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虛構人物瓶
有兩個錢尼!一路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即使抹了抹被淚水模糊的眼睛,還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直到那個被鎖鍊綁住、全身傷痕累累的錢尼像果凍一樣融化,變成鬼魂黑影飛起之後……
「啊啊啊啊!原來是騙人的!」一路吃驚的指著掉在地上的鎖鏈。
「呿,真掃興。」摩摩喬喬一下子飛遠,在錢尼衝過來之前。
一路都還未搞清楚狀況,戰鬥已經開始了。錢尼正在鬼魂堆中穿梭,卻完全不打算理睬它們,他專注地往摩摩喬喬衝去,目標就只有她而已;問題摩摩喬喬的鬼魂並非擺飾品,此刻更有別於一路先前見到的樣子,個個異常兇猛,衝來撞去的以要命之勢攻擊錢尼。
總之,一切都是摩摩喬喬設下的圈套,錢尼根本沒被她給綁架,一切全是陷阱!
一路不禁覺得氣炸了,難怪錢尼被鞭打時吭都不吭一聲,就算有,反應也呆板得出奇。原來那只是鬼魂假扮的幌子!
「我要打死妳!」一路氣得咬牙切齒,在地上掙扎不停。
廠房說寬敞並不寬敞,有限的空間內鬼魂四散飛舞,隨便一撞上任誰可都是吃不消的。但錢尼真的厲害,一路望著他東閃西閃,一轉眼的功夫就已經迫近了摩摩喬喬所在的角落。
「無法原諒,你這放肆的傢伙!」摩摩喬喬一聲怒喊,轉守為攻,一下子蹬地騰空,周遭的鬼魂便像一道海嘯般往錢尼湧過去。
沒有地方可以閃躲,錢尼瞬間便判斷了自身的劣勢,硬生生停住腳步向後跳去。
鬼魂全砸了個空,撞在地上消失殆盡,但卻也為摩摩喬喬取得了足夠的餘裕,讓她在此刻以居高臨下之姿,領著蓄勢待發的眾鬼魂俯視錢尼。
「哼,你這傢伙挺有兩下子的。」她冷冷的說。
不知何時一路已被鬼魂挾持到摩摩喬喬這側,只能說摩摩喬喬也是城府極深的,並不如一路想像得那麼單純。
錢尼看著一路,閉了一下眼,額上的刺青一下子發紅到極點。當他睜開眼時,手上的鋼筆筆蓋已彈開,鋒利的筆尖夾帶著能摧毀一切的冰冷寒光現形。
但一路突然發現了不對勁,錢尼的背上趴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錢尼本身並沒有感覺到。
「錢錢!」一路急得大叫,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東西衝著錢尼的耳朵說了什麼東西,一路即使不看那唇形,也知道它呼喚的是「錢尼」兩個字。
「錢錢,不能回頭啊!!」
一切都來不及了,那是摩摩喬喬的慣用技倆,對一路來說是,但對錢尼卻是第一次。在一路眼睜睜的注視下,錢尼來不及聽到告誡就轉過了頭,和那黑影對上了面。
然而怪事卻發生了,那黑影直接散成霧,完全沒對錢尼做什麼。
「把路少爺放開。」錢尼帶著殺意說道。
「這可辦不到。」摩摩喬喬回答:「我和這猴子可還有事情沒了結。」
「哦,那可就別怪我了。」錢尼扭了一下脖子,手中鋼筆的冷光一下子綻開來。
「放肆!」沒想到摩摩喬喬突然厲喊一聲。
她大動作的從王座上站起,一股氣勢立刻迸發,在她抽出身後髮簪的同時,伴隨著那頭秀髮的倏然披散,強大的風壓吹向四面八方,把錢尼的瀏海都給吹起。
超量的鬼魂像狂風一般從摩摩喬喬身後飛出來,排山倒海的覆蓋了視野的全部。一路不得不說此刻的摩摩喬喬變得很恐怖,她睜著威脅的大眼,披頭散髮的好像瘋婆子一樣,高舉髮簪以呼風喚雨之勢讓她的鬼魂流竄全場。
就這樣的一個舉動,氣氛完全改變了。原先錢尼那一舉就要擒人的節奏不復存在,被摩摩喬喬這更驚人的氣勢給吞噬掉,此刻戰鬥的主導權盡掌握在摩摩喬喬手裡。
「哈哈哈哈哈哈,就憑你這個猴子?」摩摩喬喬大笑,那笑聲令人聽了極不舒服。
巨量的鬼魂盤旋飛舞,時而幻化成巨茅,時而幻化成長劍,若是一揮而下,任錢尼再有本事也是對付不了的,鋼筆再怎麼鋒利恐怕也要直接被壓成爛泥。
然而面對這壓倒性的力量,一路呆愣的張著嘴,腦子裡卻閃過了一道靈光。
「大膽傢伙!」摩摩喬喬的怒罵又響起,因為錢尼舉起了他的鋼筆,蹬地就衝過去。
