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初雪
當一架平治房車停在會場前,霎時,現場一陣哄動。
車上的人還未下車,所有的鎂光燈已閃過不停,而現場的觀星族、認得是自己迷戀的偶像到場的粉絲們,更是興奮得忘形尖叫,每位都喊到聲嘶力竭,就算明早醒來後發不了聲,也無減她們的熱情。
當司機打開車門,首先下車的是夜影,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呼喊著他的名字,看來這位英俊的經紀人,「人氣」也不弱喔。
爾後夜月下車,轉身牽著穆幽希的手踏上紅地毯。
就見他一手緊緊握著她的手,一手則不停向在場的群眾揮動,滿臉可掬的笑容,既可親又迷人。
不但如此,他還拉著穆幽希走近人群與之握手,簡直將他親民的形象發揮到極致。
只不過,這可苦了穆幽希,完全不習慣這種場合的她,早被記者們閃過不停的鎂光燈給「閃」得睜不開眼,只覺眼前一片白光,雙眼更流下不適的淚水。
而一直站在離他們三步遠的夜影卻注意到了。
其實他也搞不懂,究竟月的用意何在?明知自己跟幽希的緋聞鬧得正熾,卻還選在這場合,十指緊扣的出現,記者肯放過他們才怪。
望著月那過份燦爛的笑臉,一個他不願承認的想法在腦中閃過,瞬間,一種針對幽希而衍生的情緒凝聚在胸臆間,那排山倒海而來的窒悶感,令他頓覺呼吸困難。
這時夜月走到他跟前,緊張萬分地道:「影,幽希被鎂光燈弄得眼淚直冒,我們還是快點進會場吧!」說完,率先邁開步伐,急急的走進會場。
夜影望著他的背影,不禁在心裡咕噥:還以為他只忙於在眾人面前招搖,原
來還會懂得關心身邊佳人。
而該品牌的主席以及首席設計師在收到消息後,便快步的走出來迎接這三位貴賓。
夜月、夜影兩人用極流利的意大利文跟他們寒暄。也不知他們說了什麼,就見一直像怕她走失的夜月,終肯放手,卻在下一秒改為輕摟她的纖腰,還輕輕地將她推上前。
而兩位外國男人則毫不忌憚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還學著夜月先前一樣,拉著她的手轉了一圈,然後再用她聽不懂的語言,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難道是不滿她穿著他們品牌的服裝?
滿臉疑惑不安的她,微轉過頭來,用眼神詢問夜月。
他只輕聳肩頭,表示自己也聽不真切他們在「喁喁細語」些什麼?
但那透著莫測的眼神,卻又像正在算計著什麼似的!
穆幽希見他故作神秘,也懶得再理他們男人間的事情。就在她悶得快打瞌睡時,他們終於結束了這場「祕密」會議。
「幽希,謝謝妳!」史提芬----就是那名首席設計師,握著她的手,用著字正腔圓的中文跟她道謝,然後是夜月。
而穆幽希卻被他道謝得莫名其妙!?
此時主席也跟著改用英文開口道:「幽希,你都不知道,史提芬完成這件晚禮服後,一直都找不到這件衣服的主人,當月知道後,卻說一定能找到適合它的主人,現在,事實證明,月真的很有眼光,而妳也將這件衣服的優點盡現在大家眼前。」
「所以……」穆幽希帶點不確定地開口。
「所以,它不但沒在剛舉行的米蘭時裝展展示過,還是獨一無二,今天才『面世』。」夜月接續道。
穆幽希真的不敢相信,更多的是受寵若驚,自己居然有幸穿著這麼一件珍貴的衣服。
難怪將這件衣服帶到酒店的,不是服裝店的職員,而是設計師的助手。
就這樣,經過他們的宣揚後,在場的記者又是一陣的瘋狂拍照,
「好了,幽希她不習慣鎂光燈,我們還是進會場吧!」
夜月那擔憂的口吻,主席跟史提芬皆意會的點點頭,還直衝著幽希笑得很曖昧,只不過,她因雙眼不適而沒注意。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的派對場面,老實說,在小說世界裡,穆幽希也參與了不下百回,但親身經歷還是首次,而這次的體驗,對她在描述晚宴場景上將會有不小的助益。
因抱著「學習觀摩」的心態,她由最初的不情願,到現在就算被夜月牽著手,周旋於眾人間,她也能神色自若。對於一些羨慕----羨慕她能穿上獨一無二的新裝,以及妒忌----被妒忌的主因,當然是來自於身邊的夜月。
