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不是受人之託，陳妍笑才不屑接下這個爛攤子。
　　蔡毅柯居住的地方很大，從玄關處進來，換上拖鞋，跟在男人寬闊的背後，她安靜地走了進去。
　　他的屋子很乾淨，沒有一絲凌亂，乍看之下，有一些潔癖患者的作風，陳妍笑不動聲色，隨意地在一張桌子上揩了一下，再看看指尖，潔白無瑕。
　　蔡毅柯轉去廚房倒水的時候，恰好看到她的動作，「每天都有鐘點工過來打掃。」
　　她呵呵地笑了一下，「職業病，職業病。」
　　他挑了挑眉，「想喝什麼？」
　　她看著他受傷的手臂，自覺地走了過去，「我自己來吧，你的手不方便，你想喝點什麼？」
　　她隨意地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水，他淡淡地說：「想喝咖啡。」
　　「哦。」她又瞄了一眼冰箱，「裡面沒有咖啡飲料誒。」她轉過身看他。
　　他笑了笑，眼睛落在流理臺上的咖啡機，「咖啡豆在左邊第二個櫃子裡。」
　　她擰開水，喝了一口，「你太挑剔了。」
　　「妳問了我需要什麼，我只能誠實地告訴妳。」他文雅地笑著。
　　她心裡罵了一句，臭不要臉，擺什麼貴公子的架子！她悶悶地將水放在一邊桌子上，依著他的話找出咖啡豆，接著將咖啡豆放在咖啡機裡，正準備拿一個杯子的時候，他的聲音又響了。
　　「咖啡杯在右邊第一個櫃子裡。」
　　她的動作一頓，慢悠悠地收回手，找到右邊第一個櫃子，從裡面找出咖啡杯，心裡腹誹，真是愛講究！
　　咖啡機發出規律的聲音，滴答滴答，不一會兒，咖啡從出口流了出來，黑色的液體如墨汁一樣，一股沁人的香味充盈著屋子。
　　陳妍笑不喜歡喝咖啡，因為她的胃受不了，一喝就胃痛，但她超級喜歡咖啡香，嗯，她像吸大麻一樣蠕動著鼻子，一副極為喜歡的模樣。
　　「好了？」
　　她回過神，點了點頭，將咖啡遞給他，他單手接了過去，她隨口問了一句，「要奶油，糖嗎？」
　　「不用。」他面不改色地喝一口。
　　她蹙眉看著他，光是想一想，就覺得那咖啡肯定苦死人，她輕輕吐了吐舌頭，繼續喝她的水。
　　他端著咖啡，邊走邊說：「客房有兩間，妳自己喜歡哪一間就挑哪一間。」
　　「哦。」她看著他走進書房，誇張地鬆了一口氣，不由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她可是警察局裡冰山小警花，遇上他，她立刻變得不像自己了，真是要命！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他對她的影響力還是這麼的大，她上輩子肯定是欠了他什麼，這輩子才會這麼衰！
　　他手上的傷起碼要養一段時間，他在公司有李助理照顧，在家的話她下班回來就可以照顧他。
　　其實她真的沒想到蔡母會拜託她照顧他，以他的身分，多的是人照顧他，不過她的身分可能讓蔡母比較安心吧。
　　她仔細地看了看冰箱，卻發現裡面只放了一些飲料和水果，她研究了一會兒，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蔡毅柯，你冰箱裡什麼也沒有。」
　　門打開了，他站在她前面，高大的身體幾乎遮住了她的光線，淡淡地開口，「想吃什麼？可以叫外賣。」
　　她一時間無語，「你難道每天都吃外賣？」
　　他笑了，「妳說呢？」
　　她煩躁地甩了一下頭髮，「算了，我去買點食材。」
　　「妳會做飯？」他的語氣很平淡，但難掩他話尾微揚時的驚訝。
　　她默默地瞪了他一眼，「我難道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飯的？」
　　「妳看起來和我一樣。」他婉轉地說。
　　她一時氣悶，轉身拿了鑰匙就走人，蔡毅柯笑著看她離開，她的脾氣還蠻大的，安靜地轉身去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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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妍笑真的讓蔡毅柯刮目相看，桌上一葷一素，加一道湯，兩碗白米飯，簡單卻看起來讓人食指大動。
　　「吃啊。」陳妍笑從詭異的安靜中回過神來，看他怔怔的模樣，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他搖搖頭，慢條斯理地吃了第一口菜，美味的味道令他揚了揚眉，「笑笑，看不出來，妳的廚藝很好。」
　　她冷淡地說：「不用你誇，我自己知道。」
　　他笑而不語，低頭吃飯，她吃了幾口飯菜，忍不住地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他果斷地說。
　　她瞅了他一眼，垂眸，「沒有女朋友，沒有不在場證明，一切都對你很不利。」
　　「嗯，我知道。」他點點頭。
　　看他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她緊張地問：「那你還這麼冷靜，你知不知道，現在這件事情還沒鬧開，如果鬧開了，對你很不利。」
　　「笑笑，這件事情是麻煩，但還不足以讓我失去分寸，你們警察不也沒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不是嗎？」
　　「嗯。」她悶悶地應了一聲。
　　「現在不是她追究我的時候。」他吃完飯，將筷子放下，舀了一碗湯，喝了一口，「是我追究她的時候。」