鬼魂瞬間幻化為一道高速旋轉的巨盤,將碰到的事物都輾碎。但錢尼卻朝著巨盤的中心衝去,整個人彷彿化為鋼筆筆鋒那道藍光,要直搗藏在巨盤後的摩摩喬喬。
一路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了,前方的狀況無異螳臂擋車,渺小的錢尼會直接被剁成兩半,生死也就是一眨眼的事,他是不可能憑著那隻鋼筆擊破巨盤的──然而,一路卻只是張大嘴,出聲阻止的念頭一絲也沒浮現,腦袋裡萌生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想法。
「錢錢!!」一路用盡力氣大吼。
他知道了!他總算搞懂了!從摩摩喬喬突然地擺弄出大陣仗,好像在逞能一般的使出渾身解數,卻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再加上剛才的「喊名字陷阱」分明已經讓錢尼上當,卻沒有束縛降臨在他身上──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只是摩摩喬喬的障眼法,目的是為了掩飾她的黔驢技窮。
「錢錢!」一路大喊,卻見錢尼露出他早已明瞭的表情:「這傢伙的『契約成立的條件』是──」
巨盤與鋼筆即將交鋒,巨盤的中心急速旋轉出一把椎刺,以毀滅性力量鑽向錢尼。錢尼卻毫無畏懼,冷冽的藍光刺眼迸發,宛如將這陣子以來所有的不愉快及守護一路的決心化為無限業火,要將一切敵人燃燒殆盡──
「她只能對知道真實姓名的人使用鬼魂!」
駭人的巨大黑刺直接穿過了錢尼的身體,好像透明的一樣沒有對錢尼造成任何傷害,就這樣與錢尼交錯過去。
巨盤之後,摩摩喬喬瞪大了眼,讓錢尼的筆鋒在她驚懼的瞳孔裡縮成藍色一點,即使花容失色的舉起髮簪要防禦,卻縱有漫天的鬼魂也無回天之力,撞在錢尼身上也只會穿透過去。
「哇啊啊啊!滾開啊臭猴子啊啊啊啊啊啊!」
筆尖砍在髮簪上,爆出了一陣藍光。摩摩喬喬搭著鬼魂便車逃跑,錢尼卻一秒追了上去,俐落的揮了一刀就掃去摩摩喬喬一撮髮尾。
摩摩喬喬的能力是操縱鬼魂,而她「三約」中最重要的一項「契約成立的條件」便是必須知道對方的全名,若沒達成這個條件就無法使用能力。所以她在用鬼魂騙錢尼回頭時才會無效,因為她只知道錢尼的名字,也只呼喊了他的名字,卻不知道他的姓氏。
難怪她每次都會連名帶姓稱呼一路。
一路猜想,首先得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才能用鬼魂對對方造成傷害,是摩摩喬喬的基礎能力;而騙對方回頭就能控制對方的身體則是進階技倆,這樣子多層次的招數在能力者中也不算罕見。
總之,摩摩喬喬是知道自己對付不了錢尼了,才會先發制人地弄出那麼可怕的排場,還不時虛張聲勢,想看看能不能把錢尼嚇退。
「給老娘滾開!!」
沒有鬼魂,錢尼要解決摩摩喬喬也就一下兩下的事。只見鋼筆與髮簪在空中犀利的交錯,發出鏘鏘鏘鏘的聲音,摩摩喬喬露出驚嚇的表情,全靠鬼魂托著她閃躲,驚險地用巨大髮簪抵擋。
終於,錢尼的眼裡閃過了殺意,手中的鋼筆一轉,直指著摩摩喬喬的咽喉就刺去。
「哇啊啊啊!」一路忍不住叫出來,摩摩喬喬與他糾纏了這麼久,卻將這麼在他眼前丟掉性命。
筆鋒奪命的瞬間,摩摩喬喬崩潰尖叫,嘴裡迸出了一句話:「愛哭鬼小羅姆回來了!」
一切都變得寂靜了。
聽到那句話,錢尼瞬間停止了動作,就這樣睜大眼的看著摩摩喬喬,噠的一聲落回地面上。他僵硬的臉上除了錯愕,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妳說,什麼?」
摩摩喬喬蜷縮在柱下,即使臉色還蒼白,表情卻不知何時已變為一種平靜及意味深長。
她站了起來,以一路從未聽過的沉重語氣,無比嚴肅的說:「沒錯,間結爾一行,我們的族長,已經去世了。」
在這已被破壞得一蹋糊塗的工廠內,微妙的氣氛蔓延開來。
錢尼與摩摩喬喬看著彼此,兩人好像都凍住了一般,唯有一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一頭霧水的張著嘴,臉上的淚痕甚至還濕著。
