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因〉
莫可默
像做了場夢緩緩醒來,躺在白色柔毯上、她揉著左眼腦海中似乎出現過獄門的影子,卻在下一刻發現右方坐了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瞪大雙眼直叮著她,一般女孩子也許會被嚇得尖叫連滾帶爬離開,但她瞧了瞧發現他跟被栓在倉庫巨柱的男人很像,伸手拉了拉他手腕的鐵腕鍊,不禁在心中嘆氣、現在應該是真正的清醒了吧.....
「喂、蠢竺,你坐在那坐一整晚都不會累嗎?」自前方一路吼進布簾的是匕首主人。
不知旁邊的人犯了什麼錯他要如此大罵,姬想起身但腹部的劇痛讓她轉趴在抱枕上,僅穿件細肩連身睡裙她臂上的王族徽章已有漸漸擴開的跡象,待陣痛好不容易減緩些、被匕首主人曾稱作竺的男人笨拙地為她披上件薄毯,姬抱住繡花球坐起身來,匕首主人則將竺拖進裡面的房間,約半小時後、被清洗乾淨與剪成短髮的竺走出來,他滿意地在大鏡子前搖頭晃腦,姬認為看清楚他的臉後、比想像中要稚氣,繼續將竺拉來她旁邊盤坐,匕首主人開口問:「喂、女人,妳到底是什麼人?」
姬有點不解他為何會這樣問,開始撫起繡花球,也許對與外界隔絕的冷宮居民解釋事情的由來也是不是什麼壞事吧?她緩緩開口道:「因犯錯所以被王休掉王妃的身份,於是就被判進冷宮生活。」理所當然的語調,她選擇用最簡短的方式說明。
「不是、我不是在問妳這個!」
「安靜點、天草,別一大早大聲嚷嚷的...」走進布廉來的是有頭紅髮的男人,跟隨在後是那銀色長髮的男人。
虛四宮終於齊聚一堂了。
他倆站於柔毯前方、終於有個像樣對話自紅髮男人嘴裡遞出: 「我是蒼緋,他是修格爾。」指著銀色長髮男做簡介,然後又分別指向匕首主人與被叫蠢竺的男人續說:「那個要愛大叫的是天草,旁邊的狗叫他竺。」
姬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們,原來他們是會說人話的...重新正視他們四個人,她發現每人都蘊藏有獨特之處,卻說不上來那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好比阿伽羅爾大陸上的五位王分別擁有他們獨特專能在。
蒼緋雙手插胸,冷淡地語調有主持大局的領導氣勢,他續道:「貴為修羅國最崇高的女人,.妳是第一個對先王提出質疑的人吧。」
姬無聲地抬頭叮著蒼緋,手邊動作依舊沒有停下。
「小草、蒼緋在說什麼?」竺往旁向天草詢問、狠瞪了他一眼、便不耐地說道:「就是外界說的〝修羅鑰匙〞。」
修羅鑰匙,是阿伽羅爾大陸為第一個質疑修羅王的人所取的暱稱。當姬在大街上對先王說的那番話被傳開後、五大國開始為修羅族將刷開新的頁面而紛紛期盼著,究竟那提出質疑的人能否轉開阿伽羅爾不一樣的歷史面觀、因而為它冠上鑰匙之名。
如今,鑰匙被丟入冷宮、是否又再暗喻著什麼?
但這些似謎團般地對話並沒有礙到姬現在想做的事,也許是因看得太開、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些異於常人之處,卻完全沒想過會跟這麼深入的東西扯上...緩慢地站起身、她不感興趣的眸子透露還未從發生的一切適應過來,那抹潔白身影只是用赤裸的腳步走到落地窗前、她輕道:「為何我會讓先王的宮女牽著我進宮呢?」
無人回話,她靜靜看著繡花球續道:「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但我知道───當它被開啟了我將失去現有的一切。 」
聞之,很少開口說話的修格爾走向前回應:「虛四宮為契約而活,我們是被世界所遺棄的人只因我們此生此世只願效忠一人───」
「只為這世上唯一殘存、也是最尊貴的血脈。」蒼緋接話。
「昨晚冷宮的契約大樹突然冒了好多花,是因為有那條血脈的人出現了?是嗎是嗎?」
「笨蛋、在還沒有確定是不是她之前不可以說出來啊、蠢竺!」天草拍打竺的頭。
蒼緋斜眼瞧著那對笨蛋、都已經過多少年了兩人一點長進都沒有,他清清喉嚨把主導權拿回來說道:「當那血脈出現在冷宮時,便是契約瓦解的時候,姬、妳懂那是什麼意思嗎?』
撫著繡花球,她沒有抬頭回應:「解放。」
「歷代修羅族以破煉獄人為王,只有王族才知道,那是與煉獄定下終生契約,一旦被迫退位、讓位或被竄位,煉獄就會收回契約也就是───有權殺了王。」天草站起身、他走到修格爾旁接話:「煉獄的存在一直是個謎,直至修羅先王讓他明朗化,為的是希望可以找到斬斷這契約鎖鍊的方法。」
聽到這兒,姬終於停下撫摸的動作,微風吹進了房內、冷靜而清脆聲音帶著她神秘的氣息一同自豐潤的唇瓣間道出:「先王欲斬鍊、虛四宮欲尋血脈之人,同樣的目標同樣的方向,你們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
櫻花的墜落,湖面緩緩起了水波紋,不同於已往被契約之樹挑上的人,她的質疑總處在改變的頂端,當所有人為她臂上擴開的刺青錯愕時、姬身後的玻璃突如碎裂、一切都來的毫無預警,在那把粗大的長矛未射穿嬌小的身軀時,天草以驚人的反射動作抱住姬往旁滑行而去───
