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起舞醉人
絲襪女王
洛湘蕓解下身上的風衣,輕輕的推開書房的門,她知道是楚金垣在等她回來。
「楚大哥!你未就寢是為了等我嗎?」洛湘蕓輕聲從他身後走來。
楚金垣回頭見到回來的洛湘蕓,勉強牽動泛白的嘴角,那一張病容因為見到可人兒開心的展開笑顏。
「我在研究詩經理的詩詞,順便等妳回來。今晚妳回來的特別晚,我有些心神不寧,也睡不著,索性吟吟詩詞。」楚金垣伸手摸摸洛湘蕓的因寒冷而凍僵的冰冷小手。
洛湘蕓看著想溫暖她雙手的楚金垣,不禁甜蜜一笑。
「今晚爹娘又問妳為何每晚都得去王府幫忙女紅?當初跟爹娘說去王府幫忙女紅是三個月,如今早已過了三個月,爹娘總是會起疑的,是得想想法子,若是讓爹娘知道妳每晚不是去王府幫忙女紅,而是去鳳嬌樓當賣藝琴師,肯定不再讓妳出門,都是我拖累了妳。」楚金垣說這些話時心中有些痛,倘若不是因為他的肺病需要醫藥診治金,他也無須讓洛湘蕓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楚大哥!你別為我擔心這些事兒,也別覺得對我有歉意,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更何況以往家裡的生計都是你在付出的,而今我也想為這個家出一份心力。」洛湘蕓反握住楚金垣的手,希望他別再自責。
到鳳嬌樓當藝琴師說好聽是賣藝不賣身,但若是一般尋常百姓聽到這名兒,怎麼也不會覺得她是身世清白的姑娘。
楚金垣是洛家十五年前收養的義子,如今也已經二十有五,當初他的父母因著邊境戰亂,為了帶著他逃回內陸中原,卻不料在途中因疲積病,雙雙在途中已相繼過世,他身上並沒有任何的銀兩,仍要想法子籌到治喪的費用,好辦妥父母的後事,雖然他當時年紀只有十歲,孝敬父母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因此他只好賣身葬墓父母。
一開始在大街上一跪就是三日,也沒有水也有食物可以吃,但是他永遠記住那隻溫暖的小手,手中拿著饅頭,臉上的表情盡是善良無害的笑容,那人就是湘蕓,雖然家中的處境並不是非常富有,但她仍然央求洛老爺及夫人贖了他的身,說是家裡缺男丁幫忙家裡粗重的活,恰巧帶回家幫幫洛老爺。
因此他開始了洛家長子的任務,洛長陽待他果真如自己的孩子般,讓他識字也請夫子來教導他人生的義理,祈求他也可以上京去考取功名,直到十八那年準備上京赴考卻發生邊境突厥來襲,朝廷徵調民兵,凡是家中壯丁除了老弱殘病,其餘全部沒有任何例外的入伍,因此他便被徵調遠方,一去就是五年未回鄉,再回鄉已是染上極重的肺病,大夫說過他的病撐不過兩年。
此時已是第二年的夏分,他的病情也一天比一天還要更不樂觀,夜裡他漸漸無法入睡,他只能以書寫讀經書來排解身上所帶來的不適。
「楚大哥!我扶你回床上躺歇息吧!你一直坐著等我回來,肯定是累了。」 湘蕓伸手想要扶起他,不料楚金垣正猛烈的咳嗽,咳的他也無法克製的向前傾,湘蕓必竟是個弱女子,並無法支撐一個男子的重量,此時洛湘蕓被押在楚金垣的身下。
楚金垣終於停住了咳嗽,正好對上的是洛湘蕓帶著梨花淚的雙曚。
他的心狠狠的抽著,馬上急著想要起身。
「對不住!楚大哥壓疼妳了。」 忙著道歉。
