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夜煒
市郊一座古樸典雅的別墅內,一輛限量版的蓮花跑車駛入車庫,車門打開,身穿白色休閒服的上官鴻笑咪咪地下了車,把車鑰匙扔給等在一邊的傭人,然後對面前身著西裝的男子揮揮手,「林叔,我回來了。」
「二少爺,大少爺在客廳等你。」上官家的管家林叔對上官鴻微微一笑,笑容裡帶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詭異。
上官鴻眉峰一揚,連忙頓住腳步,挑眉問道:「大哥在家?」
見林叔點頭,上官鴻黑眸一瞇,伸手搭在林叔的肩膀上討好地說:「林叔,大哥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要整我,透露兩句,我要不要現在出去躲躲?」
林叔有禮地後退了半步,平靜地說:「大少爺已經吩咐保鏢們將大門封鎖了,二少爺,這次你逃不掉了。」
上官鴻臉色一垮,垂頭喪氣地往別墅主樓走去,林叔看著他不情不願的背影,滿臉笑意地搖了搖頭。
上官家族是商界的四大家族之一,在整個商界聯盟裡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雄厚的實力,但這樣一個傳承了百年的家族卻人丁不旺,這一代只有上官哲軒和上官鴻兩個繼承人。
因為長子上官哲軒出色的表現,上官父很早以前就把公司的事務交給他處理,而上官哲軒也不負眾望,將上官家族的商業版圖一再擴大,結果卻養成了次子上官鴻無所事事的性格。
天塌下來有大哥頂著,他就安心的當他的少爺就好,只要上官家的親戚問起,上官鴻永遠都是用這種漫不經心又嬉皮笑臉的態度回答,眼下上官哲軒已經打算親自去開發海外市場,將上官家的產業發展到國外,上官哲軒決定不再縱容家裡這個混吃等死、吃閒飯的小弟了。
看見上官鴻踏入客廳,坐在沙發上的上官哲軒推了推金邊眼鏡,面無表情地將手裡的文件放在桌子上,平淡地說:「我訂了明天出國的機票,明天開始上官企業的總裁就由你來擔任。」
「喂喂,大哥,這不是真的吧!」上官鴻眼睛一瞠,俊臉一黑叫道:「總裁?開什麼玩笑?」
大哥是喝醉酒在發酒瘋了嗎?竟然扔給他這樣一個炸彈般的消息,阿彌陀佛,他一定是出現了幻聽,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他那個責任感極強,總怕他把公司搞得倒閉了的大哥嗎?
「怎麼,有問題?」上官哲軒眉峰一揚,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家弟弟。
「有問題,天大的問題。」上官鴻飛快地坐到沙發對面,一臉嚴肅地望著上官哲軒說:「你想害得公司倒閉,害得老爸、老媽心臟病發作,讓你親愛的弟弟我無顏面對上官家的列祖列宗嗎?」
上官哲軒淡然地勾起唇角,冷聲說:「公司不會倒閉,爸媽的身體也很好,我明天會準時離開,你記得準時去公司報到。」
「大哥,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上官鴻皺眉抱怨,「把公司交到我手上是不是太兒戲了,我完全不懂得要怎麼管理公司好不好。」
「不懂可以學。」上官哲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已經二十六歲了,我放任了你這麼多年,也該讓你收收心了。」
「我拒絕。」上官鴻雙手環胸,挑眉瞪著上官哲軒,「我可不想把公司搞到倒閉然後將來被爸媽罵到臭頭,上官家的財產多到我們躺著吃三輩子都還有剩,你幹嘛想不開,要去開發什麼國外市場。」
大哥真是一點都不懂得享受,年紀輕輕腦子裡除了公司和企劃案就再無其他,他一點都不擔心他會過勞死嗎?他這個年齡就應該及時行樂才對。
「我真是太縱容你了……」上官哲軒沒好氣地看著上官鴻一臉任性的表情,「這次由不得你拒絕,你要是再不務正業,我就把你轟出家門,送去讓老大徹底地教訓一番,然後找律師公證強制把所有的產業全都交給你,到時候別怪我不顧兄弟情面。」
「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大哥啊!」上官鴻一聽到上官哲軒口中的老大立刻發出了一聲哀號。
