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初雪
皇城內,一向充滿權力鬥爭。
天子之位、官場上,這些只許男人踏足的地方,固然是鬥得兇狠。
而集天下粉黛於一處的後宮,廝殺的情況只形更烈。
為了得到她們共同的丈夫,當今皇上 康熙的寵幸。
可說是鬥得死去活來。那當然!美人遲暮,若不好好把握現在仍具有幾分的姿色,爭得名分,繼而為皇帝產下皇子,再加以栽培,倘若被拔擢成為太子,那才是永保地位尊崇的良策。
水紫慧悶悶的坐在繁花盛放的御花園內,今天已是她來到古代的第六天。
在被他寵幸後的翌日,她便正式被封為慧貴妃。賜住「景仁宮」,當然,身為貴妃應有的排場,華麗服飾、金銀珠寶,應有盡有。
對於這些賞賜,唯一令水紫慧開心的,是她擁有專屬於自己的庭院宮殿。
如此一來,她便不需與他那一大群,並未賜封為妃的女人朝夕相處。
以宮女身份,一躍成為貴妃,已被皇上連續寵幸了五天,除了第一天,其他時候更不需到「陽心殿」那張專供他尋歡享樂的龍床上侍寢。
這些事蹟早已成為愛嚼舌根的人,茶餘飯後必「嚼」的點心。
更何況是她的人。
流傳她是位傾城美人,使得宮裡的人莫不對此刻正受皇上萬般寵愛於一身的
慧貴妃大感興趣,所以,這幾天前來阿諛奉承、刺探虛實的,大有人在。
當然,那些與她平起平坐,目前亦正受寵的人,是不屑前來巴結,只採王不
見王,靜觀其變的態度。
玄燁,喔……從今以後只能在心裡默唸的名字。
是他命人重新教授她一切宮中的禮儀、規矩。
只因她往往一見著他,便衝口而出的直呼他的名諱,若只有他們兩人,他還
可接受,但當有第三者在場時,可不能兒戲。
而她,自是欣然接受,因為對於她的身份,並不能向他吐實,這種穿越時空,用「不可思議」四字,都不足以形容的怪事,若非親身經歷,說出來,就算身處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也只會淪為妖言誘眾之輩。
更何況是思想封建保守的古代,不把妳當作肥美的大母豬,架上烤架,烤得
酥酥脆脆,才真的「不可思議」呢!
於是她便謊稱,因自己入宮不久的關係,那天才會禍不單行地,先是迷路、繼而跌傷。
且對於貌似她朋友的他,產生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心情,才會對他如此無禮,還改不了口。
雖然在提到她的朋友時,他那透出冷芒的銳利眼神,在在都顯示出,他簡直是不爽到了極點。
見他面露不善之色,她可沒膽量挑戰他的怒氣,於是乖乖閉嘴,而他亦沒再
說什麼。
就這樣,她便開始學習宮中禮儀,因她天資聰穎慧黠,人家要學一個月,她
只學了幾天便提早畢業。
話說回來,若不是她天生樂觀的話,遇到這種穿越時空的事情,換了其他人早就發瘋了,哪可能隨遇而安?
當然啦,雖說天生樂觀,但還是會有被煩惱的事情困擾的時候。
像失身於幾百年前的古人,卻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但因為他們長得實在太相像,那一刻,連她自己都弄不清,佔有她的究竟是誰?她將他當作是玄燁還是黑燁?
唉……姑勿論如何,反正自己被「吃」了是事實。
只是,現在玄燁已經是她的老公,但跟他做愛時卻想著另一個男人,這種帶點錯亂的感覺,這幾天,她不停在自我反省,自問:「她是不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想來也有點可笑,現代人經常說:「十個男人九個去滾,第十個還在想。」
而古代呢!男人可三妻四妾,女人則一女不侍二夫,這種根深柢固的思想,公平與否,見仁見智。
但她的老公能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偷吃」,卻是不爭的事實,為何做女人的,一如自己,光想,卻已覺得自己很淫蕩、很水性楊花呢?