可以確定的是,錢尼與摩摩喬喬之間突然有了極大的共識,這共識甚至讓他們瓦解了對彼此的敵意,只因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行少爺他……」錢尼的瞳孔縮成震驚的大小。
「沒錯。」摩摩喬喬回答:「族長已經去世了,所以家族內現在可說是群龍無首,亂成一團。」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在我離開後發生的。族長是預知了自己的死亡,才會將最後的任務交代給我。」
「最後的任務?那是什麼?」
「這就說來話長了。」摩摩喬喬的眼眸閃爍了一下。
他們一人一句說個不停,彼此溝通提問,很快地便都釐清了自己所不知道的部分。一路被晾在一旁,起初只是傻張著嘴跟著聽,逐漸地心裡開始不高興,最後才罵出來:
「喂,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也跟我說啊!錢錢,你什麼時候認識這個瘋婆子的啊!」
「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什麼叫瘋婆子!」摩摩喬喬氣炸的說。
「那就說啊!到底是怎樣啊!」
錢尼看了一路一下,然後嘆口氣,索性就席地而坐。
「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事情,我也不知該從哪裡講起。」他說。
「那就先說清楚什麼是『愛哭鬼小羅姆回來了』,為何你一聽到就整個人傻了?」一路問。
「那是我和行少爺之間約定的密語,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啊?」
錢尼看了摩摩喬喬一眼,繼續解釋:「我帶你離開家族的那一年,我和行少爺曾經有過約定。我將會誓死保護你,永不再踏入家族莊園一步,直到有人對我說出『愛哭鬼小羅姆回來了』這句話。」錢尼嘆了口氣:「行少爺說了,當有人對我說出這句話時,就代表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屆時,就帶著路少爺你回去家族,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一路完全聽不懂,不,更應該說聽了錢尼的解釋他反而更困惑了。
「我哥,他不是一直都在追殺我嗎?」一路愣愣的說:「為什麼又會和你有過什麼約定?」
「那些全是……假的。」錢尼說:「你和行少爺是親兄弟,在他繼承大位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保護你,這些年來,都是。」錢尼的眼裡突然有道淚光閃過:「你和行少爺是親兄弟,是彼此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他怎麼可能害你呢。」
「可是……」
「還有什麼好可是的!」摩摩喬喬突然插嘴:「族長若是真的要殺你,還能讓你這麼健康的活到現在嗎?你到底把間結爾一族的實力看在哪裡?」
「行少爺的暗殺行動,就是在保護你。」錢尼沉重的說:「他將你趕出家族,替你們一脈留下退路,甚至可說是最後希望,他自己則獨自在那個遙遠的位置上對付滿朝的豺狼虎豹。」
「記得我跟你說過大議會議長羅道爾還有那一竿子代議士的事情嗎?」錢尼問:「你父親就是被他們給殺死的,接著繼位的行少爺要面對的就是那一群勢力龐大的老奸巨猾。即使懷著殺父的仇恨,也得面帶微笑的討好他們,這就是過去十一年來行少爺所每天經歷的事。」
一路的父親名為路行,是間結爾家族的上一任族長。沒錯,他們兄弟的名字就是以他的名字分開命名的。
一路的哥哥,間結爾一行在繼承族長位置後,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所面臨的處境。他雖貴為族長,左手卻是一個大議長,右手一個主掌司法的院長,身旁盡是要將他生吞活剝,隨時能奪去他性命的權臣。