湘蕓不動,反而右手拉扯著他的藍布衣袖牽製不讓他起身。
「楚大哥!」 湘蕓帶著濃濃的鼻音。
他知道她的淚快要決堤,也知道她想要對他說些什麼。
「別擔心!我現在可好的很!只是剛剛恰巧去嗆到罷了。」 如此不成體的藉口他也用上了。
「你騙人!你一直都隱瞞著我們有關情,總是請大夫到你的房間,小小聲的說著你的病情,楚大哥!我們是家人,不是嗎?你一向都是我最貼心的大哥,為什麼此刻你卻將我當外人呢?」 湘蕓的美目滑落粒粒震痛他的心的晶瑩淚珠。
「我的好妹妹,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將你當成外人,你們一直都是我的好家人啊!」楚金垣急了,小時候只要湘蕓一哭泣,他便是那個最快棄械投降的人,疼愛他的程度比自己的親兄長還要疼。
「那你為何都不願吐露實情呢?我們可以請好一點的大夫來幫你看病,我相信你的病一定會好的,只要好好診治,真的會好的,不是嗎?」湘蕓美麗的矇子裡成滿了淚水與期盼。
「湘妹!那診金呢?難道要我這樣一個男人每天窩在家裡,然後讓自己的妹妹每天在酒樓拋頭露面,取悅那些喝醉酒的醉翁,他們是醉翁不在酒阿!我真是沒有用。」楚金垣一時激動又猛咳了幾下。
湘蕓及時走到他身後為他拍背舒緩他的不適,「你怎麼會沒用呢?以前都是你在照顧這個家,現在該是我為這個家付出的時候,酒樓的愛姨很照顧我也很保護我,你不用擔心那些酒客,只要我糌夠了銀兩,這樣你的病就會好轉了,再辛苦也都是值得的。」
楚金垣只是對著她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他望著妹妹這張惹人憐的容顏,他不忍心再與她辯駁,只是拍拍搭在他肩上的那雙柔軟小手,「就照妳說的做吧!只要妳不覺得委屈便行。」
這時,湘蕓這才破涕而笑,雙眉舒展,恢複那張始終讓他放不下心的嬌柔臉蛋。
今日朱邪無疆應邀王懷民王爺的六十大壽,此筵席的地點是在萬花樓,他將整座酒樓都包下來,請侍衛隊加派人馬嚴加巡邏,原因是近來在京中流竄的反叛刺客一直想將在朝中主張攻打突厥的他除之而後快,在他六十大壽筵席以前,他已經多次被襲擊,刺客的身手個個不凡,王府中的侍衛隊總是死傷大半,因此更別說今日可是他的大好日子,這些刺客也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好的機會。
「來!來!來!朱邪將軍我敬你,這次北上出征恭喜你大獲全勝,若不是你盡心保疆衛國,此時我們的百姓哪來的幸福安樂的日子可享?」王懷民拿起酒杯,滿是賞識的想要敬眼前這不是漢人的將軍。
「王爺!向您敬酒的應該是我,若不是您在我軍困在燕飛陝谷的時候從未放棄我們,可能此刻我和我的弟兄們都是突厥彎刀下的亡魂,所以王爺,朱邪衷心感謝王爺,也必報答王爺的救命之恩。」朱邪無疆雙手報拳,作勢想要單膝跪下。
王懷民眼明手快及時扶住他的手臂,「朱邪將軍!萬萬不可阿!人們常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今日可是我的大壽之日,你行如此大禮,豈不是要我折壽嘛!」
朱邪無疆這才意識到他讓王爺的為難,他起身,藍色雙眼之中那滿溢的感激表露無遺。