臺灣商界聯盟裡有地位特殊的四大家族,這四個家族裡的十個繼承人被稱為上流社會的十大貴公子,上官哲軒口中的老大是四大家族之首的蘇家長子蘇逸楓。
蘇家本家經營的原本是建築業,而蘇逸楓身為蘇家大少卻沒有接手家族產業,而是另起爐灶創辦了華陽地產,後來華陽地產幾乎吞併了所有的小型地產公司,他便與四大家族一共十位少爺合資成立了一家龍鷹商務會館,只對上流社會的特定家族開放,會館的會員全都是新一代的青年才俊,儼然是財經界新生代的領軍龍頭。
上官鴻這個不務正業的少爺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翻起臉來六親不認的老大,那個工作狂人比大哥還要喪心病狂,要是落在他的手裡,不死也要脫掉三層皮,而且老大早就看自己不順眼了,相信他會很樂意幫大哥「教育」自己的。
「你要去國外多久?」上官鴻沒好氣地瞪著上官哲軒,語氣裡盡是無可奈何。
相比到老大身邊去體驗人生,上官鴻覺得還是接下自家的企業做個掛名總裁輕鬆一點,不然大哥真的發起狠來,把公司的事情全都丟給他,他就真的要考慮寫遺書去向上官家的祖宗們謝罪了。
「用不了多久。」上官哲軒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你不用擔心,我安排了一個絕對值得信任的人到公司幫你,你只要按她說的去做,每天按時上班就好。」
「啊?是誰?」上官鴻莫名的覺得背後一涼,竟然升起一股大難臨頭、烏雲罩頂的感覺,為什麼他覺得大哥笑得是如此的不懷好意,並且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呢?
上官哲軒神祕地一笑,回答道:「等你明天到了公司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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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上官鴻早早便被林叔叫醒,然後一臉不情願地前往公司。
七點,上官企業頂樓的大會議室裡已經聚集了公司所有的高級主管,雖然名義上是為了迎接上官鴻這位新任總裁的到來,但其中很多人都是來等著看上官鴻在會議上如何出洋相的。
上官家二少爺紈褲子弟的大名,在上流社會的社交圈裡可謂如雷貫耳,任何人提起上官鴻,都只有一個評價,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富家少爺。
對於上官企業臨時變更總裁一事,大多數主管都堅決地表示反對,但上官企業不同於其他企業的組織模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家族企業,上官家族的直系家長對企業有絕對的領導權和決定權,所以上官哲軒的決定在公司裡就等同於聖旨,也正是因為如此,上官企業的總裁必須更優秀,因為他的任何決策都直接決定著公司的存亡。
讓上官鴻這樣一個玩世不恭的少爺來領導上官企業,讓他來取代精明睿智的上官哲軒,開什麼玩笑?主管們都覺得這是一個兒戲的笑話,對上官哲軒的這個決定表示深深的惶恐和擔憂,但上官哲軒執意如此,並且表示上官鴻一定可以承擔起重任,眾人也只能不情不願地接受。
「嘖,真不知道上官哲軒總裁在想些什麼,這樣一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少爺能擔得起公司的重任?」
「怕什麼,人家自己家族的企業都不怕倒閉,總之不會讓我們全體被商界淘汰喝西北風就好。」
「呿,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任性。」
「真是的,你看現在都幾點了,上官哲軒總裁平時總是提前一個小時到公司裡來,但我們這位二少爺顯然架子很大,讓我們在這裡等了足足半個小時都還沒有出現。」
「話也不能這麼說,說不定我們的二少爺有不為人知的才能,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真的能帶領上官企業再創營利神話呢。」
「哈哈,那我就萬般期待我們的新任總裁能給我們什麼樣的驚喜了。」
