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初雪
「歡迎光臨。」
同樣的場景、情況,跟昨晚一樣。
只是今天男主角因有備而來,所以在女主角同樣看他看到癡呆,被人撞倒時,而撞人的卻不是那位令人一見難忘的大美人。
因此男主角順利完戲,解救了傻呼呼的女主角,亦拯救了她那無辜卻不能「易主」的小屁屁的厄運。
不小心撞倒邢知世的,是位同樣令人一見傾心的俊雅男子,但他像是很趕似地,斯文的臉上帶著歉意,匆匆丟下一句「對不起!」,便衝出店外。
「對對……不不……起起。」邢知世蠕動雙唇,因緊張而口齒不清的道歉著。
她已經能站穩了,他、他的雙手能不能放開啦!他知不知道,他這樣摟著她,會害她心臟病突發而亡的喔!
聽!她的心卜卜卜的亂跳一通了耶!
挑了挑眉。「妳現在要說的應是謝謝才對。別人家說什麼,妳便像台錄音機似地不斷重播,而且還是一台吃螺絲吃撐了的壞機。」像在教導幼兒得體的應對進退,嗓音沈穩低柔得令人如沐春風。
被他這麼一說,尷尬不已的她,小臉脹得通紅,「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話一出口,她便有股拿刀割舌的衝動。
她在做什麼呀!
雖然平常她也聰明不到哪裡去。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笨態畢現、呆相盡出。
昨天下班時,才被小雲姐狠狠的教訓了一頓,現在她又「故態復萌」。令人慶幸的是,小雲姐今天不在。只是----
嗚嗚……在俊男面前這樣耍蠢耍呆耍笨耍白痴……小雲姐說的……
媽呀!恕她不能盡孝,她不要活了。
她自憐、自厭以及羞愧的表情,已將她心底所想悉數道出,為免她真的看不開,羅冠謙決定不再逗她,善心大發的岔開話題,提點她帶他入座。
只是忍在喉頭深處的笑意,令他快得內傷就是。
待兩人坐定後,邢知世才想到,呃……對喔!她坐著做什麼?現在是上班時間,就算小雲姐不在;就算他摟著她,令她覺得幸福得要死掉;就算他的胸懷令她有安適感,那又怎樣?
他是陌生人、陌生人耶!一個連他姓啥名誰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耶!她迫切要做的,不是自我陶醉----
想起小雲姐曾教導過的。「記住。當遇到專吃嫩豆腐的陌、生、叔、叔時,應大聲叫『不好。救命!非禮啊……』。」
「不好。救命!非禮啊……」乖乖!真聽話。一字不漏的砸向他。
將近打烊的店,客人三三兩兩的分散各處,再加另兩名侍者,人數不超過十人。但她這幾個聳動的字眼,鏗鏘有力的叫喊,迴盪在二十多坪的空間,絕對能做出極大的「迴響」。
原本還輕鬆悠閒的食客,瞬間變身成路見不平的俠客。一個個朝他們的方位急奔而來,準備來個火力全開,向他展開全面撲殺。
只見她們一張張帶著狂怒鄙夷的臉色,仿佛在對他控訴著----不應將歪腦筋動到國家幼苖身上。可能全都是女生的關係,所以,感受特別深吧!
雖然他看來很高壯的樣子,但集合眾人之力,就不信撂倒不了你這個不要臉的無恥之徒。哼!眾女有致一同的從鼻腔間哼出不屑。
羅冠謙低頭撐頭搖頭撫頭,動作一氣呵成,渾身充斥一股無力感。一定是「她」對她耳提面命,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用來惡整他。
後知後覺的邢知世,知道自己又「禍從口出」。
「我我我不是這意思,我並沒有把他當色狼看咧,各位女俠請手下留情。」
對。快說快說,快向她們解釋!不然,他會被人海扁的。扁得臉腫鼻青,這裡那麼多玻璃杯、碗盤什麼的,萬一、萬一、不小心的在他臉上……
到時候,他的臉毀了,她也甭想再欣賞他的俊顏了?那她豈不損失慘重?
哎呀!她不要啦!