或許是人在深宮內苑,太無聊之故,才會想這些有的沒有的。為了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因為怕自己一夫一妻的思想被翻出來,繼而亂吃飛醋,再然後,因為看不得其他女人受寵,而令自己變成一名惡毒妒婦去傷害殘殺其他女人,那這趟時空之旅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所以,為了止住自己連日來的思緒,決定找點事給自己做。
本打算由今天起,好好把整個紫禁城逛上一圈,反正,皇帝老爺國事繁重,他可是超人 超級忙碌的人。
大白天的,根本就沒有太多時間可跟她談情說愛,關在房裡耳鬢廝磨。
可惜,她少算了從古至今最閒的「閒人」,就是嫁了有錢人的「好人」 好命之人。
既然妻妾成群的皇帝老爺白天時不得閒,那這群專門從事晚間服務,且只
服侍取悅他一人的「好人」,可就閒得 全身發霉、頭頂長菇。
像眼前的燕妃。出門前忘記看看今天是否適宜遠行的黃道吉日,就這樣給她堵住去路,說是一起賞花閒逛,實則半個時辰已過,除了還是原地踏步,見識她長舌的功力更進一步外,便什麼也沒賞到、逛到。
還害她起了一個歹毒的念頭,就是用滿清十大酷刑之一。
割舌灌水銀來對付她。
嘿嘿!
菩薩原諒~
善哉!善哉!
上帝寬恕~
阿門!阿門!
唉!正當她在心裡一邊想著十大酷刑一邊懺悔,兼大嘆倒楣的時候。
遠處傳來一陣囂狂的怒罵聲,令水紫慧不禁好奇的四處張望,掩不住好奇的
循聲而去。
原來在另一處的涼亭內,正上演一齣「惡主欺婢」的戲碼。
水紫慧不禁細細打量起,那罵人罵得正起勁的主子。
瓜子臉配上一雙杏眼、挺俏的鼻、有菱有角的唇瓣,不論是遠觀或是近望,都是一副標準的美人胚子。
只可惜了……
一張好看的瓜子臉,此刻正被她扭曲成兇狠的晚娘臉、杏眼圓瞪、鼻翼因怒氣而不斷擴張、菱唇更是不用換氣的吐出辱罵人的字句。
看得水紫慧咋舌不已。
而惡主子動口還不夠,正當她想動手時……
「住手。」
堅定有力的一句說話,令原想動手教訓眼前賤婢的馨貴妃,不由自主的停手,冷凝的雙眸,望著朝她緩步而來的水紫慧。
「慧貴妃。」
「馨貴妃。」
「燕妃。」
三幫人馬各自向對方的主子問安,而向馨貴妃問安的還包括燕妃在內。
清朝,妃的頭銜跟貴妃相比,是次一級的。
原來眼前這盛氣凌人的美人,正是馨貴妃,拜燕妃的不吝賜教,水紫慧對這
名字並不陌生。
兵部尚書塞康的獨生愛女,十五歲時被選入宮,先賜妃銜,一年後被封為貴
妃。
因皇貴妃之位懸空,皇後之後,以她貴妃的身份。在後宮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加上深得皇帝的寵愛,更助長了其驕縱跋扈的性格。
當然,那是指水紫慧未出現前,現在她們可是地位同等,而目前最受寵的亦
是水紫慧。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在親眼見識馨貴妃的蠻橫後。水紫慧輕擰眉心,不禁納悶
康熙不是一位明君嗎?為何會如此縱容寵愛,這位一看便知是奸妃角色的不二人選,蛇蠍美人的最佳代言人。
莫非現代流行「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古人則倡「女人不毒,男人不玩。」
馨貴妃的一雙冷眸,亦在打量水紫慧,好一個標緻美人,難怪皇上會破格封
她為貴妃,且接連數天只召幸她一人。
雖說是宮女出身,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竟是一股自然而然流露的尊貴之
氣,教人難以忽視。
可即便如此,只要有誰膽敢來跟她爭,就只有死路一條。
就連那個沒用的皇後她也不放在眼內,更何況,只是區區一位慧貴妃。
「慧貴妃,好興緻!本貴妃在此教訓狗奴才,妳有意見?」人冷聲更冷。
「意見倒不見得,只是好奇,是什麼大事?能令馨貴妃要為口中的狗奴才,如此大動干戈?」
其實不需她多說,水紫慧早從走進來時,瞧見她一身濕,以及地上那只碎裂
的瓷杯,便已知曉發生何事。
再望向那名低垂著頭,嗚咽不已,全身抖得有如風中落葉的小宮女,看她的
年紀,大約只有十五、六歲吧!
