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荀九
第二章
莫不為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見了面,而且,是以驚人相似的方式相見的;當他在河邊看到喝得酩酊大醉的林鳳九時,他不得不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巧的事情,真不知道這是緣份、還是孽緣?
那一日,晴空萬里,莫不為上午收拾了攤子,回去吃午飯,今天的生意不大好,百姓們都去看熱鬧了,沒有人來買肉;說起這「熱鬧」,莫不為不禁皺起了眉頭,是有關林鳳九的,聽說,喝醉的他被元府的人打了一頓,理由無非是他屢次騷擾元益殊雲雲;可莫不為看他也不像是這麼矯情的人,怎麼會去騷擾那位少爺呢?
正想著,他就看到了林鳳九本尊;莫不為騰出一隻手,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可定睛一看,那窩在樹下,鼻青臉腫、滿臉醉意的人,可不就是林鳳九嗎?他正睡著覺,嘴角咧開,還帶著一大片的瘀青,他的黑衣沾滿塵土,皺巴巴的。
莫不為走過去,俯身拍拍他的肩;林鳳九輕輕地「嘶」了一聲,翻了個身,並沒有醒過來。
莫不為皺眉,想要把他弄醒,又怕使重了力道、傷了他,心裡琢磨著,要不索性裝作沒看到算了!可當他邁出幾步後,他又猶豫了,現在還是四月,無論日頭多紅,風還是寒的,林鳳九又喝了酒,就這樣睡在這裡,免不了要染上風寒。
一咬牙,他又折了回去,嘴裡嘟囔著,也許是上輩子欠了他的,「林鳳九,你醒醒。」
他不輕不重地晃了半天,林鳳九這才瞇瞪著睜開了眼,「你是誰啊……」他的眼睛,因為光線而睜不太開,只是瞇著眼睛看著他,怔怔地看了半天後,他又痴痴地笑了出來,「元、元益殊,你怎麼在這兒?」
莫不為一驚,開口解釋:「我不……」
林鳳九的一個酒嗝打斷了他,「嗝……呵呵,你還來幹什麼?我不是已經順了你的意思,告訴他們是我騷擾你了嗎?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你到底要我背負多少罵名,你才甘心……」他一直都是輕笑著的,但眼角卻有些濕潤。
莫不為並不了解他們之間的事情,但看著如此的林鳳九,他的心突然揪緊了,他的喉嚨哽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忘記要去解釋,自己不是元益殊,只是任由林鳳九搖晃著、直起腰來,揮開他的胳膊,「滾,我不想、不想再看見你!」他的舌頭發直,眼神也很空洞。
莫不為愣了一瞬,趕忙上前扶住他,「我不是元益殊,你看看我是誰?」
林鳳九聞言,這才停下趔趄的腳步,朝他看過去,他努力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影重重疊疊的,恍惚間可以看到一張滿是鬍子的臉,林鳳九眉心一皺,片刻後抹了抹眼角,釋然地笑笑,「原來是老實人啊!我們可真、真有緣。」
「嗯,是很有緣。」
「哈哈,那先就此、此別過吧……我、我走了。」林鳳九大咧咧地揮揮手。
「你這個樣子,要去哪裡?」莫不為皺著眉,看著一身狼狽的他。
「我、我……」林鳳九想了一圈,也沒想到自己能去哪裡。
「要不,你先去我那裡清理一下傷口吧!我家就在前面。」他歎了口氣,給林鳳九指了指不遠處,「就在那裡,看到了嗎?很近的。」然後他回頭看著林鳳九。
「你確定?我可是林……嗝……林鳳九,被人知道,你就慘了。」林鳳九笑著說。
「你去是不去?」莫不為有些不耐煩,他下午還要忙著出攤呢!