但間結爾一行天生聰慧,懂得察言觀色,且身懷大志。他早已立定了志向要革新這個家族,奪回屬於族長的權力──這些,他全都和從小照顧他們,被他父親視為親信的保鑣,錢尼說了。
然而當時一路尚小,什麼都還不懂,間結爾一行察覺到了他們即將面臨的巨大危險,便下了殺死弟弟的命令,讓錢尼帶著一路逃走,目的就是要讓他們遠離家族內這些可怕的老人,為他們這支血脈留下一條後路。
「行少爺當初是這樣說的,他說他不知道自己能夠活多久、能夠為理想做到多少。但留下了你在外頭,就是給你們的報仇之路增加一倍的時間,他被殺了,還有你。」錢尼說:「當有一天他被殺死,就是你該回去的時候了,屆時,你要繼承他的意志,擊敗那一幫老臣,光復屬於間結爾族長的榮耀。」
「所以……暗殺什麼的其實都是假的……」一路呆呆的說,思緒還沒辦法跳出來。
「當然是假的,你忘記來對付我們的,盡是一些不入流的笑話。所謂的暗殺是做給家族裡的老人看的,讓他們知道你們兄弟鬩牆,自然就不會費心打你的主意來傷害你,反正自有你哥收你。雖不知能騙到什麼時候,但結果證明你就是活到現在了。」
「他甚至在每次的暗殺行動前還會先寄一封信來提醒我們。」錢尼接著說:「是他保護了你,讓你得以活到現在。」
「所以,族長果然是被羅道爾給殺死了嗎?」摩摩喬喬問。
「很有可能,既然他預知了自己的死期,很有可能就是得知了什麼陰謀,卻別無他法。」錢尼嘆了口氣:「行少爺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在那個位置坐了十一個年頭,最終仍不敵羅道爾這個萬年議長。」
再次聽到「行少爺」這個字眼,一路不禁全身一顫。他終於知道為何錢尼會那麼堅持要稱呼他哥為行少爺了,以前他總覺得被背叛、覺得生氣,如今,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原來……是哥哥保護了我……」一路茫然的說,突然轉過頭:「那麼那個『愛哭鬼小羅姆』到底是在說什麼呢?」
錢尼沉默了許久才回答:「那是在行少爺還年幼,尚未成為族長的時候,他有一隻浣熊布偶,眼睛又大又白好像很愛哭一樣,那是他最愛的布偶,他都叫他小羅姆。」錢尼嘆了口氣:「行少爺走到哪都抱著小羅姆,某一天被羅道爾看到,嫌他像女孩子家一樣沒出息,就讓人把布偶燒了。之後行少爺就再也沒有提起小羅姆的事,這事便只有當時身為貼身保鏢的我知道,然而誰也沒料到多年後他會再提起這個布偶,還以它作為我們之間的暗語。」
聽到這樣子有關間結爾一行的童年生活,一路不禁覺得很不踏實,他從未想過他那高高在上的哥哥也會有這樣的過去,就感覺好像踏入了他不該踏進的私密地帶一樣。
但,若錢尼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些年來,他對他哥所抱持著的恨意及情感,都將瞬間崩潰了。一路緊掐著自己的膝蓋,眼眸顫抖著不知該拿自己如何是好。
長年以來的暗殺及各種逃亡顛簸,若一切都只是為了保護他,那麼,這該是多麼令人悲傷的事;一路幾乎想不起自己哥哥的臉孔,明明是親兄弟,他們卻已經有十一年沒見面,甚至這些年來用以構築他哥形象的,都是怨恨。
這怎麼能讓人接受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路突然大吼出來,然後嚎啕大哭。
摩摩喬喬被嚇得跳起來,怒扒了一路的頭;錢尼倒是安靜的坐在一旁,就這麼任由一路哭泣,一點想要安慰的舉動都沒有。
「騙人!都是騙人的!哇啊!爸爸!」
「哥哥騙人!你這個大魔頭!」
「騙人哇啊啊啊!」
一路痛哭得猛搥地板,從他的隻字片語中可以明白,他逐漸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生活,與父親及哥哥那些已被時間沖淡的過去。畢竟他對一行的記憶不可能只充斥著那些不愉快的暗殺,肯定還有更多的、更久以前的回憶,一直都被遺忘地,現在全都浮現出來。