心中一陣不忍。
自古,有皇帝的出現,便有後宮的誕生。
這個「競技場」……
水紫慧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幸走上這麼一遭!而她亦沒想過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從小便在一夫一妻製薰陶下的自己,竟能安然的接受這種「一夫萬妻」的婚姻生活。
歸根究底,應是初見的那一刻,在毫無防避下,便教他攝去心魂。
而她雖曾自問過,對他的感覺,是不是源於對黑燁的喜愛。
無解!?
她不知道老天爺為何要她走這一遭!但既然來了,亦陷下去了。唯一的做法便是接受。
她曾警惕自己,在這明爭暗鬥的地方,千萬別多事,那麼就不會出事。
可,現下看來是騎虎難下,不管不行。
「慧貴妃,或許是妳入宮才沒多久,在宮中,少管閒事,才是明哲保身之
道!」馨貴妃沈著臉,語帶森冷的警告道。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皆瑟瑟發抖,誰不知在宮中馨貴妃勢力之大。親爹是兵部尚書,曾祖父更是跟隨先皇一併打天下的開國功臣,而她則是皇帝的寵妃。
雖說慧貴妃現下同是皇帝身邊得寵的愛妃,可卻少了一座有力的靠山。
美人遲暮。何況是對於天下美人皆唾手可得的皇帝,誰曉得花心成習慣的皇帝老爺對她的專寵能維持多久?
所以對於慧貴妃的勇敢行為,他們可是替她捏一把冷汗。
「我只是覺得妳身為一宮之妃,竟如此惡意欺僕,萬一被待在宮中的洋人傳教士給瞧見,這可是有辱我們大清皇朝泱泱大國的風範,茲事體大,我只怕馨貴妃擔當不起!還有,我當然懂得明哲保身之道,不需妳來訓斥。」水紫慧本就出身豪門富戶,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傲氣,面容一凜,霎時威儀頓生。
短短的幾句說話,不但堵得馨貴妃「有口難言」,臉色更是慘綠得不忍卒睹。
「妳……」馨貴妃狠瞪水紫慧一眼後,視線落在燕妃身上片刻,便悻悻然地拂袖而去。
「呃……慧貴妃,這……」剛被馨貴妃冷眸一掃,燕妃眼中流露出的懼怕之色仍未退半分,此刻欲言又止,表情相當掙扎。「萬事小心。」最後像輕嘆似無奈的低聲道了句,便離去。
水紫慧並未因馨貴妃臨離去前,那帶著狠毒的一瞥而心感不安。
相反的,她此刻的心情,無比輕鬆愉悅。
真好。從現在起終能一償夙願,靜靜的、好好的逛遍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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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玄燁正和幾位重臣商議政事。
「最近西北戰事再起,且不斷進犯我國邊境,各位愛卿有何良策?」
「皇上,臣以為出兵攻之,省得邊境百姓不堪其擾。」兵部尚書塞康恭謹地提出意見,且主張出兵。
雖已年過四十,可魁梧高大的身軀,加上長期習武練就而成的一身糾結肌肉,單從外表,是很難猜出他的真實年齡。
玄燁沈吟片刻。「也好。只是朕想採速戰速決之策,因若戰事拖長,對邊境百姓同樣會造成困擾。」頓了頓,「塞大人,可有適當人選?」