「哎哎,急什麼,我是為了你好。」林鳳九沒正經地笑,「只要你不在乎,我就更沒得怕了,我的名聲還可以再更差嗎?況且我去過你家,一回生、二回熟。」他指著遠處,「不就是那兒嘛,我們走!」一步踩下去,就像踩了棉花。
莫不為跨過去扶住他,擰眉歎氣,「上車!」
林鳳九疑惑地眨眨眼,「車?」
莫不為側頭看了一眼,「你上次坐的。」
林鳳九傻了,「拉、拉肉的?」記憶稍稍回來了些,他記得自己上次躺的地方,又顛、又硬、又臭、又冷,哦,對了,蓋在身上的衣服挺暖和,還帶著股特殊的味道,就好像清酒一樣甘醇,出神的當口,他已經被莫不為拽到板車上。
因為懷念著那味道,林鳳九並沒有掙扎下車,他躺在木板車上,聽著車輪輾壓過古道的聲響,悠哉地翹起了二郎腿,意識還沒有清醒,他昏昏沉沉地又想起那一晚聽到的調子,於是哼哼唧唧地問賣力拉車的莫不為:「唱個曲兒來聽吧!」
莫不為額角青筋一跳,「什麼曲?」
林鳳九漫不經心的答:「就是你上次唱的。」
莫不為拒絕,「隨口胡謅的,沒什麼好聽。」
林鳳九藉著酒意,不依不饒,「別磨蹭,快唱!」
莫不為冷著嗓子:「不唱。」
「你唱不唱?」林鳳九揚眉。
「不唱。」莫不為很堅定。
「當真不唱?」林鳳九哼哼。
「不唱。」莫不為依然堅定。
「好,你不唱,我唱。」林鳳九邪邪地笑,扯了嗓子喊,唱得像正被割喉的雞。
「停!我唱,我唱還不行嗎?求求你快閉嘴。」莫不為忍受不了。
「嗯,唱吧。」林鳳九小人得志般地笑。
「普天之下逍遙事,莫敢不為;刀光劍影忠義誓,我自風流;管他世間幾顛倒,有酒有肉便是好……」莫不為清朗的聲音,迴盪在靜謐的石板古道之上,暗暗浮動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似乎引起了漣漪無數。
林鳳九漸漸斂了笑容。
管他世間幾顛倒,有酒有肉便是好;他什麼時候,才能這樣悠閒自在地活在世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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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不見,破屋依舊。
林鳳九坐在長凳上,抿了口莫不為端上來的白水,然後看著莫不為在屋子裡忙活,他先是去廚房燒了熱水,然後兌溫了端進來,後來他又在屋裡找了半天,才翻出一條還算乾淨的帕子。
「你先擦擦臉吧!」他把金盆擺到桌子上,把帕子搭到邊上,然後囑咐:「廚房有饅頭和燉肉,餓了就去吃點,弄乾淨之後,是走、是留隨你便;對了,不要去招惹雙刃,牠會咬人的。」
「又是饅頭?」林鳳九把手裡端著的水碗,轉了個圈、四下看著,還唸叨著:「不過有燉肉,還是可以接受的,可你怎麼不給我煮些醒酒茶呢?我現在的頭還很昏,還有,我臉上的傷是要抹藥的。」
莫不為運了運氣,不搭理他,扭頭就要走。
林鳳九喝了口熱水,不滿地問:「你幹嘛不理我?你要去哪兒啊?」
莫不為臉色鐵青,一次又一次地後悔把他帶回來,他繫了繫腰帶,扶正繫在腰間的雙刀,答:「我要出去擺攤。」然後頭也不回的推門離開了。
林鳳九伸長脖子看著喊:「那你不吃飯啦?哎,怎麼走了。」
莫不為走後,林鳳九百無聊賴。
林鳳九並不知道,自己醉酒後的第二個表現,就是話多,像一個大娘一樣,嘮叨起來沒個完,而此刻,林鳳九的酒還沒有醒,所以嘮叨完莫不為,他又開始唸叨雙刃:「你的毛可真黑……你是狗還是豹子?眼睛為什麼是綠色的,你爹娘跟你長得一樣嗎?哎,你別齜牙,口水都流出來了……」
一個時辰後,雙刃萬念俱灰地趴在門口,嘴角的肉都耷拉下來,蓋住了利齒。
屋裡的林鳳九看雙刃也跑了,更加無聊了,喉嚨裡熱烘烘的,總有酒嗝拱上來,他瞇著眼睛,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無意間發現屋子角落裡放著幾罈酒,數量不多,全都用紅紙封得死死的,還紮著麻繩,捆得這麼嚴密,肯定釀了很久。
老實人啊老實人,放著個酒鬼在家裡,怎麼不知道把這種好東西藏好呢?