　　「你要追究她傷人嗎？」她蹙眉，「如果這件事情你去追究的話，那麼很可能她會說自己是因為被你迷姦而精神失常，所以傷害你。」
　　她話裡處處維護他的意味令他的眼眸深了深，「不用擔心，從她進入蔡氏集團到我的辦公室，她的一言一行都在監視之下，到底是不是精神失常可以請專業人士來判斷。」
　　她蹙著的眉並未鬆開，語重心長地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是迷姦案的嫌疑人這件事情爆出來，你打算怎麼做？」
　　「妳要相信。」他揚起迷人的自信味道，看她專注地盯著自己，他的笑意更濃了，「邪不勝正。」
　　真的是……她唇角抽了抽，她敗下陣來，她無話可說，顯然能做蔡氏集團總裁的他，腦袋絕對不會比她差，也就是說他心中已經有打算了，只是他沒有將他的打算說出來的想法。
　　她低下腦袋，決定不再多說，反正他有把握，有方法，她幹嘛皇帝不急太監急呢！
　　於是，她快速地吃飯，耳邊響起他的聲音，「笑笑……」
　　她吃飯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他，他溫柔地說：「謝謝妳。」
　　耳根子忽然一燙，吃到嘴裡的飯菜都變得熱乎乎的，直直熱得她心都滾燙一片，她吞下嘴裡的飯菜，面不改色，可眼神明顯地慌了，沙啞地說：「不、不用謝。」
　　他唇角彎了彎，繼續喝著湯，她只覺得這頓飯她吃不下去了，胡亂地吃了幾口，「我飽了。」
　　「嗯，剩下的我解決掉。」他微笑道。
　　昏天暗地啊，她站了起來，「我先去洗澡，你吃完了放著別動，我等等過來收拾。」
　　「好。」
　　她如兔子一般，快速地逃走了，他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許久沒見，再見她的時候，她穿著一身制服，正氣凜然，漂亮的小臉跟結霜了一般，不近人情。
　　相處沒一會，記憶中的那個少女就回來了，她仍舊和當初一樣可愛、活潑，一點也沒變。
　　他慢慢地將所有的菜吃完，接著將碗筷一個一個地放入水槽中，擰開了水龍頭，水嘩啦啦地流了出來，喧嘩地打開了那一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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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毅柯，你放學啦？」穿著校服的少女，身上飄著純真的氣息，小鹿一般的眼濕漉漉的，看起來格外的動人。
　　他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腦袋，「叫我什麼？」
　　「蔡毅柯，啊！你又打我。」她面色緋紅，雙手背在身後，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之下泛著淡淡的金色，令人看得眼神晃了晃。
　　「我是妳哥。」他瞪了她一眼，沒大沒小。
　　「你才不是我哥！」眼看他還想要說什麼，她立刻道：「難道我說錯了？我們又不同姓！」
　　他無奈地笑了，「所以妳現在是叛逆期到了？」
　　她生氣地跺了跺腳，轉身生氣地準備要走時，忽然又停了下來，「我要借書。」
　　「書，什麼書？」他一邊跟她一起往家門口，一邊問她。
　　「就、就是書啦，放在你包裡的書。」她快速地說。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妳確定我的包裡會有妳想要的書？」
　　她趁他不備，搶了他的書包，他笑著看她，也不跟她爭，無所謂地聳聳肩，「妳要幫我拿書包就拿吧。」
　　她打開包一看，快速地又將書包還給他，「切，我才不會幫你拿。」
　　「找到書了？」他問。
　　「沒有。」
　　「妳要借什麼書？」他不解。
　　她微微不自然地轉過頭，「不借了，我要回家了。」
　　他挑了一下眉，對於她奇怪的行為笑了笑，「妳最近很奇怪，是不是談戀愛了？」
　　她俏臉一紅，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生氣，「胡說什麼，我才沒有談戀愛，誰喜歡那些小男生！」
　　「哦？」他似笑非笑，「那妳喜歡大男生？」
　　水眸古靈精怪地轉來轉去，她丟了一句要你管，快速地跑了。他將書包背好，慢慢地走著，逃跑的倩影似乎添了一些曼妙的意味在其中。
　　不知不覺，他維護的小女生長大了，嗯，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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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時，蔡毅柯不知道，原來她情竇初開的對象是他，更不知道，她借書的藉口只不過是想看看他包裡有沒有可疑的情書。
　　少女將心思藏得很好，只是心揣小鹿，最終還是熬不過心悸的衝動，要麼暗戀到最後，要麼就是告白。
　　陳妍笑洗好澡，圍著浴巾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白皙漂亮，她長得不醜，走在路上的回頭率很高，追她的男生沒有一打，也有好幾個。
　　最終，她選擇了告白。不過，告白失敗，蔡毅柯說他一直把她當妹妹。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翻了一個白眼，想想當初的自己，還是挺白痴的，怎麼會喜歡蔡毅柯呢。