「無疆!從今而後,我們就是自己人,朝中那些你爭我奪,那些將百姓的性命玩弄於手中的政治文官就讓我來好好整治他們,而我需要你與你的朱家軍繼續為我國百姓爭取安樂的日子,以待天下太平之日,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報恩。」王懷民那股憂國憂民的情操直教人動容。
「無疆領命,在此為朱家軍先行謝過王爺!」
王懷民笑了笑,便先行乾杯,而後朱邪無疆也豪氣飲盡杯酒。
此時徐半娘領了一批美麗的姑娘進了包廂內,唯有一名身段窈窕,臉蒙上青綠色面紗,身穿綠衣薄紗,像似由仙界輕臨人世的仙女般,腳步輕盈。
「秉告懷民王爺,這可是我們萬花樓裡最有名的花魁,她的舞技可是全京城最妖嬌的,民婦知道今日是您的大壽之喜,特別讓她留下來只為王爺您一人而舞阿!」徐半娘說著便將花魁輕輕一推讓她更靠近王懷民。
「敢問花魁該如何稱呼呢?」王懷民拿起酒杯作勢敬酒,希望能藉由敬佳人一杯而一睹那青紗下的容顏。
王懷民看了看前來的花魁,雖然蒙上了面紗,但是光看著她露出來的那雙水靈雙眼,他便知道面紗下的容顏定是傾城。
「民女蕓娘!」蕓娘說完便解下青紗,舉起酒杯回敬王懷民。
王懷民見罷很是開心,「來!妳也來敬敬我的手下愛將,他是這次殺退胡蠻的護國大將軍,朱邪無疆。」
當花魁揭下面紗那一刻時,朱邪無疆霎時如觸電般,她是那日在水邊翩翩起舞的紅衣姑娘。
蕓娘斟滿酒,舉杯之時,她的眼神移不開了,他是……那個……昨日在河邊見到的那個藍眼睛外邦人。
他怎麼會跟王懷民王爺一起呢?
王懷民見他們倆似舊識一般,便隨口問問:「怎麼?你們是認識嗎?」
朱邪無疆隨即像是不曾相識的仰頭豪爽一飲。
蕓娘也裝作是第一次認識的模樣,別過美顏飲酒。
徐半娘見自己的花魁竟在面對護國大將軍時竟有些失態,直覺認為應該是蕓娘第一次見到大人物而感到生澀,才會做出如此不妥舉動,便朝樂手們揮一揮手,奏下起舞的樂聲。
蕓娘便放下酒杯,輕輕巧巧的滑入舞池。
倒伏般的輕輕趴在地面,緩緩的抬起那如桃花般的笑顏,如春風沐雨般的隨著那甜甜又迷人的一笑,杏眼如波。
突地拿了酒杯,那如柳枝般的蠻腰優雅的下腰,蓮花小指扣著酒杯,一個轉身,將酒杯內的美酒一飲而盡,接著而來的,便是那如酒醉般霞紅的雙頰。
小臉仰向天際,一隻玉腿隨著微微翹起,緩緩的旋轉,雙口柳青袖一拋,收回,煞是那美麗的仙女向你招手,柳袖一揮,她那拿在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時已經回到案桌上。
裙襬隨著她左擺右擺的柔媚舞姿,如花瓣般的散開,她那迷濛的雙眼輕輕巧巧的溜過朱邪無疆的藍雙瞳,風情萬種的朝他柔媚一笑,櫻桃小口一張一合的,像是在傾訴他些什麼,正當他意會過來時,她那如雲流般的青蔥小手早已輕撫著他那剛毅而驚愕的俊顏。
此時,換朱邪無疆失神了,蕓娘輕笑一聲,就在轉眼之間,不知何時已經斟滿美酒的酒杯,又在那蓮花小手裡。
她對著酒杯傻笑著,如翩翩蝴蝶般,揮袖旋轉,最後一定,一口飲盡,而她也跪坐在地板上,柳枝腰輕輕一擰,如孔雀開屏般,最後的舞姿是如此的美好。
「好阿!」王懷民開心的大力掌聲,「好一個醉蝶飛舞阿!」
「蝴蝶飛過穹蒼,盼過寒冬飛雪,與歲月對飲美酒,等待那生生世世承諾與她相約的溫暖東風。」蕓娘傾訴般的語調,還有那迷濛哀愁的美矇,絲絲都牽動朱邪無疆的心。
「東風……。」朱邪無疆低語呢喃著。
莫非這番心情就如世人為了情感而奮不顧身的理由嗎?