就在邢知世想使出「螳臂擋車」的蠢招來「護草」時。
羅冠謙一直低垂的頭,緩緩抬起----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連一句話也沒說。霎時便將殺氣騰騰的氛圍轉化成祥和寧靜;而一班原先還惡形惡狀的女俠們,則變臉為含羞嬌笑;來勢洶洶改成蓮步輕移。
背對著他的邢知世,根本不知他使出一招「無敵美男計」,還以為是自己擺出來的架式湊巧,為解救了他而沾沾自喜著。
但她沒開心太久,因為她察覺了她們的不對勁……
為為……何她們一臉的餓虎撲羊嘴臉,很、很飢渴的樣子,色瞇瞇的。
嚥下害怕的唾液,輕咳了聲,艱難的開口道:「各……各位……」但眾女並沒給太多的發言時間,她只來得及發出兩音三字,便被剝奪發言權。
眾女朝她伸出魔爪,將她礙眼的身軀往後拋甩,然後爭奪最佳位置,將羅冠謙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關心問道----
「你有沒有被怎樣?需不需要我替你打110叫警察?」熱心的代為效勞,望俊男「以身相許」回報。
「現在的女孩子真不要臉,色膽包天的在大庭廣眾下,竟然做出非禮的可恥行為。」忿忿不平。
「你剛剛這樣做對極了!遇到壞人就應立即呼救。千萬別害怕而默不作聲,那只會縱容行兇者。」讚賞鼓勵外加再度教育。
眾女暗自稱慶,剛才被一俊雅男人迷得暈頭轉向,差點將眼前這渾身透著酷寒的帥哥給忽略掉----那多可惜啊!
慘被擠到一旁晾著的邢知世,聽得傻眼,現在是什麼狀況?
剛剛的叫聲明明是她,好歹她的嗓音,也曾被不少人讚賞過屬軟軟甜甜,不至於會被錯認得這麼離譜吧!?
若果眼前高大俊帥的他,真的擁有這娘娘腔的嗓音,到時看她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想盡辦法勾引他。
邢知世不喜歡他被女人圍著,雖不知道自己這種的不喜歡所為何來?但她就是不、喜、歡、極、了。
她很想制止她們別再煩擾他,卻苦無對策;很想拉著他走人,可惜沒這狗膽。
很哀怨啊!
為什麼他可以無動於衷?像個沒事人般,冷眼旁觀著她們在耍媚扮柔裝可愛!看他的樣子,又不像是在享受著眾星爭相拱月的優越感。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眼神越來越凜冽,面罩寒霜,圍繞在他身邊的空氣都是冷颼颼的。
難道她們沒感覺嗎?
正當邢知世還在疑惑的時候,卻見眾人紛紛作鳥獸散。客人搶著付錢,而她的另兩名同事,則顫抖著身軀走到她身旁,左右各一方,在她耳邊說道:「知世,我有要事,要先下班,拜託。」
對於她們的「事有湊巧」,邢知世倒不介意,反正已到打烊時間。令她費解的是,剛剛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卻抖得有如風中落葉?
「沒問題。妳們先走吧!」雖不解,但一向心軟的她,見她們害怕蒼白的模樣,怎忍心拒絕。
得到她的首肯應允,兩人如獲大赦。脫下粉紫色圍裙,抓起包包,像後頭有鬼追趕似地,疾速奔離。
呃……呃……邢知世習慣性的吞吞唾液,雙唇蠕動再蠕動,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音。自她們走後,已過了五分鐘,在這五分鐘裡,他坐他的,她站她的,沒人改變姿勢,亦沒主動交談。
在這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他們孤男寡女、大眼瞪小眼。她顯得十分不自在。而他則好像很享受這寧靜的氛圍,邢知世猜度著他不動如山的原因?
現在做什麼好呢?啊……差點忘了!早過打烊時間,她應該將休息的牌子掛在門邊。
咚咚咚。走出門口將營業中的牌子拿下,再將休息的牌子掛上。轉身走回餐廳。呃……那現在又要做什麼呢?
按照平常的工作流程,她應該是在開放式的廚房裡清理杯盤碗碟,待小雲姐算好帳後,便一起離開。今天因小雲姐不在,她多了一項算帳的工作,理應很忙才是,更不應該站在這裡發呆……
偷瞥著他好看的側面,面上的寒霜,好像還沒有融解的跡象。若現在出聲打擾他,她需不需要穿上皮大衣禦寒好自保?
