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年後，時光咖啡店。
　　「我今天要喝拿鐵。」
　　「確定嗎？」咖啡師夏悅笑了。
　　身材嬌小的喬嘉嘉轉著眼睛想了一會，「不，瑪琪雅朵。」
　　夏悅笑咪咪地開口，完全沒有半點不耐煩，「這一次確定了？」
　　「討厭，夏悅姐妳不要逗我，妳明知道我有選擇困難還欺負我，我就要瑪琪雅朵。」喬嘉嘉找了最靠近吧檯的位置坐下，托著下巴和夏悅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小智又欺負妳了？讓妳這個老闆上陣，妳就是太好說話了。」
　　這家咖啡店的老闆夏悅熟練地做著瑪琪雅朵，打泡、拉花，臉上始終掛著溫柔的笑容，「小智今天不舒服，吃過藥在後面休息，反正我忙完了。」
　　「還真是溫柔、體貼，怪不得小智喜歡妳，我都想來妳這裡當小妹。」提到工作，喬嘉嘉臉上露出一點愁容，她只是剛剛畢業半年的新手，好不容易進入不錯的公司工作，卻被無情冷酷的上司虐得欲哭無淚，真的是很可憐。
　　喬嘉嘉是咖啡店的常客，自從半年前在隔壁的辦公大樓上班後，她就開始時常來喝咖啡，平時也會聊些私人的事情，夏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鬱悶什麼，輕笑著搖搖頭，覺得她孩子氣的樣子很可愛。
　　夏悅做好了咖啡，她親自端出來，把兩杯都放在喬嘉嘉面前，「別煩惱了，慢慢就好了。」
　　「真的嗎？」被虐德慘絕人寰，幾乎要懷疑人生，喬嘉嘉對夏悅的話抱有強烈的期待。
　　「徹底熟悉工作後就會信手拈來，妳只是需要進步。」
　　「哎，那不如指望老闆破產比較快，要不是薪水高，我早就打包辭職。」喬嘉嘉唉聲嘆氣，一臉生不逢時的樣子，「誰知道我這麼倒楣，什麼不去做偏要應聘秘書，落在大魔王手裡。」
　　「什麼大魔王，被聽到妳就慘了。」關於喬嘉嘉的公司，夏悅也知道一些，雖然是新公司卻做得風生水起，至於做些什麼，前景怎麼樣，她沒多問，只需要偶爾開導一下鬱悶的喬嘉嘉，不只是顧客的緣故，她已經把喬嘉嘉當成朋友了。
　　「我沒有誇張好嗎。」感慨一番，等喬嘉嘉低頭拿咖啡，才發現有兩杯，「咦，怎麼是兩杯？」
　　夏悅抿嘴一笑，「請妳的，前天妳的生日妳沒來，生日快樂，也希望好運傳給妳。」
　　喬嘉嘉愣了一下，「妳怎麼知道？」
　　「妳上次不小心把錢包丟在店裡，我確認身分的時候看過妳的證件。」雖然用打趣的口氣說出這話，夏悅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退去。
　　喬嘉嘉沒想到夏悅會記得這麼清楚，看著她溫暖的笑容，喬嘉嘉感動得不可名狀，「夏悅姐，妳太好了。」
　　「好啦，來客人了，我先去忙。」夏悅回到吧檯裡面，又開始幫剛進來的客人調製咖啡。
　　等她服務完剛進來的三個客人後，就看到店裡的咖啡師小智從休息室走出來，「嘉嘉，中午好。」他對喬嘉嘉打了個招呼，又回到吧檯裡，「我來吧。」
　　小智是陽光氣十足的青年，雖然談不上帥氣，卻也眉眼端正，只不過這會他的臉色有點白，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可以堅持嗎？要是難受就去醫院檢查看看。」
　　「胃痛了一下，現在好了，妳再這麼溫柔，我會多想的。」小智玩笑似的，眼神卻很真誠。夏悅身為咖啡店的老闆真的是太和善了，如果不是大家性格都很好，合得來，他都要擔心會有人把她啃得骨頭都不剩。
　　當然，咖啡店生意好，很大的原因也有夏悅的因素，她總能夠和客人做朋友，溫柔的性格很吸引人，又占據不錯地段，緊挨著辦公大樓，光是熟客就很多。事實上時光咖啡店並不大，人手也不多，除了老闆和他，就只有一個服務生曼曼和收銀小妹，是一家小小的、很有特色的咖啡店。