竺露出怒吼、蒼緋與修格爾插胸輕道:「看樣子真正的謎團還不是在我們身上,姬、妳有權選擇願不願成為先王的契約之匙。」
「而現任的修羅王敵人可真多啊,也難怪最近冷宮這麼熱鬧。」
姬瞪大雙眼聽進他倆的話,難道謀反事件沒有被伏多瓦擺平嗎?四人都衝了出去、留下姬獨在寢宮內,她的擔憂開始成真了,沒想到目標竟然是她? 「不、不對...」抱著繡花球、憶起伏多瓦不要命地闖進冷宮說的那幾句話,她必須面對存活的問題,若真是如此、那麼是不是有更大的────「姬!」 來不及反應蒼緋的怒吼、那陣轟炸的巨響已拉開真相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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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為了替蒂娜大人斬草除根、竟遇上了虛四宮...傳說是真的...喂、全軍徹退!還想活命的話通通快逃!」聽到主將的吼聲、所有兵們能拖多少傷兵就拖多少走,一窩蜂人狼狽地竄逃出冷宮門口。而主將在逃出冷宮之餘不禁回眸、他們果真不會踏出冷宮半步。
「四個怪物啊...這種怪物為何會存活在這世上...」這是主將從虛四宮手裡逃出來的心聲。
原本美麗地景觀在短短的時間內已被鮮血與屍塊汙染,千鈞一髮在竺身下躲過爆炸的姬、抱著繡花球她緩緩抬起頭問:「為什麼要做到這地步?」
竺身子向後坐,傷痕累累的他笑著邊撫後腦勺邊說:「因為我的身體很強壯喔,可以跟盾一樣。嘿嘿...」
望向寢宮外、竺輕道:「就快可以回去了...」
姬叮著他、正想開口問下一句時、天草連人帶怒吼聲衝進來────「喂、蠢竺,不要在你擋多人時突然離開啊,你忘了旁邊還有我嗎、我差點被壓死了你知道嗎?」
「哈哈哈、可是我聞到了火藥味就跑進來嚕~」
天草深嘆口氣,他轉身準備離去:「算了、總之你倆都沒事就好,這下侍者們可有得清理環境了,沒事闖進這麼多人幹嘛,還有蠢竺你給我過來擦藥,姬暫且先用走廊盡頭那房間吧。」待他們走遠,姬移動身子往窗外看下去、冷宮突然出現好多透明的人形生物在清理環境,撇見修格爾將手上的鈴鐺繫回腰際,姬猜想是因它嗎?抱起繡花球移動步伐,透明侍者也開始在寢宮內穿梭,低著頭、她發現有太多東西需要整理思緒,對原本已毫無未來可言的人生、卻因這傳說之地而讓她有了新選擇...
透明侍者為她打開寢門,姬發現房內四周擁有諸多壁書櫃,引領她走往浴池方向、將這番疲憊都洗去之後,她隨手抽了本書而坐在床上,瞬間地寧靜讓她覺得格外得來不易,彷彿在冷宮會在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都已不足為奇了,當眸子映入家人這字眼,她悄悄撫起自己的腹部...
姬從小就是棄嬰、僅管撫養她長大的老夫婦將她當作親生女兒般疼愛,曾經她以為這就是家人的幸福,直至臨終前他們告訴她:「沒能見到姬與真正家人在一起、真是遺憾啊....」
如果至今仍一切不變,是不是就能在數個月後能與他迎接小生命的到來呢?
「真正的家人...」感覺眼皮開始沉重,已經有多久沒有一人入睡過、甚至也沒有背後的溫暖包覆著她。
窗廉被涼爽的風吹動著,腰際間繫著鈴鐺的男人走進來,他抽離人兒懷中的書,凝視了她片刻、他輕聲自言道:「這點我們也是一樣的...」語落、他的背景轉換到了個黑色空間,朝左方望去有個亮點,當他走近那是顆泛亮地大櫻花樹,站在樹前的是蒼緋,察覺身後有人走近、他說道:「修格爾,我第一次見到它開出了粉黃花瓣。」
修格爾沉默地伸手接了片花瓣,此時天草與竺的身影也站於大櫻花樹前,他們皆靜靜聽他續道:「就算我們四人會真如預言所言、在這場戰役中失去生命,但我還是想在死前將她送回去。」
一但決定了啟程之日,我們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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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弦月高掛,亮得不尋常的色澤讓正在療傷的伏多瓦也跟著皺眉,單屈膝坐於陽臺邊深思、這短短幾天想攻下冷宮的人逐漸變多,究竟是為了那毫無王族血統的前任王妃亦或想見證傳說呢?無論是那一個都令他非常不悅,尤其自己在面對虛四宮時竟冒出了冷汗....這是打自獄門之後身體還會記得恐懼地滋味。
握緊拳頭、他對自己的無能力感至非常憤怒、甚至想再挑戰一次虛四宮們。
「該說你是大難不死還是夾著尾巴逃回來了?」帝倚在落地窗邊問。
伏多瓦沒有回話,轉過頭叮著他。帝仰起嘴角望向那巨大弦月輕道:「當他們決定了啟程之日,我們的戰爭也要開始了。」
「你還是老樣子、對未來這麼自滿,失敗了可是所有人命都不保啊。」伏多瓦嘆道。
帝續道:「沒什麼好擔心的,在她身上並沒有被命運束縛的字眼,就算得渡過現在的煎熬....」
雲層開始覆蓋了弦月,在大地失去月光的沐浴那剎、阿迦羅爾的命運齒輪已悄悄朝逆方向行進。
By 莫可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