她真的好怕被凍死咧。
可、可、他就坐在這裡耶!始終是上門的客人,若放任他一人坐到地老天荒也不是辦法,而且這樣也有損她的專業服務態度。
好。先問他要不要點些什麼飲料好了。
暗自替自己加油打氣,作了一個深呼吸,堅定的走向他。
站定、微笑、雙眼直視著他,下一瞬----
卻被他眼裡的憂鬱;眉宇間的摺痕給震懾住。雖然今天才第二次見面,雖然他給她的第一個感覺,是人家所謂的冷酷型男。
但昨天她確是見到他的笑容啊!
雖是淺淺的,卻改變了最初的印象。其實他也可以是溫柔和煦的。
但現在他這副「憂鬱小生」相,卻害她好想好想伸手為他撫平那眉間的摺痕。
而她也真的做了----
「我不喜歡你皺眉的樣子,不好看。」
噢!她、她在說什麼?她應該說的是----
「先生,請問要些什麼?」這才對喔!
而不是不是……人家還沒點餐,她自己卻先行「品嚐」起來……
嗚……嗚……他應該不會向她提出告訴,控告她非禮吧?
只是在擔心的背後,卻有種「偷腥得逞」的愉悅情緒,在心海裡蔓延開來。
好幸福啊!
「曾經,有個女孩也這麼說過。」
砰!
天堂掉下地獄。
她是不是真的得了心臟病?否則,她的心為何會緊縮悶疼得這麼難受?
他說----曾、經、有、個、女、孩、也、這、麼、說、過。
啊!他的寒霜融化了!是因那女孩嗎?
一定是。
瞧他。眼神柔情似水、語調深情似海。
那女孩對他的意義一定很深,在他心裡的份量也必定很重,或許……或許……
「他可能還很愛她?」
「對。」
還沒回過神來的她,完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及是否在跟她說話?
「我說,我的確很愛她。」不厭其煩,給予更明確的答案。
他說,他很愛她。那女孩真幸運也很幸福。
但她卻只想哭!嗚~~嗚~~
「只是……她人已不在……」他幽幽吐出,然後又像是漫不經心地呢喃道:「她長得……她那種美,很難找到貼切的形容詞,有些人見著她後,會用『絕色無雙』來形容,絕色,我會認同,無雙嘛……」搖了搖頭,對於口中的她,沒再為她的美貌多加敘述。「她的性格很獨立、聰穎慧黠,而且她也很憎惡那些懷有目的,而接近或碰觸我的女人,她說她不喜歡……」
邢知世早已落坐在他的對面,一邊留心聽著他對她的緬懷、回憶著她的好,一邊專心地掉淚。
所以,剛剛那群「有目的」的女人,勾起他的回憶,令他「觸景傷情」,因而變得冷若寒冰。
羅冠謙抬眼瞥了瞥她,想不到她拭淚的方式也……那麼與眾不同……這麼的----有架勢。
人家頂多是一手抱面紙盒,一手拭淚。
但她卻是面紙盒置中,手肘撐桌面,十指抓著面紙貼放在兩頰上。
她此刻的造型,跟阿拉伯女郎沒兩樣。只除了那雙淚漣漣,水汪汪的大眼睛外,剩餘的,全給她遮蓋住。
十分鐘後----
難怪世人皆認定女人是水造的。就算他口中的「她」,真的早已作古,但她和「她」只是陌生人而已,她有必要哭得如此悲慟嗎?淚流滿面、淚如雨下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狀況。再這樣下去,這裡會不會有淹水的危機?
羅冠謙暗自評估著那或然率。
最後答案----很大。
他決定為她止淚。
「我有些口渴,可否給我一杯『夏日傾情』!」
「馬上好。」擤了擤鼻涕,抽出一張面紙擦了擦眼淚。
喔!已是最後一張了。順便收一收吧!
將滿桌的「濕面紙」回收,全塞入面紙盒內,捧住它,靦腆地對他一笑。
「我想上洗手間,麻煩你等我一會兒。」
洗完臉後,人乾爽了些,望著鏡中的自己,不禁吐了吐舌頭。真有些給他難為情,「老毛病」一發,便不可收拾,在他面前居然一而再地失態。
真是!
拍拍臉頰。「笑一個。」為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