　　夏悅說是老闆，其實平時也都幫著做事，咖啡和甜品做得尤其好，還有很多客人指定她來做。
　　「你是我的朋友啊。」聽小智打趣，夏悅溫柔地笑著，她本來就不是刻薄的性格，對大家好是個性使然。
　　「我可不只是把妳當作老闆或者朋友。」小智乾淨俐落地收拾了吧檯，很認真地看著她，「今天小安放學我去接，我們上次約好去隔壁的遊樂場玩半個小時。」
　　聽到兒子的名字，眼底瞬間湧出滿滿的寵愛，夏悅點點頭，「好。」
　　就知道夏悅不會拒絕，小智笑了一下，看她的目光飽含深意，「小安很喜歡我，老闆要不要考慮……」
　　夏悅的目光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淡淡一笑，「烤箱裡的餅乾應該快好了，我去看看。」
　　她轉身走向咖啡店裡面的小廚房，卻沒辦法忽略掉後面的炙熱目光。
　　夏悅不是小孩子，她明白那些話的含義，只不過沒辦法接受，儘管小智只比她小一歲，並且追求的意思表現得很明顯，她也從來沒考慮過和他在一起。
　　究其原因，大概是沒有喜歡的感覺，她很久沒對男人產生過心動感覺，還因為，她是一個未婚媽媽。
　　夏悅有一個三歲，剛上幼稚園的兒子，這不是咖啡店裡的祕密，儘管一開始大家都很好奇她為什麼未婚生子，可隨著時間過去都已經習以為常，也都不再好奇，畢竟夏悅從來沒隱瞞過這件事情，無論他們是好奇還是八卦的時候都直言不諱，夏安是她和前男友的孩子，只是沒有走到最後，而她決定單獨撫養孩子長大，並不覺得丟人。
　　何況夏安真的很乖，除了爸爸不詳這一點，他是個十分討人喜歡的孩子，懂事、乖巧，還很聰明，就連在幼稚園裡都是班長。因為店裡員工大多都是女孩，夏安和小智關係更要好，經常跟著他玩。
　　對於這一點，夏悅很感激小智，卻沒辦法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和他在一起。
　　看夏悅走開，喬嘉嘉鬼機靈地投給小智一個同情眼神，「我也想小安，好想和你一起去接他。」
　　「閉嘴。」小智有點失落，皺著眉，沒好氣地作出回應。
　　「活該！」喬嘉嘉也不客氣。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小聲鬥嘴，夏悅卻已經回到咖啡店後面的小廚房，這是她每天做甜品的地方，中午的忙碌快要過去，隨著附近辦公大樓的午休時間結束，店裡的客人也會少一些。
　　喬嘉嘉難得逃離大魔王，恨不得一直賴在店裡，直到快上班時間才不得不回去。
　　她離開後，店裡的客人漸漸少了，曼曼開始打掃，擺放好桌椅，偶爾說笑幾句，直到喬嘉嘉打電話過來。
　　她撥打的是夏悅的手機，一接通就大呼小叫道：「夏悅姐，救命。」
　　夏悅忍不住又想笑了，這丫頭還真是迷糊，「怎麼了？」
　　「朋友讓我帶咖啡和餅乾回去，我給忘了。」
　　喬嘉嘉沒說完，夏悅就猜了出來，她總是抱怨公司的咖啡難喝，因為店裡也有外送，所以辦公大樓的女孩子們也經常下單要求外送，大概是看喬嘉嘉過來，就順便讓帶一份。
　　夏悅沒有猶豫，直接拿過筆和便條紙，「妳告訴我都是什麼咖啡，我立刻讓人送過去，錢下次妳來了再給就好。」
　　「夏悅姐我愛妳。」喬嘉嘉壓著嗓子歡呼一聲，又仔細說了要什麼才掛斷電話。
　　看夏悅拿著便條紙出來就猜到是外送，小智看了一眼就開始準備，只用了十幾分鐘就徹底搞定，咖啡準備完畢，剛出烤箱的餅乾也都裝好。
　　「給我吧。」小智自告奮勇，店裡外送沒有特定的人員，都是看情況而定。
　　「我去吧，你休息一下。」夏悅笑著搖搖頭，沒給他拒絕的機會，拿著外送的咖啡走出去。