各種嘲諷和調侃的聲音此起彼伏,原本只是小聲的嘀咕,後來卻因為上官鴻遲遲未到而聲音越來越大,言語中各種不屑的語氣全都帶著對上官鴻的質疑與憤怒,上官哲軒的優秀人盡皆知,上官企業裡的諸多菁英都心高氣傲,他們在跟隨上官哲軒的時候有多麼恭敬、多麼心悅誠服,此刻針對上官鴻時就有多麼輕蔑。
一想到他們辛苦打下來的成果,未來將要被一個紈褲子弟揮霍破壞,而他們以後都要忍受一個草包少爺在公司指手畫腳,眾人的心中就充滿了怨氣。
正在這時,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推開,室內猛然一靜,眾人的目光全都傾注到門口,只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抱著一疊文件推門進來,受到大家的關注後微微一愣,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走進會議室,來到最前方緊挨著總裁主位的位置坐下。
清麗的小臉,清澈的眼睛,上揚的嘴角帶著微微的甜笑,正是上官哲軒特地從法國叫回來,上官鴻的新任總裁秘書林雪兒。
「這女人是誰啊?」
「那個位置是總裁秘書的位置,這個看上去乳臭未乾的小女孩是上官鴻總裁的秘書?」
「秘書?呵呵,長得倒是挺漂亮的,我們上官鴻總裁需要的恐怕不是秘書是床伴吧。」
「哈哈,你小子這麼大膽,也不怕被人聽見。」
「怕什麼,上官鴻總裁不是還沒來嗎,大概現在還在哪個女人的溫柔鄉裡沉醉著呢。」
會議室雖然不小,但眾人交談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便傳到了林雪兒的耳朵裡,她微微皺眉,抬頭看著下方那些神色不耐煩的高級主管們,默默的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大哥臨走前交代的果然沒錯,公司裡平日雖然和諧,但各部門的主管都是些心高氣傲的佼佼者,以往在大哥的管理下才能維持和平,他們怎麼可能服從二少爺那種紈褲子弟?現在大哥一走,他們果然要開始集體造反、抗議了。
二少爺也真是的,他不知道大哥一直都有提早到公司的習慣嗎?既然答應了大哥要將總裁的擔子扛起來,就應該盡職一點、像樣一點,怎麼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化,一點都不靠不住呢?聽聽這些人都把他講成什麼樣子了,林雪兒聽著下方聲音越來越大的竊竊私語,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
一直到八點,上官企業管理條例上規定的上班時間,上官鴻終於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出現在了眾人面前,而會議室裡等待了整整一小時的眾人早已經臉色黑沉如鍋底。
「早安。」上官鴻笑咪咪的對眾人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朝總裁的位置上走去。
完全沒有他已經被記恨的自覺,反而在心裡不停地詛咒著自己那個沒良心的大哥,若不是他把總裁的位置丟給自己,自己何必要這麼早起床,苦哈哈地趕來公司上班,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個仇他將來一定會報回來的。
「嗯,怎麼大家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放心,我這個人很隨和的,大家就跟平時一樣正常上班、報告、工作就好,本少爺不吃人的。」
上官鴻漫不經心地開口,雙手插在西裝口袋裡,看上去完全是一副紈褲子弟的樣子,眾人的臉上都掠過一絲厭惡和排斥,林雪兒重重地嘆了口氣,盯著面前已經有五年未見的上官鴻,沉靜的小臉上帶了些旁人看不懂的複雜神色。
「雪兒?」終於注意到總裁秘書位置上坐著的嬌小身影,上官鴻瞬間一愣,看著面前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臉,不敢置信地喚道。
如洋娃娃一樣精緻的五官,像白雪一樣晶瑩剔透的肌膚,那是他看慣了很多年的俏麗身影,但從她身上流露出的那股自信和幹練又是他絕對陌生的。
是他看錯了嗎?此刻出現在他面前的真的是五年前被自己老爸送到法國的林雪兒?那個……在他的記憶中只會跟在他身後膽小哭泣的林雪兒?