林鳳九搓著手、湊近那幾罈酒,他伸出一根手指,將封酒罈的紅紙捅破一個口,酒香瞬間逸了出來,林鳳九陶醉地瞇起了眼睛,好酒!他左右看了看,毫不猶豫地撕開其中一罈的紅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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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生意依舊不怎麼樣,百姓們上午去看了熱鬧,下午又在討論著上午看到的熱鬧,於是這一整天,莫不為都閒得很,凌晨沽上來的肉剩下了大半,於是傍晚時分,莫不為已經站在籬笆門外了,原本無精打采臥在門前的雙刃,第一時間衝了出來。
莫不為習慣性地低頭去撫摸牠的頭,然後詢問牠:「怎麼趴在外面?」這時候,莫不為理所當然地認為,林鳳九應該已經離開自己的家了,所以當他推門進屋,聞到沖天的酒氣之後,一時沒反應過來。
自己珍藏的幾罈好酒,只剩下空罈子,倒得滿地都是,灑出來的酒,打濕了地面,變成了深褐色;林鳳九歪七扭八地躺在酒罈子中央,面頰通紅,輕微地打著鼾,前襟的衣服還濕了一大片。
莫不為的眉角一跳,大步跨到林鳳九面前,用腳尖踢了踢他,「喂!林鳳九,醒醒。」
「別吵……」林鳳九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林鳳九,你快給我醒過來!」莫不為稍稍加大了力道,踢得林鳳九的身子都往邊上挪了幾吋,這下他終於醒了,迷迷糊糊地睜了眼,四下看著,不滿地嘟囔:「誰啊?誰踢我!」他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可似乎揉到傷口,他「嘶」了一聲,立刻收回手。
莫不為看著他臉上的傷也清理好了,於是問:「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我在哪裡啊?」林鳳九問。
「你在我家,你剛剛喝光了我所有的酒。」莫不為忍耐著,咬牙問他。
「酒……對,酒!好酒啊!」林鳳九舔了舔嘴唇,傻呵呵地笑。
「當然是好酒,我一直都捨不得喝,這下倒好,全都便宜了你!」莫不為吼他。
「你、你生氣了?」林鳳九滿臉無辜的表情。
「我不生氣,一點都不生氣。」莫不為的話,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頓悟了,喝醉酒的人最不能碰,尤其是像林鳳九這樣,喝了酒會胡鬧、多話,還扮無辜的人,不過看他這樣子,讓他賠是不可能了。
林鳳九蹭過來,抱住莫不為的大腿,「不生氣就好,呵呵,老實人你真好。」
「你、你有話就說,別抱著我的腿,放手、快放手!」莫不為的心突然亂了節奏,他蹬了蹬腿,甩開了林鳳九,頓時緊張起來,方才那點憤怒也消失殆盡,他覺得自己真的拿眼前這個醉鬼沒轍了,看他醉醺醺的樣子,莫不為打消了打發他走的念頭,就暫且留他一天吧!看這人也是挺可憐的。
莫不為將林鳳九扶到床上,轉身去收拾滿地的狼籍,一邊收拾、一邊心疼著那幾罈自己珍藏的好酒;林鳳九歪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莫不為收拾了罈子便說:「對了,我不叫老實人,我叫莫不為。」
而這時,床上已經傳來林鳳九輕微的鼾聲了;莫不為看過去一眼,他枕著胳膊睡去的樣子,竟有幾分孩童般不諳世事的純潔,他突然看不懂眼前的男人了,似乎從遇見他起,他的性格就是多變的,當然,大多都是他醉酒後的性格。
「嗯,是我,都是我……」林鳳九翻了個身,低低地囈語著:「全都是我的錯,我勾引他、騷擾他……呵呵,如果我說不是,你們會相信我嗎?會嗎?不會……沒人會信我的,沒人……」
莫不為擦地的手突然停住了,他保持著蹲著的姿勢,靜靜地聽著林鳳九的夢話,沒人會信我的,沒人。
他熟悉沒人信任的滋味,他懂得那種心酸與無助,對於林鳳九的同情,又增加了一分,他又一次覺得,林鳳九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也許,這就是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他的原因吧?