「回皇上,今屆新科武狀元塞以勒乃臣侄兒,此子武功上乘,熟讀兵法戰略,不失為人才。」
「準奏。」玄燁聽後,並未多加考慮便應允。
當國事商議告一段落後,眾臣告退。
「燁,你真的放心?」說話之人,相貌俊朗英挺,一身暗藍馬褂,更顯其氣度不凡,可在其儒雅的表相下,那透出幽邃難測的雙眸,卻教人難以忽視。
此人正是郡親王府的大阿哥月風貝勒,除了是玄燁的左右手外,因兩人年紀
相仿,私下可是無所不談的好哥兒們。
「你我皆知塞康的忠誠度,不是嗎?」玄樺挑眉問著,在只有兩人的時候,他也放下了「朕」的尊稱。
「說的也是。」
塞康一向是實事求是之人,並不會因著那層關係,而隨便將無才之人引薦給
皇上。
不過話說回來,如此一個忠厚之人,可那女兒卻……
唉!不提也罷。
「過兩天,我便要起程南巡,你在宮中可要擔待些,若遇有重大決事,跟上回南巡時一樣,命人快馬傳來即可。」沒察覺他的心思,玄燁逕自囑咐著。
聽見玄燁的囑咐,月風拉回稍微分神的思緒。
「燁,你此次南巡的路線圖,前些時候,總督徐大人,已給我過目,你又使出一招金蟬脫殼。」這可是肯定句。
玄燁與月風互相凝望片刻,好看的唇,同時勾起笑痕。
前者不置可否,後者則無奈的搖頭。
其實這也難怪,世人只欣羨他能坐上那張金鑲玉嵌的天子御座,集天下權勢
於一身,能操控萬民生死於一線。
可有誰知道,權勢背後,人心是多麼的孤寂。
因此,玄燁便會借南巡之時,放下高高在上的天子身份,享受那短暫的自由。
月風明白,所以只會睜隻眼閉隻眼,同時對那張龍椅更是敬謝不敏。
「對了,此次南巡,可有想過與那位妃嬪同行?慧貴妃嗎?」月風忽感興趣地問道。
聽到月風提起她,玄燁眼中的精銳,瞬間被柔情所取代。
「慧兒。」輕喃著只有他能喚的小名。唇角的笑容不斷加深。
他承認自己對她的佔有慾,早已超過他能自控的地步。
當初要她,除了面貌上的蠱惑外,還滲進一絲征服的意圖。
目的只為驅走她心裡,那令他產生極不舒服的影子。
可與她相處的這些時日,對她的喜愛不減反增,完全沒有厭膩的感覺產生。
她的美、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嗔在在都牽引著他的心。
而且她相當聰穎,眼中透出的慧黠,以及她那雍容嬌貴的氣質。
完全不像出身低下的市井丫頭,反倒像是來自有良好家世的千金閨秀,卻又
少了她們的呆板無趣,言之無物。
可說是難得一見的才貌雙全,卻又不會恃才傲物。
「嘖嘖!我看這回你真的陷下去了!改日定必要見識見識慧貴妃,究竟有何傲人之處?竟能令你情真意動。」月風調侃著他,眼中閃著促狹。
誰不知眼前這位年輕君王,只愛打滾於花叢中,從沒為誰停留駐足過。
可為了慧貴妃卻破了一次又一次的例。
「她確有令朕心動之處,只是……」。
只是?月風挑挑眉,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識趣的趕緊轉移話題。
有些時候,男女之間的情事,並不是第三者能插手的!
更何況,他可是當今天子!
縱然他們倆私下不太拘泥於君臣之禮,但皇帝的家務事還是少管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