　　外送並不累，她這個老闆也經常出來跑，辦公大樓不遠，走幾分鐘就到，喬嘉嘉的公司在這座大樓的十六層，直接搭電梯上去，交給公司前臺說清楚就算是完成任務。
　　電梯很快就到達，夏悅微笑著走出去，卻意外地發現前臺的位置很熱鬧。因為喬嘉嘉老闆的個人喜好，這家公司的氛圍向來很嚴肅，可現在前臺那裡居然熱鬧得很，兩個笑得有點誇張的女孩子圍繞著中間的男人。那男人很高，背對著夏悅，輕聲說了什麼，惹得兩個女孩笑起來。
　　夏悅也沒多想，直接繞開他們找到正在交頭接耳的前臺的女孩，「妳好，這是喬嘉嘉點的咖啡外送，麻煩妳們交給她。」
　　前臺的女孩有些心不在焉，收下東西的同時還不忘暗暗打量旁邊三個人，像是被什麼深深吸引。
　　「麻煩盡快交給喬嘉嘉，謝謝。」怕她聽不清楚還重複一遍，夏悅笑笑，對旁邊的熱鬧不怎麼在意，打算離開。
　　可就在她轉身打算走回去搭電梯的時候，有人喚出她的名字，是個男人的聲音，尾音略高，有說不出味道的複雜語氣，「夏悅？」
　　夏悅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她微笑著看向聲音來處，可等到熟悉的俊朗臉龐映入眼中，溫柔的笑意瞬間退去，整個人像是木偶一樣僵在那裡，她眼底有不安、有震驚，更有些不敢置信。
　　那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被圍繞在兩個女人中間，明明一身正經的打扮，人卻依舊透著不經意的多情，從笑容裡，從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裡。
　　看著男人意外的眼神，夏悅突然有了想要逃跑的衝動，儘管身體已經手軟腳軟，這個意識卻格外清晰。
　　人說桃花眼的男人多情，四年前的她沒有相信，可現在她十分確定，確實多情，和曾經的情人再見，他的身邊依舊圍繞著鶯鶯燕燕，這畫面有夠可笑，心底像被什麼刺了一下。
　　比起她的不知所措，那男人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含情脈脈，他對身邊女孩們眼裡的醋意和疑惑視若無睹，勾唇一笑，聲音平緩下來，自帶一股風流味道，說：「真的是妳，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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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悅沒想過自己還會遇到靳明宇，在離開他那麼久之後。
　　當初的邂逅已經埋藏在漫長的時間裡，她以為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可真的看到那張臉，她的心跳還是快了一拍，那雙桃花眼依舊深邃，時間並沒有腐蝕掉這雙眼裡的風流多情，反而越加誘人。
　　夏悅下意識地移開目光，幾乎要慌不擇路地逃掉，可靳明宇沒給她機會，顧不得貼在他身上的兩個女人，便徑直堵在她面前，口氣溫柔地說道：「怎麼，不認識我了嗎？」
　　他的口氣是那樣的熟稔，透著舊友重逢的坦然，卻不合時宜地讓她難受。夏悅想在他的臉上尋找丁點異樣的情緒，始終沒找到，反倒是旁邊女人們針鋒一樣的目光盡數落在她身上，用嫉妒和羨慕的表情看她，似乎很羨慕她和靳明宇交談。
　　這感覺陌生又熟悉，夏悅甚至以為回到過去，學校裡的他就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看她不說話，靳明宇一點不覺得尷尬，自顧自說地說：「妳不會徹底忘了我吧？沒想到今天能看到妳，怎麼，就連和我說話都不想了嗎？妳還真是薄情……」
