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得罪你嗎？」
　　那張含淚的蒼白小臉望著他，看來無措又困惑。
　　得罪他嗎？
　　不，嚴格來說，她沒有。
　　他只是有點遷怒，有點不爽，有點看不慣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死樣子。
　　遷怒，是因為他討厭她姊姊，自然連帶把她也給討厭進去。
　　不爽，是因為她膽敢對他這個人見人愛的萬人迷投以嫌惡眼光。還有，之前他說出那句『欠扁的嘴賤死小鬼』時，他成功捕捉到她眼裡的訝異；她訝異他怎麼會知道白雪婷如何形容他。
　　至於看不慣嘛...
　　錢，的確很好用，但即便有錢，也不一定就能弄到一顆完全合適的心臟，那需要一點運氣，跟老天爺的垂憐。
　　她，不應該浪費重獲新生的機會。
　　所以，當看到她一副畏畏縮縮，恨不得把自己跟背景融為一體的怯懦樣，他只覺得氣惱。
　　他不懂，她人已經夠小隻了，是哪來的本錢低著頭、縮著肩、駝著背？何況，她還身為知名食品企業的二小姐！
　　在老大開金口問他如何償還多年利息時，他就猜到他可能接到一個屎缺了。而剛才，老大更是直接上來跟他撂了一長串鬼話---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欠的總是該還。
　　詹家的門風，不容任意辱沒，即便只是輕輕一推，只是隨口一句咒罵。
　　在生理上，雪晴已經是個完全的健康寶寶，但她離群索居太久，被醫囑束縛得太緊，所以不僅怯懦、怕生，而且過度杞人憂天。
　　她跟你是徹底的反差，你嘴賤又驕傲，囂張更跋扈。不過，我不否認你很聰明，重點是...你很有本事。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相信雪晴只要受到你百分之一的影響，就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了。
　　反正你整天想著到哪兒去混也是浪費腦力，倒不如用來執行這個小小的簡單任務。不只抵債，還可以順便積積陰德，多好？
　　結論就是，老大勒令他去當保母兼心靈導師就對了！
　　哇哩咧，給他派工作不打緊，還不忘貶損他幾句是怎樣？
　　是啦，他知道自己很有本事，但要治好怕生小動物見光死的症頭，需要很多的耐心跟愛心，更必須循循善誘，才能慢慢將其引出暗無天日的陰暗巢穴。
　　而關於上述的慈悲為懷，到底是干他屁事？！
　　本來呢，他是不想蹚這淌渾水，還準備打個哈哈就隨便交代過去，至於今天小小嚇她一下，也不過是心血來潮，突發奇想。
　　豈料，她並不真的是隻沒爪子又溫馴的瘦弱小白兔！
　　他真是深感遺憾啊，她如果忍過了，保證她的高中生活會風平浪靜，有如一灘死水，偏偏砸書濺血事件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所以...