「嘔!」林鳳九側身吐了一地。
莫不為愣愣地拿著抹布蹲在地上,他決定收回對林鳳九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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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彎月高掛之時,莫不為才收拾完屋子。
林鳳九折騰了很久,醒了就吐,吐完接著睡,睡醒了再吐;莫不為有很多次,都有把他直接扔出去,再也不管的衝動,畢竟是個陌生人,他幹什麼對他這麼上心?可莫不為沒有這麼做,至於原因,他自己都不清楚。
同情,他猜是因為同情;莫不為這麼想著,然後脫了衣服,在林鳳九身邊躺下,蜷在角落裡睡了。
午夜,林鳳九醒了過來,他先是迷茫了一陣,然後才想起自己被老實人帶回家,接著偷喝了他家的酒,然後又醉了,醉後做了什麼,他都忘記了;身上痠痛著,嘴角上還有血腥味,林鳳九摸了摸臉上的傷,輕笑,哦,他怎麼忘了,自己才被元府的人教訓過。
原因很簡單,一直來找他的元益殊被人捉到,立刻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身上,於是元老爺便教訓了總是騷擾愛子的人,他沒有反抗,只是覺得跟那些人動手,只會汙了自己的手。
在拳腳佈成的網中,林鳳九看到人群中的元益殊,他遠遠地看著,眼睛亂瞟,就是不敢看自己;那一瞬,鼻青臉腫的林鳳九輕蔑地笑了,益哥哥在心裡的形象,正在一點一點地崩塌,他只覺得心在一陣陣地發涼。
「嗯……」身側的人突然翻了個身。
「誰?」林鳳九一驚,連忙看過去,只見赤裸著上身的莫不為,正鼾聲如雷地睡著,鼻下的鬍子因為粗重的呼吸微微顫抖;黑暗中,林鳳九可以看到他赤裸的胸膛、精壯的身軀和古銅色的皮膚,清晰性感的肌理,使他彷若遠古的戰神一般。
莫不為並沒有被他吵醒,依舊沉沉地睡著。
林鳳九別開頭,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借住在莫不為的家,這個陌生人給他的印象很深,即便他大多數情況,都是在醉酒的狀態下與他相處的,他是唯一一個不以那種藐視的眼神看他的人,而且,似乎他們之間有種奇妙的緣份,當滿身狼狽地醉倒在樹下的他,被莫不為叫醒的時候,心裡竟是有些感動的。
這個老實人似乎總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出現,自己最依賴的益哥哥,一次次地傷害自己,然而這個老實的陌生人,卻總是一次次地幫助自己。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林鳳九輕蔑地笑了笑,感覺到身邊男人又翻了個身,他一驚,連忙穿鞋下床,在屋子裡轉了幾圈,感覺眼皮又重了起來,猶豫著看了眼莫不為身邊的空地方,他掙扎了片刻,還是回到那裡,小心地躺下。
莫不為的呼吸很重,溫熱的氣息噴到林鳳九的脖頸上,他覺得有些癢,但又怕動作大了,吵醒莫不為會感覺到尷尬,於是僵硬著身體一直不敢動,直到自己也睡了過去。
這一夜,他夢到了很多。
他夢見元益殊、夢到他的娘子、夢到自己的雙親,和那一大堆的兄弟;元益殊笑著對自己伸出雙手,說著,我好想你,快過來,不要讓別人看到!
元益殊的娘子對他冷眼相對,不要臉的斷袖,你喜歡誰不好,為什麼偏偏搶我的夫君?