想到大哥臨走前告訴他,會在公司為他安排一個絕對值得信任的幫手,上官鴻終於知道他烏雲罩頂的直覺是從何而來,甚至有了立刻掉頭就跑的衝動,就知道大哥不會那麼簡單放過他,竟然將他最大的剋星給找了回來,林雪兒,曾經在五年前一直糾纏他的惡夢,他以為他在五年前就徹底擺脫的惡夢,該死的,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看著上官鴻瞬間變黑的俊臉,林雪兒勾起嘴角,對上官鴻微微一笑,「二少爺,好久不見,我回來了。」
上官鴻震驚了。
如果說向來任性、瀟灑如風的上官鴻,最尊敬、畏懼的人是四大家族新生代的領軍龍頭蘇逸楓,那唯一一個能讓他萬般頭痛、食不下嚥的傳奇人物,就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林雪兒,在上官鴻的記憶中,最讓他刻骨銘心的就是林雪兒爐火純青的絕技,哭。
林雪兒的爸爸林叔曾經因為詐騙欠下巨款而淪落街頭,又被高利貸追著討債,直到遇到上官夫婦才得以解脫,當時吸引了他們的正是林雪兒的哭聲,上官鴻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林雪兒的時候她只有五歲,躲在林叔身後大聲哭泣的她看上去非常狼狽,但那精緻如瓷娃娃一般的五官卻讓八歲的上官鴻覺得我見猶憐。
後來林叔為了報恩成為了上官家的管家,媽媽早逝的林雪兒自然也跟著她爸爸來到了上官家,上官母看她長得可愛又乖巧,對她喜歡得不得了,又因為上官母沒有女兒,所以乾脆將她當成上官家的小姐來養。
上官鴻的好奇心本就旺盛,從小又喜歡漂亮的東西,上官母的決定正合他意,他天天圍在林雪兒的身邊,但他很快就發現這小女孩簡直就是個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因為她實在是太能哭了。
受了委屈,哭;心情不爽,哭;膽小被嚇到,哭,總之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會哭得昏天暗地,然後自己那個沒人性的大哥就會以為是自己欺負了她,馬上揪著自己教訓一頓,小時候他無數次因為她而蒙受不白之冤。
後來林雪兒到了入學的年齡,上官母便將她送到了他和大哥就讀的貴族學校,平民闖入上流社會的世界總是不受歡迎的,在學校裡林雪兒因為長得漂亮卻膽小怯懦,一些任性驕縱的少爺小姐總是找她的麻煩、欺負她,而他就只得整天跟在她身後充當她的善後和保護。
久了之後他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喜歡林雪兒,甚至把林雪兒和她的哭聲都當成了夢魘,林雪兒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就意味著無止境的魔音穿耳和無數解決不完的糾紛。
幸好她在五年前被上官夫婦送到了國外,讓他的耳根得以清靜,但此刻上官鴻看著面前穿著正式套裝的女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小時候那個一出事情只會躲在自己身後的林雪兒嗎?
「總裁,已經八點了,可以召開會議了嗎?」看著一臉失神的上官鴻,林雪兒冷冷地瞪著他提醒道,第一天上班就招來大家的怨恨,怪不得大哥和老爺、夫人都對他這麼頭痛。
清冷的嗓音讓上官鴻微微一怔,他勾唇一笑,轉身在總裁的位置上坐下,笑咪咪地對等待他開始會議的主管們說:「誰有事情要上來報告?」他漆黑的眼睛向下一瞥,然後再次落在了林雪兒的臉上,他現在對面前這小女人可謂是充滿了好奇,就像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一樣,五年未見,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怎麼變成了這樣?
聽到上官鴻大剌剌的詢問,下方一早就在等待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眼底流露出的都是反感和諷刺,這位少爺還真當自己是古代的帝王了嗎,有事上奏,無事退朝嗎?果然是什麼都不懂的富二代。
「大家都沒什麼要彙報嗎?那就散會吧。」上官鴻彷彿根本沒看到下方主管們憤怒的目光,仍舊笑咪咪地道。
林雪兒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將自己抱來的一疊資料推到上官鴻的面前,「總裁,這些是你今天必須批示完的文件,所有人都在等待你的決定,請你快點作出決定。」
上官鴻隨手翻了翻面前的文件,從中挑出了幾個扔到了主管們面前,輕描淡寫地說:「就先辦這幾個吧,剩下的以後再說,還有其他事嗎?沒有就散會。」
看到上官鴻如此兒戲的態度,主管們集體倒抽了一口涼氣,其中一人憤怒地說:「總裁,你就這樣草率的決定,就不怕案子搞砸了,為公司帶來損失?」
「只要你們的企劃案沒有問題,下屬、部門也沒有偷懶,這些案子就不應該會有問題。」上官鴻挑眉回答。
「你這樣做究竟有沒有將公司置於眼裡,上官哲軒總裁把公司交給你,不是讓你把公司當成玩具一樣來敷衍地玩玩的。」
「對啊對啊……」會議室裡頓時傳來一陣嘈雜的附和聲。
「如果各位有異議,那就去把我大哥找回來,讓他繼續接管公司吧。」上官鴻嬉皮笑臉地聳了聳肩,完全不理會下方的一片混亂,他站起來直接指著林雪兒說道:「妳,跟我過來。」說完便逕自起身朝總裁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