　　不要看蔡毅柯斯斯文文，她知道這個斯文的男人打起架來，絲毫不遜色於流氓，他為她打過架，因為有男生偷偷摸摸地跟蹤她。
　　他斯文，但有著野性，只是別人不知道，而她知道，又對他的兩面性格心動，自以為自己跟他的關係夠親密，所以他才不會在她的面前裝好學生。
　　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發現了，這個男人太重要，在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濃墨的痕跡。
　　她喜歡他，無可厚非。
　　他不喜歡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那時候她還小，被拒絕之後哭得昏天黑地，想想那時候的自己，她嘲弄地彎了彎唇角。
　　她這個人就是學不會裝腔作勢，看看蔡毅柯，幾年不見，他還是溫潤斯文，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多學學他，別自找苦吃，知道嗎？」
　　她拿掉浴巾，換上睡衣，走到客廳，客廳黑暗暗的，唯有角落裡的落地燈散發著暖黃的光暈。
　　她走到廚房裡洗碗，看著浸在水裡的碗筷，她不由地笑了，原來他還知道碗筷要浸水之後洗更好洗。
　　她動作快速地洗碗，她不喜歡今天的事情明天做，沒想過把碗放到明天洗，大概十幾分鐘，她把碗洗好，放在水槽旁邊瀝水。
　　她擦乾了手，去房間裡找護手霜擦著，一邊擦一邊往蔡毅柯的房間走，敲了敲門，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她又去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來。」
　　她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看他仍然在工作，吊著一隻手，詭異地坐在電腦前面，這畫面令她想大笑，不過她忍住了，一本正經地說：「你不睡覺？」
　　「等一會兒。」
　　她點點頭，隨意找了一張沙發上，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接著她便打開遊戲，打完遊戲，已經是五分鐘後了，她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真皮沙發，「好了嗎？」
　　他沒有說話，她踢了踢地板，無聊地說：「蔡毅柯，你好了沒有？」
　　「妳先去睡。」
　　「我也想啊，但是你手不方便，等一下洗澡不用我幫忙嗎？」她問。
　　他看文件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頭，眼神略微奇怪地看她，「聽妳的意思，妳要幫我洗澡？」
　　她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那我洗澡不洗澡跟妳有什麼關係？」
　　「你一隻手洗澡，難道不用我在外面等著？例如擰毛巾什麼的，遞個衣服……」她越說越覺得自己像丫鬟一樣，擺了擺手，「你別洗澡了，刷牙洗臉上床睡覺吧。」
　　他笑了，「妳去睡吧，我沒關係，能搞定。」
　　「蔡毅柯，不是給你選擇題，你現在給我去睡覺。」她冷下了臉。
　　「嗯。」他沉吟沒有作聲，似乎是被她難得的強勢一面所震懾了。
　　她擺著臉，一副晚娘臉孔，「聽到沒有？」
　　「不洗澡，我睡不好。」
　　「那就隨便擦一擦。」她隨意地說，從小一起長大，他的龜毛她還是知道的，就是一個潔癖的傢伙。
　　「不行。」
　　於是她站起來，一臉的憤怒，「知道了，我給你洗澡，你快點。」
　　陳妍笑跟他認識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他臉上出現愕然的神情，她面無表情，「幹嘛，給你洗澡又不願意了？」
　　「以退為進，不是一個好辦法。」他修長的手掌支著下顎，淡淡地說。
　　她冷笑一聲，「放心吧，我不是跟你開玩笑，早點洗完早點睡。」
　　「認真的？」他眼神沉了沉。
　　「你該不會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她懷疑地瞇起了眼睛，眼睛視線直直地落在他褲襠處。
　　蔡毅柯溫和的面具龜裂了，他站起來，捏著她的臉頰，「陳妍笑，妳膽子大了啊！」
　　她輕哼一聲，揮開他的手，「你自己說，到底要怎麼樣！」
　　蔡毅柯眨了眨眼，他還真的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曾經的鄰家小妹妹已經成了這樣厲害的人物了，居然要給他洗澡？
　　他要真的答應下來，她是不是真的會做？這個可能性他不想去猜，也不想去測，非常難能可貴的，他敗下陣來。
　　他站了起來，離開書桌，「是，是。」
　　看他這麼聽話，她唇角一彎，滿意地點頭，跟在他的身後，不斷地催促，「快十一點了，不要磨蹭。」
　　他笑了笑，往自己的房間去，她跟著走進他的臥室，他的臥室很簡單，不是白的就是黑的，倒是很男性化。
　　她坐在凳子上，「我在這兒等你，你快去。」
　　「不用，妳去睡。」他道。
　　「蔡毅柯，你現在怎麼跟女生一樣磨磨蹭蹭！」
　　蔡毅柯今日吃的虧太多了，於是，他直接轉身去浴室裡。
　　等浴室的門一關，陳妍笑直接坐在凳子上，無聲地笑開了，哈哈哈哈哈，他也有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