這形形色色的一切或許有機會在她的「書寶寶」裡……
就在她想得正出神,突地腰間傳來一道略施了力道的箝製,拉回她的思緒,困惑的側過頭來瞥著夜月,就見他一臉的不耐煩。
「怎麼了?」
「我看這事,還是由幽希自己決定好了。」史提芬望著她開口道。臉上少了爽朗笑容,多了一份嚴肅。
「嗄?決定什麼?」
她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表情,已說明她剛才一直站在他們的身邊,魂遊太虛去。
史提芬忍不住哀號,只好將他們剛剛的對話重複一遍。
原來史提芬希望幽希能答應做他們來年一年四季的服裝代言人,「還有,我的慧慧表妹已經答應,若妳點頭,即可馬上執行。」
但夜月卻充當了她的「代言人」,一口拒絕史提芬的邀請。
「他還說,妳是他的,妳的美只能他一人獨享。」嘔死了,嘔死了。想不到一星期前的說話,一星期後眼前的夜月竟跟那「黑面」的一樣,隻字不差的奉送他同一番說話。
穆幽希聽罷,目不轉睛的望著夜月。
他、他這種連傻子也能感受到的獨佔慾,簡直是司馬昭之心,但他跟她……呃……
「我、我想去洗手間。」倉皇的轉身,避開這尷尬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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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詞離開後,穆幽希走出喧鬧的派對,來到酒店附設的酒吧。
不知是另一頭的熱鬧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還是什麼的?當她走進來時,偌大的地方,空蕩蕩的,若不是門口的侍者仍帶著有禮的笑容說著「歡迎光臨」四字,她還以為打烊了。
當侍者領著她來到一張靠窗的座位時,驀地,她雙眼一亮,因為她看見自己的偶像----黑燁。
隔著一張桌子望著偶像俊美的側臉,她竟覺得呼吸有點急促,且臉紅心跳。
夜月跟他可說是華人之光,一個是亞洲樂壇天王;一個是好萊塢的超級巨星。
不過兩人給人的感覺卻大相逕庭----夜月親切、笑容可掬、從不拒絕親近群眾。而且做了他的私人助理後,她才真的相信,原來,事業如日中天、日理萬機的他,仍堅持親手回信給歌迷,在網上的社交平臺上,不論是Facebook、微博、Twitter……等等,全都是他親自主理,絕不假手於人。
至於黑燁嘛,一個字----酷,冷冷的,對身邊的事物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總地,一個是身處赤道般的熱;一個像在北極,只有那夢幻般美麗卻捉不住的北極光相伴一樣。
但有一點相同的,就是令女人們瘋狂的魔力。她,不知道自己著迷於黑燁的是什麼?
或許是他俊美無儔的外表、洋溢的才華;又或許他給她的感覺,並不如外表般的冷吧!因為從第一天在媒體上見到他後,他就給她一股熟悉如家人般的親切感!所以他的成就,令她覺得驕傲。
其實她曾偷偷以他作為藍本,寫了一篇關於前世今生的小說,而且破了她自寫作以來最快的速度,那時腦中靈感源源不絕,短短的半個月裡,日以繼夜的在鍵盤上敲。
但當完成後,卻不知怎地,總覺得不妥,像有道聲音在阻止她把稿件寄出,
最後開天窗的結果,就是被敏妍在越洋電話裡唸了近一小時,若不是她乖乖的被她唸到臭頭,敏妍還想直接跳上飛機,親自來香港剝她的皮、啃她的骨、喝她的血,將她解決掉,免她再遺禍人間。
唉!其實她也不想這樣的說。好無奈啊!
當她從慘痛的過往回到現實,抬起頭時,卻發現黑燁那深如黑潭的眼瞳,正直勾勾的望向自己。
一瞬間,那股有如親人般的熟悉感再度湧上心頭,令她不自覺的走到他那桌,坐在他的對面。
而他也奇怪,對於她的唐突,臉上沒有一絲厭惡或不耐,相反原先還一臉酷樣的他,竟揚起一抹愉悅且帶點寵溺的笑容。
「妳來了。」
他這句話怎麼說得好像是專誠來這裡見她一樣,他們不是陌生人嗎?至少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是嗎?