　　這差事他決定攬啦！
　　如同老大所說，他閒著也是閒著，與其整天睡覺、翹課，不如找點事來做，就當打發時間兼排遺無聊！
　　掌心往圍牆上一撐，他抬腿一個旋身，再向下一躍。
　　「媽呀，我的小少爺！」髮鬢斑白的老人家撫著胸口，驚呼出聲，「大半夜的，你幹嘛又坐在頂樓圍牆上吹風啊？！」
　　「空氣好、視野佳囉。」詹致堯親熱地環著老管家的肩，「張爺爺，你平常那麼辛苦，想不想也上去放鬆一下？」
　　「不用！」老管家火速回拒，迅即再追加一段懇求：「小少爺，能不能拜託你別再爬高了？我年紀大了，禁不起嚇。」
　　要知道那高度足足有四層樓高，而且小少爺還是兩腿向外懸空！
　　「放心，我沒有懼高症。」
　　「這跟懼高症沒有關係，是很危險！」
　　「好啦，我保證---」詹致堯右手高舉，而後露出狡黠的笑，「下次不會讓你看見。」
　　「...小少爺！」老管家又是一陣哀嚎。
　　「張爺爺，時間很晚了，你該睡覺了。還有，明天請張嫂不用準備我的早餐。」
　　「小少爺，就算你課不上，飯也得吃啊。」身為長者，他實在不該講這種話，可是對於小少爺低到不能再低的出席率，他真的無法再抱任何期望。
　　「身為學生，我當然會去上課。」他說得義正詞嚴，卻看得老管家一臉莫名其妙，「所以...我決定抽查一下學校的早餐夠不夠水準？」
　　老管家佈著皺紋的眼角一抽，再抽。
　　果然...這才是他的小少爺啊！

　　※※※
　　「早安。」
　　「...早。」垂著臉，白雪晴囁嚅回應同學的友善招呼。
　　基於禮貌，她至少應該看對方一眼，但她沒有辦法，因為她實在難以見人。
　　低著頭，她默然走向自己的座位，希望別再有人理她。
　　她，哭了一晚，換來一雙腫得有如核桃般的眼睛。
　　本來，她是不想來上課的，但她更怕被家人發現異狀，所以不只一大清早就急急出了門，還在早餐店呆坐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七點半才慢慢晃進校門。
　　昨晚，她照例在九點整準備就寢，哪知她房門一關，電燈一熄，眼淚就莫名撲簌簌地狂掉。
　　她不知道她在哭什麼，真的，她毫無頭緒。
　　哭累了以後，她扯過書包，拿出麵包，大口大口地咬著，嚼著。
　　太甜了...
　　不管是表皮或內餡，都太甜、太油，跟她平常吃的無糖雜糧麵包差很多。
　　可是，好香，吃起來好好吃！
　　莫名地，她笑了，笑得滿足極了。
　　她抬手抺掉臉上的淚痕跟鼻涕，把那個奶酥麵包吃得乾乾淨淨，連包裝袋裡的屑屑也不放過。
　　在一室的沈寂裡，她側著身子躺臥床上，望著窗外的暈黃夜色。
　　她累了，飽了，想睡了，她不想刷牙，不想起身。
　　一天睡前沒刷牙，牙齒不會爛掉；吃飽就睡是很糟的壞習慣，但她不在乎，至少，當下不在乎...
　　帶著抽噎入睡的昨晚，她睡得很好。
　　顧著遮掩醜態的今天，她完全沒注意其他同學的動態，只除了，她右邊那個空位。
　　第一節課...
　　第二節課...
　　第三節課...
　　第四節課...
　　那個空位，始終空著。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鐘聲響了，中午十二點了，上午的課結束了。
　　想必他不是遲到，是不打算到了。
　　是說，關她什麼事？
　　是說，這不是更好，正合她意？
　　伸長手臂，她在右邊桌上放下三個十塊錢銅板。
　　她不想欠他人情，即便再小的人情...也不想！

　　※※※
　　「妳吃素啊？」
　　乍聽這句問話，白雪晴的頭猛然一抬。
　　他...他出現了？！
　　「妳的求知慾真是令人欽佩啊。」詹致堯揚著燦爛笑臉，直接在她的面對落坐，「我的眼睛如果腫得像鹹蛋超人，保證是打死不見客，要知道身為帥哥，壓力是很大的...」
　　她錯愕無言，呆望那張漂亮的薄唇不停張闔著，直到---
　　「...哭得那麼慘，是該躲在角落遮醜。怎麼，被甩了啊？」