　　夏悅終於開口，臉色一變，怕他說出過往，「靳明宇！」
　　「終於肯開口了。」靳明宇滿意地笑了。他的神情也很意外，顯然並沒有料到會在這裡相遇，只不過那點意外不足以讓他看起來慌亂。他放肆的目光在夏悅身上掃過，眸光微瞇。不得不說，夏悅還是很漂亮，漂亮到讓他一眼就認出了。
　　這些年過去，每個人都有了變化，夏悅也不例外，可時光沒有遮掩掉她的美麗，反倒添了幾分被精心雕琢過的溫潤，看起來很舒服，經驗告訴他，這是一個生活很開心的女人才會有的狀態。那麼，她這些年應該不錯了。
　　想到夏悅離開之後過得很棒，靳明宇心裡一動，有點奇怪的微妙感覺。
　　曾經的情人變得陌生，美麗卻依舊，想到她當初的不告而別，他意外自己竟記得那麼清楚，這種感覺促使他越發想逗逗夏悅，尤其她滿臉愕然、緊張的時候。
　　下意識喊出他的名字後，夏悅後知後覺地懊惱著，尤其旁邊女人們的存在讓她覺得刺眼，臉色越冷，「是啊，好久不見，靳先生還有事嗎，我還有急事要先離開。」
　　「有急事？我送妳過去。」靳明宇微微一笑。
　　「不用。」比起他莫名的熱情，夏悅滿臉的排斥，「我自己過去就好。」她不想和這個男人過多糾纏，寧願撒謊。
　　「我送妳比較方便。」他似笑非笑。
　　目光掃過旁邊女人，夏悅露出一點嘲諷的笑，「靳先生不忙嗎？」
　　接二連三地聽到刺耳的靳先生稱呼，靳明宇眼底蘊著意味不明的眸光，臉上卻依舊溫煦，甚至更燦爛，「當然是妳比較重要。」
　　這對話瞬間像是回到當初，他沒有半點猶豫就調笑出口。只是夏悅臉色驟變，「不麻煩了。」她口氣不愉快。
　　靳明宇終於發現夏悅哪裡變了，她的性格變得銳利了，明明看著乖巧得一如往常，可真的被欺負的時候卻也像感覺到危險的小獸一樣豎起了偽裝。只不過如果她想這樣推開他的話，恐怕要失望了。
　　靳明宇的唇角微揚，他發誓，自己沒有半點故意欺負這女人的意思，只是見到之後下意識喊出她的名字，雖然對她的不辭而別讓他不爽很久，可畢竟四年過去，他不致於小氣到還在生氣。
　　靳明宇笑意更深，話裡意有所指，「既然不讓我送，那就留下聯絡方式，方便我們以後聯絡感情。」
　　他刻意加重了感情兩字，再加上兩人間微妙的氣氛，旁邊的女孩子怎麼會察覺不出異樣，終於有一個忍不住開口道：「二少，她是誰呀？」
　　「妳猜？」
　　「人家可猜不出。」
　　「那我幫妳介紹一下，夏悅。」靳明宇目光含笑，意味深長地落在夏悅臉上，「曾經不告而別，甩過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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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回神啦，老闆！」服務生曼曼站在吧檯外面，猛搖手掌。
　　「嗯？」夏悅終於回神，愣了一下，「怎麼了？」
　　「有客人啦，人家要兩杯卡布奇諾。」曼曼用眼神示意旁邊桌上的客人，那應該是一對小情侶。
　　「我剛才走神了，小智呢？」
　　曼曼瞪大眼，一臉驚恐，「老闆，小智去接小安下學，走了十幾分鐘了。」
　　「小安下學，哦，我忘了，卡布奇諾是嗎，這就做。」夏悅激靈一下，動作有點亂。好不容易做完，就發現曼曼一直偷看自己。
　　「我有點不舒服。」表情僵硬，夏悅苦笑一下。
　　既然偷看被發現，曼曼乾脆大方問出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妳看起來真的很不好。」自從外送回來，老闆就魂不附體的樣子，她很擔心。