瞧出她的疑惑,但黑燁並未詳說,只問:「妳叫什麼名字?」
「幽希,穆幽希。」
「幽希,陪我喝一杯。」嗓音極為輕柔。
不知是他的柔嗓,還是他像大哥般的親切感,令她能完全放鬆心情,也沒了先前見到他時的緊張感,於是便答應他的要求。
兩人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久別重逢後,在這裡伴著鋼琴師彈奏的悠揚樂曲,暢飲聊天,從社會時事、娛樂八卦,到各自在職場上所受到的苦與樂,以至從小到大所遇到有趣的、出糗的事。
分享著屬於今生的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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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幽希在這愉快融洽的氣氛下,也不知不覺的喝多了,香檳一杯接過一杯,雙頰早已酡紅似火的她,開始見到黑燁長出兩個頭。
為了見證這難得一見的奇景,腳步搖晃蹣跚的走到黑燁面前,伸出手在他的俊臉上亂摸一把,還發出傻傻的嘻笑,「為什麼我……看見你有兩個頭,卻摸到三個……」打了個酒嗝,然後醉倒在他懷裡。
她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樣,令黑燁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因聊得開心,竟忽略了她的酒量,還讓她喝了這麼多。
望著她熟睡時仿若天使般的容顏,以掌輕摩挲她柔嫩的頰,再也掩不住內心的激動,啞聲低喃:「妹子,好久不見。」
正當他打算抱她離開,一聲轟天怒喝傳來,然後只感到身邊一陣風掠過,就見一名高大挺拔的身軀擋在他面前,且二話不說的想將他懷中的人兒搶過去。
而夜月瞧見她雙頰紅如火燒,滿身酒氣,顯然是喝醉了。
「你這色胚,將她灌醉,是想把她迷姦嗎?」狂吼聲呼嘯而過,差點掀起屋頂,而他的話也說得直接。
他認得他,夜月----幽希現在的老闆兼緋聞男友。
不過瞧他這醋意橫生的模樣,看來他極想將「緋聞」二字刪除,改為「正牌」了。這下可好玩了,黑燁難得的玩心大起,眸中閃過笑意,但很快的隱去。
正色道:「請小心你的措詞,而且據我所知,你只是她的緋聞男友,你有何資格跟我要她?」
「我沒資格,難道你有?」
挑了挑眉,「她剛答應跟我交往,你說我有沒有這資格?」說謊不打草稿,還一臉得意的神氣樣子。
「你胡謅,她不可能答應你的。」夜月說得咬牙切齒,眸中溫和的氣息不復見,只留下令人窒息的鷙冷。
「你憑什麼這麼篤定?」
「就憑她已是我的人。」
若不是正跟這礙眼的傢伙處於搶人的姿勢,怕有一半身軀落入他懷裡的幽希,會因他的出拳而掉下地,早一拳招呼過去,那還由得這傢伙的髒手繼續抱著她。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男歡女愛本屬平常,她曾經是你的人,現在也可成為我的。」黑燁就像頭頑劣的猴兒,不停的捋虎鬢。
決定了,搶回幽希後,定要將這傢伙剉骨揚灰,絕對要他以後再也沒「臉」見人。
就這樣,對峙的兩人,誰也不讓誰。
在場的數人也都懾於他們的氣勢,而不敢妄動。
而唯一能調停這事的夜影,卻不動如山的站在一旁,一臉的深思。直到有人再也受不了這劍拔弩張的氛圍,悄悄挨到夜影身邊,輕扯他衣角,用眼神向他發出求救的訊息,夜影這才有了進一步的動作。
握拳放在嘴邊,以掩去唇邊的笑意。沒辦法,誰叫月被妒意沖昏頭,完全沒發現黑燁那雙眼眸,充滿著興味盎然的神采,以及從頭到尾都是以問題去回應問題。
白一點的說法,根本就是在套話。
「黑先生,姑勿論幽希先前跟你說了什麼?但她確是我們公司的人,她的安全絕對是我們的責任,於情於理,都該由我們來照顧她。本人也代她在此多謝你的關心及照顧,這是我的名片----」
正當他打算掏出名片時,黑燁卻出聲製止他,「不需要了,幽希已把她的手機號碼給了我,明天我會打電話給她。」
聽他這麼一說,夜月再一次咬碎鋼牙。哼!明天一早就幫她改號碼,看你怎麼打。
黑燁未有多加理會夜月那陰森森的嘴臉,小心翼翼地將幽希交給他,「把她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便轉身離去。
轉身的同時,朝左手邊的廊柱睞了一眼,然後唇邊泛起一抹笑痕。
在心裡無聲道:月,你可要好好感激我,遂你所願,兄弟我可是大力的幫了你一把,這下所有人都知道幽希是你的人,相信沒人敢再覬覦她的了。雖然你倆不復前世記憶,但你們所許下的承諾,將在今生如願。
那廂黑燁高高興興的離開。這廂的夜月一口鳥氣梗在胸腔,無處發洩,再望望醉得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幽希,更是火大。
本想跟她到香港的旅遊景點,好好的玩上一天,只是明早宿醉醒來的她,恐怕也沒精神,而他亦都失去了興致。
當下決定放棄千辛萬苦才掙來的一天休假,抱著醉死的她,跳上私人飛機返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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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幽希趁夜月在攝影棚內進行拍攝,覷了個空檔走到化妝間喘口氣。
昨日宿醉的她,因醒來時頭痛欲裂的關係,於是乎在家裡昏睡了一天一夜。
今早,由夜月氣沖沖的對她落下命令,以後不準她再沾酒,強硬得連酒心巧克力也不給吃,到拿出新的手機給她,說是因她「醉掉」了手機開始,一整個早上就見他生著悶氣,而從他對她罕有的冷淡態度說明,這悶氣該是衝著她而來的。
然後,劇組裡的工作人員也沒一個是「好臉色」的,個個都朝她露出曖曖昧
昧的神色。
是不是她醉後鬧了什麼天大的醜聞啊!?否則他們怎麼會奇奇怪怪的?