　　這句問話震醒她的恍神，她衝口就吼：「沒有。」
　　「那更慘，不是被甩都哭得那麼慘，那被甩還得了？」
　　「我沒有男朋友，才不會被甩！」
　　「沒有男朋友？」他盯著她的臉，再看向她身前的餐盤，接著搖了搖頭，「也是啦。」
　　是，她不夠漂亮，她連姊姊的一半也比不上，但他有必要表示得這麼明顯嗎？
　　粉拳緊握，白雪晴深吸一口氣，再一口，然後硬是忍著氣，低下頭，繼續吃飯。
　　「吃素沒什麼不好，就是跟一般人格格不入，很不合群。而且妳全身上下沒有幾兩肉，還整天啃這些花花草草，會不會覺得了無生趣？」
　　「人哪，活著是為了什麼？不就是食衣住行兼育樂嘛，如果不能過得開心、快樂，要為了一些狗屁倒灶的理由來為難自己，那多累？」
　　「所謂世事無常，我們都不知道意外跟下一秒誰會先來？所以要把握當下，活出自我，勇於---」
　　「能不能！」終於，她被逼得開口了：「請你移動尊臀，去忙你的貴事。」
　　「喔，我這個不叫尊臀，叫翹臀。」他嘻皮笑臉地道，「還有，我很閒，閒到發慌，所以被勒令來管管閒事。唉，誰叫我欠了利息呢，是不是？」
　　從『勒令』、『利息』，到那暗喻的口吻，都讓白雪晴心生不祥之兆。試問這世上，誰有本事壓得了詹致堯？
　　「你是什麼意思？」
　　「我想妳已經猜到了。」詹致堯不囉嗦，直接證實她的猜測，「相信我，我本來沒打算騷擾妳的，可是老大非常堅持要我還利息，還說了一堆什麼狗屁因果的，所以...」
　　他望著她，態度轉為專注誠懇。
　　「對不起，不管是我曾經動手推妳，還是罵妳醜鬼，我都很抱歉。」
　　白雪晴整個人都傻住了。
　　他在道歉，他是真的在道歉！眼神一片清澄，口吻不帶任何輕佻暗示，就跟昨晚說他也能轉學一樣認真！
　　他的認真，令她害怕，而那句『因果』，讓她更害怕！
　　小手猛搖，她急道：「沒關係，真的沒關係！那已經好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記了...呃，還有，真的很對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拿書砸你的，完全是無法控制。」
　　詹致堯的神色未變，只除了眼角隱約有著一絲抽動。
　　關於那句『完全無法控制』，他強烈建議她應該放在心裡就好。不過，他確實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快，更訝異她如此識時務。話說回來，也許他不需要感到太意外，畢竟她都敢拿書砸他了，是不是？
　　「嘿，妳反應過度了。」
　　不，她沒有，她怕因果報應，很怕！
　　「我真的、真的很對不起...」原先難以啟齒的歉意，現在變得再容易不過，「那...我能不能麻煩你...考慮轉回原本的班上？」
　　那雙烏溜溜的晶亮大眼佈滿布冀，幾乎讓人不忍拒絕；當然，只是幾乎。
　　「...不能。」他說。
　　「為...為什麼？」她的小臉頓時暗淡無光，「你很討厭我，我看得出來。」
　　「身為債務人，是沒資格考量個人喜好的。」他公允地評論著，「重點是，詹家的門風不容辱沒，老大堅持要我還，我就一定得還。」
　　「你有那麼聽話？」她才不信。
　　「抱歉，這個話題涉及家務，我不方便回答。不過妳放心，只要妳乖乖配合，我就能儘快把利息還清，還妳的海闊天空。」
　　「怎麼配合？」她呆愣地反問。
　　「讓我看得順眼，就是配合。」
　　「你是要我去整型嗎？」她真的有醜到不能見人的程度嗎？
　　他笑了，一種不含嘲笑的笑，「用不著那麼麻煩。」
　　老實說，她看起來真的還可以，而且是在他的標準下還可以。除了一雙圓亮大眼沒變以外，她絲毫不見當年那個皮膚蠟黃，還隨時會掛點的醜樣子。
　　眼一低，他瞪向她一片『綠油油』的餐盤。
　　「妳知道嗎，妳才高一，還在發育。」她的飲食習慣，讓他不贊同地蹙起劍眉。
　　「我知道我很矮，但我就算吃再多也不可能會長高！」
