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城4
神寐
依舊背對著妻子的丈夫低聲道：「……我那時候不在啊。」
看著兩人被醫護人員帶回急診室的背影，阿薰模模糊糊的，想到以前也曾為了什麼事和男友吵過。
但跟那對夫婦不同的是，永遠都是男友緊抓著她的衣服不肯放。
吵架、冷戰、和好，從來都不會先放手。
阿薰突然想到為什麼那時，她會頭也不回的走了、一直沒有回頭。
因為男友，第一次，先放手了。
眼角邊像是燙傷般的感覺讓她回神，手指往眼角一沾，發現是半片融化的雪花，在她指尖化成了水、又滴落在地上的花。
她看著腳旁迎空綻放的朵朵白花，想起了白城的傳說，喃喃道：「贈予過客的祝福……」
被祝福，應該是開心的。但阿薰只覺得胸口少了什麼，空洞的迴盪著風聲。
一路走走停停，阿薰有時恍神、想起了過去，有時失神，不曉得自己人在哪裡。
即使這樣，她依舊沒有回頭過。
唱著呢喃歌謠的風陪阿薰走到了象牙色的中央公園。
堆滿白雪公園西面，就是中央車站。
阿薰很少來到中央公園。踏上公園裡的道路，她才發現地面是像黎明時的魚肚白，隱隱像是湖水，在倒映白城天空上的陽光。
感到有些新奇的笑了笑，她向公園裡走去，每踏下一步，腳下的地就會有漣漪般的流光盪漾。
越往內走，兩旁羅列交錯而生的夾路大樹，如霜的銀葉就越加繁茂，長成了一條銀色隧道。在阿薰已經能看見位於公園中心點的水池時，她注意到也有不少人同她一樣，是往西面走的。
不同的是，那些人每走一步，地上便會開出一朵晶瑩的蓮花，宛若無根的飄過地上白花入了水池。
但饒是那麼多人踏過多少步子、開出多少蓮花，那個池面都沒有被盛開的蓮花佔滿。就像阿薰偶爾在早晨時，會看見的天空雲破。
怪了。阿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下，又往前走了一步。地上彈出一圈圈漣漪，卻沒有開出蓮花。
她繞著圈走了幾步，最後觀察起那些走向中央車站的人們。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入了阿薰的視野中。
她坐在靠西面道路的長椅上，薄霧中，腳邊正靜靜的開著一朵沒有飄向水池的半開蓮花。
似乎是知道阿薰在看什麼，老婦人和藹的笑著，抬起手朝她招了招。
阿薰三兩步的跑了過去，「婆婆，有事嗎？」
「沒什麼。」比了比身旁的空位，老婦笑道：「等人等得有些倦了，想找人說說話。瞧妳在那兒，便招妳過來了。」
「婆婆在等誰呢？」從善如流的坐到了老婦身邊，阿薰注意到對方身上環著水仙花似的芳香。
「跟老伴兒約好要一塊兒搭車，算算時間，他也差不多該到了。」老婦人望了望其他三條道路，「不過該是我估錯時間……這不，等到現在，人都還沒來，我倒先乏了。」
阿薰心念一動，也了然的苦笑著，「等人確實容易累。」
老婦微微抬頭，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眨了眨，嘴邊出現一抹淺笑，「妳也在等人？」
也？「不。」阿薰說完，低頭抿唇，望著開在她和老婦之間的半綻蓮華，好一會兒都沒再說話。
「不等了。」手掌盛著薄霧中飄下的雪花，她輕聲說：「等了好久，他都沒出現……我都忘記他長的是什麼樣子了呢。」
老婦一哂，道：「見到了面，總會認得的。」
阿薰猛地看向老婦，驚愕的目光換來對方略帶困惑的眼神，「怎麼了？」
「……我那棟的管理員，也講了跟妳很像的話。」
沒露出意外的表情，老婦只是含笑著點頭，「其實啊，」她在阿薰耳邊細聲道：「我也忘了我那老伴兒長什麼樣子。」
「……忘了？」
「唉，老人病啊真是不好……現在讓我去想，也只記得起他年輕時的模樣。」
「……那怎麼辦？」
老婦笑著，眼角的魚尾紋夾得像是摺扇，「等啊。只要在白城這兒等，總會等到的……不管是我的老伴，還是妳想等的人，他們都會來的。」
說著，老婦抬頭，眸裡一亮，「不過我等的比較短，妳等的長了些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