抱著頭回想那晚發生的事,最後的記憶,只停在跟黑燁聊天的一段,之後真的一點印象也沒。
唉!就算沒有夜月的命令,相信今後,她也不敢再跟人隨隨便便的「把酒談天」了。
只可惜!手機丟了,連帶黑燁的手機號碼也不見了。
若果那晚真的鬧出什麼笑話,在場的他,一定給他添了不少麻煩,禮貌上都該跟他道歉才是。
只是,現在都不知道怎麼才能聯絡上他?
「瞧。是哪位大明星坐在這裡?不就是『人盡可夫』的那位。」黎杏莎語帶尖酸的嚷道。
原先還處於相當鬱悶狀態的穆幽希,完全找不出半點心情跟「找碴女王」抬槓(這是劇組裡所有工作人員一致通過,給她的尊稱),但她的話實在有夠刺耳,逼得穆幽希不得不轉過身來,全面反擊。
「嘖嘖!一位美女,追求者眾,卻慘被冠上『人盡可夫』之名?那----貞節牌坊,豈不是閣下的囊中物。」溫和的聲調,卻說著最冷的話。
穆幽希、黎杏莎同時回頭望著夜影。前者附和的點點頭,想不到,她跟夜影的想法如出一轍;後者卻氣紅雙眼,美目惡狠狠的死瞪著夜影,只是眸中那顯而易見的鬱結受傷神色,竟令穆幽希心口一緊,她跟影是不是過分了?
黎杏莎的神色,訴說著一個想愛而得不到愛的女人的痛苦,竟是那麼的深。
此時穆幽希才驚覺,原來黎杏莎一直深愛著的是影而不是月。而她一直找自己的碴也是因為影的關係。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黎杏莎失控大吼。
「這就是答案。」夜影不疾不徐的說道。
然後走到穆幽希面前,不由分說便將她一擁入懷,低下頭吻上她那兩片柔軟的唇瓣。
穆幽希慄然的瞠大雙眸,完全失去思考能力,被緊箝的身軀更是不能動彈,只能任由他擺佈。而夜影也趁機撬開她的唇齒,舌與舌糾纏。
直到耳邊傳來「砰」、「匡啷」,物件被扔在地上的聲音,以及黎杏莎「呀……」一聲的瘋狂尖叫後,夜影終肯放她自由。
望著黎杏莎發洩過後,淒然的跌坐在地,就像瞬間失去生命力的木偶,原先美麗耀目的雙瞳,也顯得空洞而茫然。
她的心碎,仿如感同身受,令穆幽希忍不住的紅了眼,就在她想上前安慰黎杏莎時,夜影再一次將她扯入懷裡,沒了往昔的風度,附在她耳邊說話的語氣,森冷得嚇人。
「若妳敢多說一個字,我將不計後果,將妳壓倒在地。」
然而,穆幽希對於他的恫嚇,卻不覺害怕,她只感到他的殘忍,低喃道:「拒
絕一份愛情,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夜影未理會她的話,拉著她的手便走出化妝間,只留下黎杏莎獨自一人,繼續傷心流淚。
但,真的只有她一人傷心嗎?
就在兩人離開後,轉角處卻走出一道頎長的身影,正是夜月,只見他右手背似被什麼硬物撞擊過般,不停的淌著血,而他卻渾然未覺,雙眼卻閃著被背叛的熾烈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