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鬼1
神寐
坐在學校後山裡的一處大石頭上,葉楓拿著畫本修修改改。只是在打草圖,但一張畫紙就已經快被他擦破了!不知重複做了這個動作多久,被他蹂躪的紙終於受不了他反覆的折磨,「嘩啦」的一聲裂出一條縫。
看著基本上已經不能使用的紙,葉楓靜了幾秒,然後煩躁的把手上所有的畫圖用具──包括那本畫本丟到後面的草叢裡。
他很煩燥,但不能怪他。課堂作品「視界」拖了一個星期他還沒交出來,老師都已經磨刀霍霍等著砍他的頭了,而他還是一籌莫展。
葉楓其實畫了很多畫,但他都不滿意,一向完美主義的他無法把那些東西留下來,結局就是還沒完成就被他丟棄一旁。
唉……葉楓煩惱的嘆了一口氣,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他令他滿意的作品?
坐在石頭上一會兒,葉楓才站起來,轉身要去撿剛剛被他丟出去的用具。
但是,他楞住。
葉楓抱頭慘叫:「我的東西啊──!」明明丟在這裡的怎麼消失了?!
淺淺的草叢裡,根本沒有任何繪畫用具存在過的痕跡,好像他剛才根本沒把東西丟到那裡似的。
他抓著臉,慌亂的到處找尋的時候,輕輕的笑聲突然傳進他的耳裡。
葉楓立刻往聲音的方向轉過去,剛剛他坐的大石頭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黑髮披垂在肩膀上,一身森林色的唐裝用綠線勾著籐葉和野花的圖案,身邊還有隻花貓。
少年盤腿坐著,並支著下巴,臉上帶著頑皮的笑容,笑的細彎彎的眼睛讓他想到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笑臉貓。
不過那些都不是重點,真正重要的是,少年另一手裡拿著的,正是他消失的用具!
「可以請你還我嗎?那些東西很重要。」葉楓朝少年伸出手。
少年笑著,炫耀似的晃了晃畫本,沒有馬上把東西還他。
「重要還這麼丟?」少年嗤笑,有點為難他的意思。
「不小心的,請你還我。」他說第二遍,對這個莫名出現在這裡的少年沒啥好感。
少年沒有再說什麼,畫本往前一遞,讓葉楓拿回去。
「畫什麼?看你坐在這好久還畫到上火。」跳下巨石,少年像貓一般動作靈活的湊到他身邊,問。
他身邊的那隻貓也跳下來湊到葉楓的腳邊。
看著這怪異的一人一貓,葉楓小心翼翼的說:「學校的功課,題目是『視界』。」然後他又問:「你一直在看著我?」
「咯咯,很少有人會過來,想不注意都不行。」少年答非所問地說,眼睛又彎了起來,「題目是『視界』?哪個視界?」
「視野的視,界線的界。」葉楓解釋給他聽。
「很急啊?」少年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一把刀已經抵在我脖子上你說急不急?」葉楓翻了個白眼。
少年彎月似的眼睛掃了遍四周,咕嚕嚕地在眼框裡轉,然後他笑出聲。
「你要畫『視界』,卻選了個只能從樹林間看出去的地方畫?」
葉楓不悅地想,他走了快四個小時、後山都被他爬過兩圈,才在這裡找到看的出去的地方,難道還有其他選擇?
「要不然你有更好的地方?」他問。
少年咯咯地笑,「這不是廢話?真的想畫,我帶你去。」說罷,他連等葉楓說話都沒有,就一蹦一跳的往另一邊的樹林跑去,那隻花貓也跟著舉著鐮刀似的尾巴跟過去。
葉楓儍儍的站在原地,直到少年轉身,翹著嘴角問不來嗎?他才夢遊般地拿著畫本還有背包跟上。
他有種自己被拐走的感覺。
穿著森林色的少年矯健地在樹林間跳來跳去,速度快的嚇人,讓葉楓幾度找不到他的方向,還是那隻貓會站在樹後朝他甩甩尾巴,他才找的到路。
不過這樣拐來拐去九彎十八拐,葉楓很懷疑自己待會還回的了宿舍嗎?
他連剛剛走的路都快不記得了……
「喂,還要走多久?」他忍不住對前方幾乎要走出他視線之外的少年問。
森林色的身影一下消失在他眼前,而後才聽見少年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就在這啊!你該不會現在跟我說你上不來了吧?」話裡竟然還有點嘲笑的意味。
誰上不去啊!為了賭一口氣,雖然葉楓的腳已經痠了,但還是跟過去。
原本他走的地方都還有石板鋪路,但少年帶的路都是泥土地,有時還要踩著樹根才能往上攀爬,讓小小一段路他也走的不是很容易。
爬上山壁,葉楓手上又是沙又是土的走到少年身邊。
少年對他咯咯地笑,一手指向前方。
順著手指看過去,葉楓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他們在山頂!而且是在另一座位於原本後山後面的山上!從這裡望出去只見深綠在陽光下落成一片幽綠的海洋,不時反射點點熾白的光線。甚至,他還能看見自己學校就在群山環繞之中。
往更遠的地方看去,遠方的山在白雲下已經是一種接近灰藍的色彩,透露著幾許幽靜,甚至是與世隔絕的氣息。
葉楓怔怔地看著,思如泉湧。
「這裡才畫的出你要的感覺吧!」少年見葉楓愣著,推了他一下,「傻了呀?都帶你過來了,還不畫嗎?」
如夢初醒,葉楓立刻盤腿坐下,拿出畫本和鉛筆開始飛快地在圖紙上舞動線條,眼神專註地完全忘記少年的存在。
少年也不生氣,抱起花貓爬上一旁的樹上,笑的彎彎的大眼靜靜的看著葉楓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