兄長林鳳七拿著一筐的桃子,對自己笑,快回來吧,大家都在等你。
他還夢到了很多的陌生黑影,他們無形地向自己靠近,猙獰著笑容。
九公子!他們古怪地笑著,尖銳地喊著。
林鳳九一下子被驚醒了,他的額角有汗,剛才的夢太真實了,使得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一切都只是個夢,什麼都沒有改變,他的益哥哥還在;也許酒意還沒有散去,他的眼前,竟出現了幻象。
而在林鳳九醒來的前兩個時辰,莫不為就醒了。
他早早地就爬起來,出去上貨,可路上板車陷進了泥裡,他為了挪車,弄得一身的泥點子,回家後,發現連褲衩上都沾了泥,莫不為「嘖」了一聲,把汗巾浸在水裡。
就在這時,林鳳九看到自己與元益殊那時住的屋子,側眼時,還看到只穿了一條褲衩的元益殊,他一隻腳踩在木凳上,正用汗巾擦拭著身體;林鳳九滿眼迷茫,他完全沒發現,眼前寬肩窄腰的人,根本和元益殊不同,只是入了魔一般,起身朝他走過去。
莫不為擦完了身子,就開始洗頭,耳邊是水聲,沒聽到林鳳九的腳步聲;冰涼的手突然摟上來,修長的指交疊在自己的小腹上。
莫不為瞬間覺得青筋跳了一下,弓著的身體僵住了;沒等他出聲,林鳳九就開口:「為什麼不叫醒我?還有,你什麼時候多了清晨洗澡的習慣了?」他的聲音沙啞,很顯然,他意識渾沌,將此刻的情景,與以前的情景重疊了。
「我……」莫不為咳了咳。
「嗓子怎麼啞了,風寒了嗎?」林鳳九摟得更緊,把臉貼到莫不為弓起的背脊上,闔著眼,懶洋洋地說。
「那個……」莫不為吞吞吐吐地,頭髮還在濕答答地滴水,他這樣光著被人抱著,真是覺得彆扭極了,琢磨了一會兒,他一翻手把盆裡的水都倒了。
正當林鳳九疑惑的時候,他忽然轉身,用盆蓋住了被可憐兮兮的一層布,包裹著的重點部位,「我、我不是你的益哥哥。」
林鳳九只覺得頭「嗡」的一響。
莫不為的臉突然出現,令他的酒醒得徹底,這人不是元益殊,元益殊幾天前成親了。而他剛才做了什麼?他居然對一個陌生人亂發情!該死,該死透頂!方才那因為想起元益殊成親而升起的悲傷,被窘迫取代。
而且,他、他怎麼不穿衣服?刷的轉過身,林鳳九的聲音都抖了起來:「你怎麼不穿衣服?」
莫不為有些無辜的扶著盆,「剛才被泥弄髒了我的褲子,我就脫了。」解釋完才發覺不對勁,於是皺著眉反問:「對了,都是男人,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反問完,他又發覺不對勁了,他怎麼忘了林鳳九喜歡男人呢?
這麼一問,會不會很不禮貌?莫不為看了一眼林鳳九,果然眼神黯淡了,不過很快,眼中黯淡的神色便消失了;他轉過身,「少廢話,你快穿衣服!」
「哦。」莫不為三兩下地擦乾身子,套上衣服,「好了。」
林鳳九沒回身,他覺得有點尷尬,於是四下看了看,看到那原本放著酒罈的角落後,他說:「昨天喝光了你的酒,我會給錢的。」用鞋底蹭了蹭地面,他勉強扯了扯唇角,「嚐起來很醇香,是難得的好酒。」
「當然,獨門秘方。」莫不為笑得也很假。
之後,便是令人不安的沉默。
林鳳九對自己剛才的行為十分惱火,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莫不為則是對他和元益殊的過去感到很好奇,但又覺得直接問會不禮貌,於是都忍了下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就這麼過了一會兒,莫不為提出要出去擺攤了。
「嗯,早去早回。」林鳳九舌尖一轉,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他說的是什麼鬼話?怎麼感覺自己像是在家等著夫君回來的小媳婦?該死,他果然還是應該喝醉了酒,再和莫不為接觸,那樣還自在些。
冷靜下來後,又一個問題困擾了林鳳九,按理說,他應該走了,可莫不為走時,他卻忘了道別;而再按理說,人家救了他這麼多次,走之前,好歹也要客套幾句才行,再加上,最近他遇到的煩心事太多了,他真的需要靜一靜,莫不為的房子,偏僻又靜謐,景致也好,正適合他現在的情況。
就再待一會兒吧!怎麼樣也要跟莫不為打個招呼再走。
林鳳九這麼想著,揹著手、繞到了窗邊,窗外是一小片花圃,清風揚起,花香漾在風中,捲入林鳳九的鼻尖,他將胳膊架到窗台上,瞇起眼睛,舒服地享受著陽光和花香的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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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已臨近傍晚。
