦朧之間，聽見默的呼喊。
怎麼了？到家了嗎？
睜開雙眼，我只見到兩張放大的臉在眼前。
默和小倩神色緊張地看著我。
「你還好嗎？」
「嗯？我好得很阿，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你臉很紅？身體還發燙？」默把我的頭搬到後照鏡能照到的位置。
滿臉通紅，紅到耳根子去，呃……的確是不大正常，但我真的沒感覺到任何的不適阿。
「我真的沒事，只是有點熱。」
「還好嗎？會不會是發燒了？」小倩的玉手貼上我的額頭。
「奇怪，並不燙……」小倩滿臉疑惑的看向身旁的默。
當然不燙，我根本不覺得身體有任何的不舒服。
「我想回家。」我伸手把默的頭轉回面向方向盤。
默又回頭看了我一眼，滿臉的擔憂讓我不爽的瞪了他，他才採下油門往某個方向開。
「那個……你本來住的那個家被拆了，政府強制徵收……」小倩默默地告訴我一件不意外的事情。
我才覺得那像廢墟又像鬼屋的破爛公寓怎麼讓我住上兩年？果然只是沒想到要幹麻所以擺著，現在想到了就拆了，反正那住戶也不多，自然是沒什麼阻礙……不過我的衣服肯定全毀了，這筆帳一定會討回來。
「有必要那麼生氣嗎？依你的財力應該可以找到更好且隱密的地方住吧？」小倩害怕的顫抖。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她卻嚇得恨不得把頭埋進自己的雙峰。
「冷寂你的笑容。」默無奈的嘆了口氣。
鏡中的我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淺笑，半瞇著眼，銀髮垂落了幾根遮住些許臉部，彷彿蓋上一層夜色。那是噬月者才會有的表情，他殺人之前會露出的表情，連我看了都會害怕……
為什麼？現在的我究竟是誰？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指尖處碰嘴角的感覺是真實的，可我卻覺得鏡中的那個人並不是我，至少沒道理為了衣服散發殺意吧？我才不是失心瘋的殺人魔……應該不是吧？說真的我也不能肯定了，自從知道自己的某部份已經改變，不在是人類、不在平凡後，我好像就不認得自己了……
「冷寂？鬼奈？白凜？慾望？噬月者？不管你是誰，收斂你的情緒。」
收斂？為何我該收斂？陷入自我思緒中，再度被默的聲音喚回現實，我已不在車上，而是在並不陌生的房子裡。小倩亦是巧燕的家。
「收斂一點，你現在不是要殺人，我是默，她是小倩，你現在很安全，不需要這樣武裝自己。」默將我緊緊的摟在懷中。
感覺得到他急促的呼吸，有些不安亂跳的心臟，他明明就很害怕，卻還是緊緊的用下巴抵住我的頭，把我牢牢的困在他的懷抱之中。
對於默，我的確是十分嬌小，小到他的懷抱能完全容納我，從頭到腳的容納。
「我是誰？你知道嗎？」曾經，我似乎也這樣茫然，這樣迫切的尋求答案。
「你就是你，名字不過是稱呼，你希望我們怎麼稱呼你，我們都會如你願。」溫柔的對著我輕聲細語，這不是我印象中的默該有的樣子，但這樣的默卻也讓我安心。
「不重要嗎？我不必知道自己是誰也無所謂嗎？」雖然很想知道，但越是想去釐清，我越是不安，甚至是恐懼……
「嗯，你只要知道有我，還有小倩會陪著你，你不是一個人，你不再是一個人。」默輕輕拍著我的背，用他渾厚的聲音安撫著我的心。
我不是一個人，不再是一個人？
我本來就不曾一個人過啊……我有冷寂、有鬼奈、有噬月者、有白凜、有慾望……有好多好多的我？對，他們也是我，所以，我根本就一直是一個人，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你不會離開我？」雙眼酸痛得我必須不停眨眼，才不會讓眼淚掉下來。
「不會，你需要休息，而我會看著你。」默將我稍微鬆開，調整到能讓我們互視的姿勢。
這雙如墨一般黑的眼，看著我好久好久，它們從來不會對我露出嘲諷、肆虐、鄙視……那些令人厭惡的神情，它們總是深深凝望，帶著滿滿的溫暖，總是能夠化解我因敵視人而築起的心防。
我從來不曾喜歡過被注視的感覺，就唯獨這雙眼，希望他只印出我的容貌，只會看著我，這是不管什麼樣子的我都擁有的慾望。
「也許你該告訴我怎麼稱呼你？」默靜靜的看著我不願闔上的眼，輕輕拍著我的胸口，把我當成嬰兒一樣哄。
我從來都很討厭人真的把我當成一個孩子，雖然我的確還是一個孩子，但很多人因此看輕我，所以我非常討厭被人當孩子。
但就唯獨默，我會希望一直是他懷裡的小小孩，被他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孩我也無所謂。
「我不知道我是誰……」茫然及迷惘，是我現在僅存的感覺。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叫你？」一隻手臂我當成枕頭枕著，另一隻手緩緩的撫摸著我的銀色長髮。
我也很討厭頭髮被人觸摸，真的就只有默，不管他對我做什麼本來該是我厭惡的舉動，我似乎都能接受，甚至是享受。
「你幫我取名字。」我伸手捲起他大概是為了照顧我而無暇顧及的髮，它們長了不少，散在默的肩頭。
「那我還是叫你冷寂，可以吧？」
他的眼深深的直望；他的嘴吐露的話語；他的手輕輕的撫摸，只對我擁有的態度，這樣柔情的默只屬於我，靜靜站在一旁的小倩不由自主流露的妒忌，讓我更相信，默的某部分真的只屬於我，心裡有塊只有我能佔據的地方。
我能夠擁有歸屬，默願意接納我，不管我變得如何，感受到默的指頭壓上眼窩，我才發現我哭了。
「可以嗎？就叫你冷寂。」默又問了一次。
通常默不會對我問相同的問題第二次，除非我的隱瞞令他憤怒，但他卻又再一次反常，因為我而容忍。
「嗯。」
默把手從我的髮梢移到我的手臂，輕輕的握住對他而言十分細小的手臂，另一隻手撐起我的背，慢慢的調整我的姿勢，讓我坐起。
「好，現在我想該幫你找間房子，或者你想和我們住在一起？」
「我想自己處理。」也許我的確未成年，但這種事沒必要麻煩默。
「沒問題，那麻煩你解釋一下你剛才為什麼要露出像是想殺了小倩的模樣？」默的雙眼直盯著我，不給我一絲逃避或是說謊的空間。
「我只是想到衣服都沒了很生氣。」我說的事實話，儘管它像是玩笑。
「你也是在那時候不認得自己？」
老實說我挺訝異默沒有絲毫的責備話語或憤怒模樣，反而問出了一個貼近事實的問題。
「我想是吧。」我誠實回答，我的確也不是那麼確定。
「那你覺得現在你是人類還是吸血鬼？」
「人類。」我回答的很篤定，幾乎是在默的問題出口後就回應，事實上我也不是真的很清楚現在的自己究竟是什麼。
「想吃東西嗎？」默的話鋒突然一轉。
「嗄？呃……好阿。」我愣了一下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