　　「我懂，我的健康教育沒那麼糟。」他往椅背一靠，放在桌下的長腿也跟著伸展，就連不小心碰到了她，也不見任何困窘，反倒是她，迅即驚恐地將椅子後拉三十公分。
　　他又笑了，被她神經質的反應逗笑。她懂得避開危險的保命本能值得欣賞，讓他決定放她一馬，原諒她冒犯帥哥的不當行為。
　　「對於妳150的身高---」
　　「喂！我有152！」她義憤填膺地朝他斥喝。
　　「好。」他從善如流地改口：「對於妳152的身高，想必也差不多定型了。而我所謂的發育，只不過是一點點的女人味。」
　　轟地，她的小臉紅雲遍佈。
　　「相信我，吃肉可以讓妳多長點肉，對妳的身材會有幫助的。」
　　她氣極了，忍不住回嘴：「我沒有吃素！我只是不愛吃肉！」
　　「那就好辦了，我們多得是時間找出妳能接受什麼肉。」
　　突地，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記住，妳的配合，可以早點讓我把利息還清。至於妳待會兒要做的，就是把我們桌上的東西調換一下。」
　　她搖頭，不懂。
　　「把我桌上的東西放到妳桌上，把妳桌上的東西放到我桌上，很容易的。」他勉強自己耐著性子回答。
　　廢話，這她當然曉得！「我是說為什麼？」
　　「不為什麼。另外，我強烈建議妳最好吃快點，重點是...必須吃完。我現在要去散個步，如果一點進教室的時候，還沒看到我想要的東西...」他冷笑地哼哼兩聲，道盡未出口的濃濃警告。
　　「讓我把利息還清，還是讓我把債台越築越高？這個選擇很容易，對不對？妳的臉皮薄，但我的臉皮厚...相信我，妳不會想知道我能夠不要臉到什麼程度的。」
　　語畢，詹致堯轉身就走，一副十拿九穩，篤定她一定會乖乖聽話的自信樣。
　　半晌後，她終於緩緩闔上微啟的唇瓣。
　　說真的，她很想把他的威嚇當放屁，但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衝動，因為對於他的古靈精怪兼整死人不償命，她是耳聞到又驚又怕。
　　畢竟連姊姊那麼強悍的新時代女性都吃了他多年的悶虧，她又哪來的絲毫勝算，對吧？

　　※※※
　　向來習慣了細嚼慢嚥，白雪晴這頓飯是怎麼吃都快不起來。而隨著時間的分秒流逝，她只覺嘴中的食物越來越食不知味。
　　她確實想過直掉倒掉走人，但浪費食物是不對的，何況他也說了，她必須吃完。
　　當她氣喘吁吁地抵達教室時，已經是十二點五十七分，同學們都落了坐，只除了她以及她右邊的位置，還是空的。
　　垂著臉，她趕緊走向座位，假裝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並不存在。
　　她不喜歡別人盯著她，她會忍不住懷疑自己有哪裡不對勁，然後走路會不自覺地同手同腳，那看來不只是蠢，更大大增加她走路跌倒的機會！
　　坐下後，她才慢半拍地發現自己桌上放了一只嫩黃色信封，就算沒收過情書，她也猜得到那是情書，遑論她右邊就坐了一位極品帥哥。
　　才開學沒幾天嘛，東西放錯是能夠理解的。
　　她輕嘆一聲，小手一攏一放，迅速將信封物歸原主。
　　當然，她也看到他桌上那三個十元銅板了。要是他知道她為了一個麵包跟他計較，她日子恐怕會更難過，於是，她默默地把銅板拿了回來。
　　說真的，她不曉得詹致堯為什麼會說什麼中什麼，難不成智商若是高到某個標準，就會演變成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老天，那她這三年要怎麼過啊？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那個聲稱會準時進教室的花美男詹致堯，也緩緩走入了視線。
　　他在吃麵包，邊走邊吃，吃得津津有味，吃到連眉眼都帶著笑意，讓人忍不住想要偷咬一口，知道那麵包到底有多好吃？
　　接著，他停下腳步，倚在窗台繼續吃那所剩不多的麵包。她可以看見坐在窗邊那位女同學的臉有多麼紅，姿態有多麼害羞。