這時候,莫不為也已收了攤子回來,他站在籬笆門前,將自己一下午都飄忽不定的思緒整理好,才推門進屋;聽到推門的聲音,原本弓著腰、趴在窗台上的林鳳九,立刻直起腰來,「你回來了。」
「嗯。」莫不為點點頭,低著頭,將自己腰間繫著的雙刀放到一邊,「我去……」
林鳳九搶白道:「我本來中午就該離開了,可覺得還是跟你打個招呼比較好。」
莫不為抬起了頭,皺眉,「為什麼要走?」問出口才覺得不應該,他問得太理所當然,好像林鳳九住在這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莫不為清了清嗓子,又問:「要不,吃了晚飯再走吧?」
林鳳九張了張口想要拒絕。
莫不為轉身推開門,邁了出去,他手揹到後面,準備闔門時說:「我去作飯了。」
拒絕的話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林鳳九眼珠一轉,心裡又想著,再多吃一頓飯也不會怎樣!他上前闔上窗子,難得規矩地在凳上坐好,秉持客人該遵守的規矩,等待主人上菜。
片刻後,莫不為端上來一大碗紅燒肉,色澤鮮美、味道誘人。
林鳳九看了之後,不禁食指大動;而莫不為另一隻手上端著的東西,更是令他垂涎欲滴。
林鳳九眼睛一亮,「我以為你家的酒都被我喝光了。」
「就是喝光了。」
莫不為將酒罈放到桌中央,又擺了兩個小酒杯,「這是剛從集市上買的。」
林鳳九以為他話中有話,邊蹙了眉頭道:「我會給你酒錢的。」
「為什麼又提到錢?我不要錢。」
莫不為不知自己哪句話又惹了他,低頭將眼前的酒杯斟滿,「今晚只是小酌。」
「不是獨門釀製的酒嗎?不給錢,你豈不是虧了。」
林鳳九陰陽怪氣,看著莫不為起身,斟滿了自己眼前的小酒杯,「多倒點。」
「只是小酌。」莫不為強調著收了酒罈,又說:「酒是我釀的,值多少錢自然我說了算,我要是開了個天價,你肯給嗎?」說完,將酒罈放到地上,漾出些酒來。
「老實人可不打誑語。」林鳳九笑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搖著頭嘖嘖有聲,「不如你釀的好喝。」
莫不為點頭,兩指夾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滑過喉嚨,四肢都跟著暖了起來;莫不為只喝了一杯,便吃起飯來,菜式很單調,只有一大碗紅燒肉,和幾顆饅頭,不一會兒,那碗肉就見了底。
林鳳九吃的不多,只是喝了幾杯酒。
看著肉都快被自己吃完了,莫不為依依不捨地放下筷子,「不要總喝酒。」
林鳳九拿著酒杯晃晃,「放心,今天我不會醉的。」他放下酒杯,用筷子「叮」的敲了一下,清脆細微的聲響帶著點回音。
幾杯酒下肚,他已微醺了,林鳳九貪酒,但酒量卻極不好,喝一點就醉,於是當他再度去搆酒罈的時候,被莫不為阻攔了。
「別喝了。」莫不為將酒罈收到身後,「你表現得可真不像個男人。」
林鳳九滿頭霧水,被搶了酒後有點煩躁,「我就是個男人,哪裡用得著表現?」
莫不為看著他,目光深湛,「不管多麼愛他,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沒法回頭。」
林鳳九目光一冷,酒意似乎也散去了不少,「不要以為你幫了我幾次,就可以插手我的事。」他拱開凳子,站了起來,不管他表面上表現得多麼不在乎,可元益殊的事,仍舊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碰一下就會扯痛神經,醉酒後的吐露真言是一回事,清醒時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對不起。」
莫不為起身把他按下來,「我不該管這麼多的,喝酒,我們繼續喝酒。」
林鳳九別開臉,將眼前的一杯酒「咕咚」一聲灌了下去,辛辣的感覺令他皺眉。
男人的友誼,大多都是建立在酒桌上的,幾杯酒喝下去,他們就熟絡了不少,莫不為沒再提有關元益殊的事情,兩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
莫不為還心情大好地在酒桌上,給林鳳九唱了自己平日總掛在嘴邊的小調,林鳳九歪歪斜斜地倒在椅子上,醉醺醺地叫好;增進友誼的後果就是,林鳳九今晚又沒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