「蕓姑娘!妳的舞藝真的沒話說,就連御用的宮廷舞姬都沒有妳跳的好,真是用情之深的舞碼。」王懷民不吝嗇的大方讚美。
「王爺!蕓娘沒有您說的好,只不過是盡自己所力想讓王爺開心。」蕓娘桃花小口一開,溫柔玉語煞是好聽極了。
此時的氣氛極佳,就在此時一名身著刺客衣的人影倏地,將長劍毫不遲疑的亮出之後,長驅直入,目標正是王懷民王爺。
朱邪無疆見狀,想也不想將隨身佩戴的剎風寶劍拔出迎向刺客,他下意識認為來人定是這幾日一直放風聲想取王爺人頭的反派刺客。
他們隱藏在京城中已經多日,今日逮到如此好的機會,他們不下手還等來日嗎?
「王爺!小心!」朱邪無疆將王懷民推向已經來護駕的護衛身邊,而他無懼的迎上前。
「有刺客!護駕!」護衛隨即擺好了護駕陣容,團團圍住王懷民,不讓刺客有機可趁。
「保護王爺離開。」他沉聲下了命令。
一片刀光劍影,兩劍交鋒,殺氣四起,刺客刀刀想要治人於死,朱邪無疆更是冷靜應戰。
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自從他從軍以來,戰場上不就是殺個你死我活,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蕓娘看此景況,腦袋煞是一片空白,她看過酒客鬧事,頂多就是當地的官府官差跩的劍將人押走,像這種真的打鬥的畫面,她倒是頭一回。
她已經退到窗臺邊了,隨著他們倆越打越烈,刺客節節敗退,方向更是往窗臺前去,她已經無路可退了,再退下去,她就只能跳樓了。
就在千毫一刻,朱邪無疆將腳踹向刺客,導致刺客身軀偏移,讓他有這個機會將劍劃向刺客的右肩,豈知不料,刺客竟狡猾的將蕓娘抓向前,擋在自身前。
害的朱邪無疆使出的劍隨即收回,差一點就誤刺了她。
朱邪無疆與蕓娘驚恐的雙矇對上,蕓娘在他清澈的藍矇中看到了懊惱。
是的,他懊惱,因為她的出現讓他錯失了可以刺他一劍的機會。
刺客將蕓娘用力的推向他,轉身就是要躍出窗臺,卻陰險的射出一把小刀,而小刀射向的目標並不是朱邪無疆,而是蕓娘,臨走前還將矇在臉上的黑布扯去, 「沒想到讓突厥聞風喪膽的朱邪將軍也會被區區一名舞妓給控製了心魂,我想我突厥大軍要拿下唐朝的日子不遠了。」刺客說完,便大笑著全身而退。
而倒向朱邪無疆的蕓娘,此時已經不省人事。
徐伴娘看到自家萬花樓的花魁竟被人所傷,嚇的眼淚直流,大聲疾呼:「來人阿!快叫大夫來阿!遲了就要鬧人命了。」
朱邪無疆看著沒有血色的嬌容,他的心焦急了。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用眼神示意自己貼身的手下,羅征很快上前拿出一袋銀兩交給徐伴娘,「這是我們將軍給的酒席費,還有今晚我們包下蕓姑娘的所有鐘點。」
徐伴娘打開銀兩袋,兩眼煞時都發直了,因為全都不是什麼碎銀,而是白銀二十兩,這夠包下蕓娘一個月的鐘點費了。
朱邪無疆抱起蕓娘便大步走出門,上了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