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是那麼說，但瞿隊長總覺得……有思這句話，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不，應該說，她這句話的感覺不像是單純在問他「累不累」。

　　然而一時半刻瞿隊長也想不出更多含意，只能順著回答道：「不會。」手指在平板上滑動，調出現場同仁傳來的照片後，瞿隊長將照片放大給有思看，「請問是這個男人嗎？」

　　一雙漆黑的眸子淡淡的往螢幕上掃了眼，有思微笑，「認不得。」

　　回答果決篤定的讓瞿隊長感到怪異，但不等他說話，有思又道：「當時沒什麼燈，看不清楚長相。」


　　「……那人身材如何？或是說話的聲音高低、任何一點特徵？」

　　「比我還高一點，身材……」烏黑的眼眸轉了轉，有思的視線落到瞿隊長身上，打量著，「比你還魁，其他……我暫時想不到，抱歉。」

　　瞿隊長沉著的看著有思，又問了襲擊者的一些事，最後除了對方比他高、魁武，遭到有思反擊後從後巷另一個出口逃了這些線索外，沒得到更多的資訊。

　　又問了一些在有思進到後巷之前的事後，沉吟須臾，瞿隊長很快的做出決定，「雖然現階段沒有證據，能證明襲擊徐小姐的男人就是殺害康小姐的兇手……謹慎起見，我會通知轄區員警前來備案，另外也會將此事納入本案的調查範圍……」

　　將後續流程跟有思、同時也包括站在他身後的徐昶交代過後，瞿隊長訝異的聽見有思微微笑著應了聲「好」。在他們來時臉色黑沉的徐昶，對此竟也沒發表任何意見，甚至聽完後也沒有留下來陪有思，直接跟護士去住院中心辦理住院手續。


　　本來都已經預估可能會被徐昶炮轟或刺個一兩句的瞿隊長，心裡有些複雜，慶幸的情緒跟煙似的眨眼就消失，更多的還是被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預感弄得有點心神不寧。

　　不過直到最後他起身告辭……什麼事都沒發生。

　　有思甚至好心情的瞇起眼朝他笑著揮手說再見，好像受傷要住院的人不是她一樣。


　　「隊長，你在想什麼？」從急診室出口離開醫院後，跟著瞿隊長的隊員注意到他眉頭緊蹙，不解的問。

　　「徐家。」

　　「徐家？他們不是……情緒還好嗎？」

　　沒有把他們罵個狗血淋頭、也沒把錯全怪到警方頭上，雖然徐昶一開始黑著一張臉，但最後也沒對他們怎麼樣，讓原本來的時候都做好被砲轟準備的隊員覺得簡直平和的不可思議。


　　瞿隊長訝異的轉頭看著隊員，「情緒還好？你沒看見徐昶那臉黑成什麼樣子嗎。」

　　隊員聳聳肩，「可是他沒罵人，而且後來臉也沒那麼黑了不是嗎？」

　　「就是這樣才奇怪。」揉了揉頸子，走到警車邊的瞿隊長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對滿臉困惑跟著坐進駕駛座的隊員說：「醫院說有思得住院時，你也看見徐昶的眼神，可是就我跟他女兒說話的那幾分鐘的工夫……他最後連火氣都看不見。那個姓白的助理有跟他說什麼嗎？」

　　回想一下瞿隊長問口供那時的狀況，隊員果斷的搖頭，「我是看見徐昶跟他交頭接耳，好像是要他做什麼事……隊長你覺得他的情緒轉變不對？」

　　說起來，因為當時站的位置徐昶是背對著他，連他也沒注意到徐昶神情是什麼時候徹底平靜下來的。


　　「有思也是。」

　　這點倒是連隊員都深有同感，「她的態度確實和在宴會那時不同。」那時有思一副懶洋洋、完全不想提供口供差點把警官惹火的模樣他還有印象，跟那時比起，現在簡直態度好的像是另一個人。

　　「豈止是不同。」嘀咕一聲，繫好安全帶的瞿隊長讓隊員開車回警局。


　　車子駛上夜晚的道路，窗外一盞盞路燈影子倒映在窗上，手肘撐在窗邊的瞿隊長把剛才在問口供時悄悄打開的錄音筆拿出來，在手裡把玩著，回想剛才在醫院裡的情景。

　　有思的態度不同，大家都看得出來，而且似乎所有人都沒料到、包括她父親徐昶在內。

　　不過瞿隊長更在意的，除了她那句似是而非的問題、還有錄口供時，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注意到的一個細節。

　　有思很高興。或是她很……興奮。以致於連問口供這原本令她提不起勁的事，她都能笑著、保持好心情跟他對話。

　　這對一個剛受到襲擊、而且還差點受到生命威脅的人來說，根本是不可能會出現的情緒。沒有恐懼、沒有驚魂未定，甚至一點跟憤怒有關的負面情緒都看不見。


　　那雙烏黑的眼睛亮的像是發現什麼新玩具的小孩，明亮而純粹的令他感到弔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