　　「我……沒事。」夏悅遲疑一下，還是搖搖頭，「我去後面洗把臉，來了客人妳先招呼。」
　　「好。」雖然擔心，曼曼也沒多問，只是還在擔心。她在這裡工作了一年多，還是第一次見夏悅這樣失魂落魄。
　　夏悅有些急切地衝到洗手間，看著鏡子裡眼神慌亂的自己，忍不住苦笑。
　　她知道自己心煩意亂的原因，因為靳明宇的出現，他是她愛過的男人。舊情人相見，對大多數人來說都算不上愉快的經歷，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讓她不安的是，她有一個祕密，唯一的一個，那是就連家人也只是聽過那個名字，絕不會告訴外人的祕密，關於夏安的親生爸爸是誰。
　　夏悅從來不曾難受自己是未婚媽媽，儘管一路走來很辛苦，需要面對的更多，可她從來沒後悔過，只想安靜地帶著夏安長大。可現在不該出現的那個人突然出現，就連唯一的祕密都顯得岌岌可危起來。想到靳明宇，想到兒子，夏悅的心情更加糟糕，忍不住把水潑在臉上，心底的不安甚至比當初決定當未婚媽媽還多。
　　她想笑，笑靳明宇居然還有心情演什麼舊情人再見的戲碼，如果他知道了夏安的存在，知道自己不知情的時候做了爸爸，恐怕會逃得無影無蹤吧。
　　靳明宇是夏安的爸爸，這就是她隱藏的祕密。
　　她還清晰記得四年前的事情，她如何聽到所謂的愛情只是一場玩笑，如何勉強笑著度過兩個人最後的時光，如何發現孩子的存在，又暗暗策劃了離開。是的，她是逃跑的。
　　在靳明宇還沒主動開口說結束，沒機會決定腹中孩子去留的時候，她選擇了離開，學校安排畢業生自由實習的第一天，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徹底離開，沒有告別，沒說結束，用一種決絕的姿態離開了靳明宇，就連再見兩個字也沒留下。
　　她不知道當時的靳明宇看到空無一人的住處會是什麼表情，會不會不習慣，抑或只有輕鬆，畢竟他的愛情遊戲裡應該很少有她這麼識趣的玩伴，可這些都和她無關了。
　　離開靳明宇後，夏悅沒有立刻回到家鄉，她知道自己肚子裡有一個孩子漸漸長大的時候，生活是從未有過的兵荒馬亂，可她早就作了選擇，她想要這個孩子，儘管他的父親只是在玩遊戲，可她不是，她愛這個小生命，所以才會帶走靳明宇送她的部分禮物和銀行卡，那裡面有他給的零用錢。
　　拿走這些東西是讓夏悅很難受的決定，可她清楚接下來要面對多少困難，所以沒有太多遲疑。
　　那幾個晚上，她一個人躺在租好的小房間裡，想著靳明宇說不定會把她當成視財如命的騙子，忍不住覺得好笑，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這樣很好，就這麼結束吧，她不要這個男人說出分手，寧願決絕地離開。
　　靳明宇應該會生氣，卻不會難受，她之於他，畢竟只是一場遊戲裡的過客。
　　夏悅沒留著那些禮物，全部變賣，直到三個月後回到爸媽身邊，她沒有隱瞞這件事，就算家人不能接受孩子的存在，她也不想撒謊欺騙疼愛她的家人。慶幸的是，爸媽並沒有為難他，他們都是很和善、溫柔的人，儘管震驚乖巧的女兒竟然做出出格的事情，卻在看到她的堅定後選擇幫助她，夏安出生後更是得到全家人的寵愛。
　　在那兩年裡，夏悅偶爾會想到靳明宇，生出一些微妙、複雜到極點的情緒，說不清楚愛或者恨，只剩下釋然。儘管他給自己的愛情是遊戲，可孩子卻是她的寶貝，支撐著她走過了迷茫的日子。
　　至於為什麼回到這座城市，原因也很複雜，那時候夏安只有兩歲，夏悅原本很猶豫要不要回到這邊，可看著爸媽為自己操勞的模樣動搖了，原本爸媽是想在她工作後退休旅遊，享受愉快的晚年，誰知道橫生枝節有了夏安。儘管家人體諒、支持她，可她有什麼資格讓他們繼續付出。後來鄰居姐姐在這邊開了時光咖啡屋，極力鼓動她來幫忙，不會很累，可以照顧夏安，再過一年還可以送夏安去好一些的幼稚園上學，她最終被說服了。