間結爾‧路行,人稱是這一世紀以來間結爾家族最強大的族長,他在位雖只有二十年,卻帶領整個家族邁向了一個強盛的顛峰,為家族奠定了厚實的根基以致於能夠在國家的法制領域佔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然而他所帶來的強盛卻也一併使得家族的羅道爾一脈、司法院的愛德華一脈,還有各地的間結爾派系,無差別地全都強盛起來。
羅道爾一脈把持大議會已超過半個世紀,愛德華一家也在審判領域佔有一席之地,但他們都是間結爾路行的叔叔與伯伯,是間結爾路行父親的兄弟,因此他對這些長輩們是各種尊重及禮遇。
間結爾路行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在他擔任族長的期間內拔除這些勢力,導致在後來,這些位高權重的老人形成了像怪物一樣的龐大集團,架空了族長的權力,甚至謀殺了族長。
即使沒有證據證明是羅道爾殺了路行,但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間結爾路行死後留下了兩個子嗣,因為是晚婚,所以未能在兩個兒子的童年及記憶中佔有太多的片段。然而他的智慧及遠見卻巧妙地被其中一個兒子給繼承了,間結爾一行在十四歲時接任族長之位,即使年紀尚小,卻和家族內這些猛虎周旋迂迴了十一年。他立志要改變一切,為父親報仇,最終雖仍不敵羅道爾,但事情還沒有結束。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保護間結爾一路回到家族繼承大位。」摩摩喬喬說:「族長之位必須要有人繼承,但家族那些老人可不見得會認可間結爾一路,那麼他們就會殺了間結爾一路,以剔除這個優先繼承者。」她繼續說:「這些年來族長為了消滅他們,早已暗中做了許多準備,現在就等間結爾一路回去登基,說不定就能讓他們一刀斃命。」
「什麼一刀斃命?」錢尼疑惑的問。
「我也不知道,但族長曾經提過有一個保險箱,裡頭藏著羅道爾、愛德華這些人貪贓罔法的證據。在法律面前,縱使是最高的審判長也無法一手遮天,以我間結爾的名號發誓。」
錢尼的眼眸閃了一下,聽到「間結爾」三個字有種與有榮焉的驕傲。
間結爾家族最是注重法治,那麼即使是地位崇高的羅道爾,也不敢在此面前有所放肆,更別提出手擺弄法律。這是刻在每位間結爾族人骨子裡,最不可觸犯的限制與禁忌。
「我有一個題外話。」錢尼說:「若妳只是來傳達行少爺的訊息,為何要如此捉弄路少爺?」
他看著一路,總算明白一路這陣子以來的反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哎,這還用說嗎,還不是這傢伙太沒用了。」摩摩喬喬指著一路。
「什麼意思?」
「雖然族長懷著這麼遠大的志向,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什麼德性。在他任內都無法完成的事,更遑論要交給間結爾一路。」摩摩喬喬說:「所以族長要我來測試間結爾一路的意志力和氣度,用各種方式磨練他,逼他拋棄自己的尊嚴。倘若他真的軟弱得連自己的姓氏都可以丟棄,那就不要讓他回家族了,在外頭度過餘生也好過回來遭受那些老頭的羞辱。」摩摩喬喬沒好氣的說:「族長到死前都還惦記著你會不會被欺負,兩代未竟的光復大業他也只能認輸,都怪你這沒出息的傢伙!」
「誰沒出息啊!是妳自己不說清楚的!」一路不甘示弱。
「我要是說清楚還能測出你真正的毅力嗎?你到底以為自己要面臨的是什麼人啊?他們可不是人!他們都是怪物!」摩摩喬喬說:「好在你還不丟族長的臉,一直都沒認輸。但要是這姓錢傢伙再晚點來,你是不是就要放棄了啊?」
一路回答不出來,還真被她說中了。看著錢尼被打得半死不活,他那個時候其實已經認輸了,比起血脈的尊嚴,他還是不能容許錢尼的死。
摩摩喬喬埋怨的對錢尼說:「切,都怪你突然出現,害我沒辦法搞定這傢伙。我原本還有更多絕招要使出來,等不及要看他跪在地上跟我求饒。」
「妳哪有更多絕招,妳用的那些拷問方法妳根本都不會用!」一路反駁。
「誰說我不會用!你給我閉嘴!」摩摩喬喬動怒了。
「女士,注意妳的語氣了,妳現在是在跟下一任的族長說話。」錢尼忍不住出言。
摩摩喬喬還是覺得很不甘願,若不是錢尼的鋼筆已經劃到她脖子上,她真的不想說出「小羅姆」那句密語,感覺好像她輸了一樣。