　　「白雪晴。」
　　他突然開口點名，嚇得她正襟危坐，立即應答。
　　「是。」
　　「現在幾點？」
　　「十二點五十九分十五秒。」她低頭看錶，火速回覆。
　　「所以，我還有時間把麵包吃完對不對？」
　　「...對。」他看起來就是一副想把東西吃完的樣子，她敢說不對嗎？
　　時間，彷彿被放大延長了無數倍。
　　她怔愣地看著他將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裡，看著他滿足地舔吮手指，看著他走進教室，再看著他在她的右邊坐了下來。
　　那雙包裹在制服長褲下的長腿，不甘於窄小座位的束縛，只將右腿攔在桌子下，左腳則大剌剌地伸到他們之間的走道。
　　「上什麼課？」他漫不經心地問著。
　　「歷史。」她怯生生地答，看見他不悅地翻了翻白眼，不過，他還是從抽屜裡拿出了課本。
　　「知道嗎？我超討厭講故事的。」
　　他的話，引發她的另一陣尷尬；她覺得他在暗示某個可笑過往。
　　「不過...我更討厭聽別人講古，那讓我很想睡覺。」他不悅地咕噥著，腳板輕踢她的桌腳兩下。
　　「嗯？」她抬眼看他，原本挺直的背脊又習慣性地彎了下來。
　　「忘了告訴妳，我也很討厭彎腰駝背，而且把椅子坐滿的死樣子。」
　　聞言，她瞬間腰桿打直，屁股前挪，僅坐椅子的三分之一。
　　「還有---」
　　「還有？」她忍不住拉高音量，渾然不覺再次成為全班焦點。
　　詹致堯笑了，那笑，抓住所有男男女女的目光，也看得白雪晴雙眼發直，心跳狂奔。
　　「萬一我睡著了，不用理我。」而他，是保證、一定會睡著的，「但是，如果我打呼了，拜託務必叫醒我，我不想讓老師覺得我沒有禮貌。」
　　她瞠目，不曉得該怎麼解讀這似非而是的論調。
　　難不成，只要睡覺沒有打呼，就不算沒有禮貌了嗎？當然，她沒蠢到開口問他，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謝啦。」
　　「不客氣。」
　　歷史課上到中半段時，她發現她的注意力越來越無法集中了，因為詹致堯那個傢伙，還真的睡著了！
　　不過，他不是乖乖趴在桌上睡，而是長腿大張，雙手交叉在身前，後靠在椅背上，正大光明地在課堂上睡覺！
　　她猜得到這所學校不太管學生，可他囂張的行徑真的讓她覺得丟臉，還有...焦躁！
　　他越睡越歪，隨時有倒下來的危險，偏偏他沒有打呼，並不符合她叫醒他的條件。但她覺得，他要是一個不小心跌落椅子，她絕對是被遷怒的不二人選。
　　所以，她極其小心地挪動椅子，一點，再一點，直到他們的肩頭只剩十公分的距離。
　　這短短的『移位』過程，搞得她神經緊張，冷汗直冒。
　　她擔心老師跟同學注意到她的異狀，更害怕她人還沒移過去，他就一個不小心倒了下來。
　　好不容易，她就定位了，纖肩也因此鬆懈垂下。
　　不料下一秒，一計撞擊狠狠落在她瘦削的肩背。
　　她被撞得往左一偏，卻還是勉強撐住他的上身重量，同時，她發現全班目光開始陸續瞄向他們。
　　紅著臉，她強迫自己忽視那些好奇的眼神，將視線投注在講台上。
　　她知道老師一定也看見了，但老師選擇忽視。她對這間學校教職員的視而不見感到極度佩服，甚至懷疑他們的工作合約中包括一條識時務條款！
　　噢...這傢伙好重！
　　她伸出左腳，試圖多增加一點支撐力。
　　突然，一道溫熱氣息竄向頸間，她的背脊徒地一僵，手臂不由得泛起雞皮疙瘩。
　　要死了...這傢伙不只拿她當靠墊，現在還直接把頭枕到她的肩上！明明兩人的身高有差，她才不相信這樣靠起來會舒服到哪去！
　　不過，上述的抱怨、嘀咕，全屬內心戲，萬分委屈不願的她，依舊是奮力坐正、挺直，乖乖地當靠墊。
　　老天...能不能快點下課啊？
　　不然，能不能拜託這個大少爺快點打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