　　至於為什麼成為咖啡店的老闆，說來也是陰差陽錯，當初鄰居姐姐開咖啡店只是一時興趣，本來就不怎麼認真，後來結婚懷孕嫌麻煩，乾脆便宜轉手給夏悅，夏悅本來就擅長廚藝，調咖啡也不在話下，這裡設備、客源都是現成的，賺的錢足夠生活。
　　接下咖啡店之後，夏悅很幸福，生活也平穩，可偏偏在這時候，靳明宇又出現了。
　　夏悅又捧了水灑在臉上，想到之前聽到靳明宇說她甩了他，夏悅心裡有點難受，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靳明宇、靳明宇，把這個名字在心底念了幾遍，夏悅向來溫柔的臉上都是不安。她不該出現在那裡，不該再見到他，應該裝作認錯人，這個男人是自己生命裡的意外，應該徹底結束。
　　想到這些，往事和今天的意外亂哄哄的一起出現在腦海裡，夏悅眉頭緊蹙，深呼吸好幾次才找回理智，努力說服自己，事情說不定並不像她以為的那樣糟糕，也許靳明宇只是當成同學打招呼。
　　就在夏悅胡思亂想的時候，曼曼探身進來，「老闆，來客人了。」
　　「嗯，這就來。」勉強露出笑容，夏悅擦乾臉，深吸幾口氣。不能胡思亂想下去了，小安待會就回來，她不能讓兒子看出異樣。
　　夏悅走出休息室，暗暗計劃著今天早點關門，以前接了夏安過來，她都會等到七點半關門回家，儘管別的咖啡店都會營業到很晚，但她一直沒請人做夜班，一直是上午十點到晚上七點半，儘管這樣收入會縮減，但她已經滿足，養活夏安無憂，每月存一些，還能給小智、曼曼他們滿意的薪水，已經很不錯。
　　夏悅進了吧檯，投入工作。這會正是下班的時候，來買咖啡的人不算少，尤其熟客知道他們打烊早，大多會買點東西帶回去。忙碌讓她暫時停止胡思亂想，一直到六點，門又一次被人推開。
　　靳明宇進門後一眼就看到夏悅，她看起來很專業的樣子幫人調著咖啡，那種專注讓他驚訝，忽然想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會這樣認真地為他準備晚餐，那些熟悉又模糊的畫面讓他的表情複雜起來，可那女人始終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他找了位置坐下，直到客人散去才來到吧檯。
　　「曼特寧。」
　　「好的，請稍等。」夏悅的手腕有點痠痛，臉上的笑容卻很敬業。她熟練地做著，眼角餘光看到客人的手指，細長骨感，很好看，又順勢看了手的主人，手裡的湯匙驟然掉落。
　　她驚慌，靳明宇微笑，「這是我最喜歡的咖啡，妳還記得嗎？」
　　夏悅整個人呆住了，可被靳明宇找到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為她看到小智正抱著夏安進門，兩個人手上都抓著甜筒。
　　夏安吃得嘴邊都是冰淇淋，他揮舞著甜筒，看到夏悅之後眼睛越加明亮，「媽媽，我回來啦。」
　　小智也咧著嘴笑，「臭小安，別把冰淇淋蹭在我身上。」
　　「媽媽，遊樂場真好玩，下次我們三個一起去好不好？」夏安直接無視小智的威脅。孩子的聲音清脆動聽，笑得無憂無慮，絲毫沒發現大人的異樣。
　　小智並沒有注意旁邊表情晦暗不明的客人，他溫柔的目光落在夏悅身上，又看向夏安，「我們只多玩了一小會，幹嘛這種表情？」
　　夏悅沒有回答，雙唇翕動，不知道說什麼好。
　　靳明宇的目光在夏悅、夏安和小智的身上遊走，總是帶著笑意的表情漸漸退去，他眸光銳利，「妳結婚了？」他莫名的，心情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