要是她能使用鬼魂,她才不會輸給錢尼。
「喂,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摩摩喬喬對著錢尼問道。
「沒有理由吧,我何必讓自己置身於危險?」錢尼回答。
「拜託,我們都已經是同一陣線的人了。」摩摩喬喬翻了個白眼:「知道你的名字我也比較好辦事,比如用鬼魂來找你也比較快,像我和間結爾一路就很好溝通,你說是吧?」摩摩喬喬不懷好意的看了一路一眼。
「那可以,妳也告訴我妳的『三約』。」錢尼說。
「什麼?」摩摩喬喬一下子變了臉色:「跟我的『三約』有什麼關係!」
「我將自己的把柄交給妳,妳也得給我相對應的條件,我們不是同一陣線的嗎?」錢尼的眼眸閃了一下。
「你這可惡的傢伙,竟然趁火打劫!」
「要不要隨便妳,我也不是很樂意告訴妳我的姓名。」
摩摩喬喬考慮了一下,最後不甘不願的說:「我的『願念』是『成為讓人認同的人』,『犧牲』是『朋友』,『契約成立的條件』你們已經知道了,就是必須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
「為什麼『願念』是讓人認可?」一路疑惑的問:「好奇怪,大家都不認同妳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那麼多?每個人都有過去的好嗎!」
「那妳幹嘛犧牲朋友?朋友很重要欸!」一路認真的說。
「我不需要朋友,只需要自己的存在價值。」摩摩喬喬的眼神變得冷漠:「況且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真心的朋友,然後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這麼多!」她突然暴怒。
「我的名字是白朗‧錢尼。」錢尼冷不防地說。
「白朗‧錢尼?」摩摩喬喬思索了一下:「好,我記住了。」
這也是一路第一次知道錢尼的全名,他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白朗」這個姓氏,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就這樣,在幾句簡短的交談中,他們已經交換了彼此最重要的情報。且以間結爾之名,誰也不可能欺騙誰,契約與承諾就是如此簡單卻又嚴謹的一件事。
「你要儘快保護間結爾一路回家族,錢尼。」摩摩喬喬說,站起來就一副要離開的樣子:「我的任務就到此為止,該傳遞的話也已經確實傳達給你們了。」
「妳要去哪裡,沒有要跟我們一起嗎?」一路問。
「沒那個閒功夫,這一生能夠命令我的只有一行族長一人。」摩摩喬喬嫌惡的說:「回去好好整頓整頓家族吧,沒意外的話我們大概不會再見面了。」
「啊,怎麼可以!」一路望著摩摩喬喬飛高的背影:「妳戒指還沒還我啊!把戒指還我!」
摩摩喬喬這才想起這件事,伸手一揮就不知從哪變出了那枚銀色尾戒:「還你吧,好好戴上別再被搶走了,臭猴子!」她用力一丟,像在投棒球那樣就砸在一路額頭上。
「啊,痛死了!」一路捂著通紅的額頭大罵,低頭就四處找他的戒指。
當一切都變得沉靜時,摩摩喬喬已經帶著她的眾鬼魂離開了這陰暗的工廠。
一路高興的將戒指戴回他的小指上,才想著要從各種角度觀察它有沒有受損,卻見錢尼站在他身後,用平淡,卻隱含無限深意的眼神看著他。
「錢錢,你幹嘛?」
錢尼又沉默了一下,然後表情變得坦然,眉間完全鬆開來。一路從未看過錢尼露出這種表情,剎那間彷彿看到他笑了一樣。
「沒事。」錢尼說,伸手解下身上的外衣就披在一路身上:「我們回家吧,路少爺。」
「回家?」
「對,回家。」錢尼說:「先回茱莉太太那,然後,我們回家。」他的眼神閃過一道濕潤:「十一年了,我們在外流浪了十一年,也該回家了。」
一路愣了一下,無預警的就大哭出來。
是的,十一年了,如今隨著間結爾一行的死,錢尼沒有想過他們真的會迎來這一天。
他們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