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感到他懷中身子的柔軟,像是一個用力便可將她捏碎,她額間的碎髮輕輕滑過他的下顎,他不由得一個閃神。
蘋果綠
明月一輪高掛卻教層層密佈的烏雲給遮住了。
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劃破這寧靜的夜,在石磚的街道雜沓奔來。
「嘶……」馬車緊急停下,引得馬兒嘶吼陣陣。
「老爺,到了。」不等侍衛攙扶,車上主人已掀開簾幕下車。
「快,快去將其他人叫醒,甚麼也別帶,他們來了。」南宮家主南宮隱急得滿頭大汗,邊往門內邊交代家僕喚醒其他家眷。
他剛得到消息,大慶皇帝聽信讒言,相信南宮家叛變,已對南宮家下達誅九族之令,兵將已在往南宮家路上。
霎時間南宮家燈火通明,家眷與家僕四處逃竄,人人惶恐自危。
外邊皇宮禁衛軍個個手持烽火兵器,將南宮家團團圍住,連隻螞蟻恐怕都難以出逃,若從天上看,此時南宮公侯家是個皇城最明亮的地方,門外卻一片安靜無聲。帶頭將領手勢一下,禁衛軍如洪水般湧入南宮家大門。
哀嚎聲此起彼落,鮮豔的腥紅噴灑石板地上,光潔的窗櫺上,婦孺孩童哭泣聲也阻止不了這場殺戮。
廳堂。
南宮隱,官拜大慶國公侯,南宮家第三十六代家主,南宮家在前朝已追隨大慶國開國皇帝,堪稱大慶國之錦囊妙計,一直受到歷代大慶皇帝的重用。
南宮隱自知當朝皇帝好大喜功,不輕易接受諫言,此時他也樂得韜光養晦,極少涉入朝堂,花開總有花落的一天,而這天終於到了。
沒想到,他南宮家歷代忠君愛國,卻也落得如此下場,不勝唏噓。
「南宮大人。」說話的是榮親王文曦陽,大慶皇帝之親弟。
以當今大慶皇帝的善疑,身為親手足的文曦陽可以游刃有餘,還受封為品階最高的榮親王,此人有著深不可測的內斂沉穩。
「榮王爺。」智囊南宮隱多年也看不穿他面前的親王。
既已為階下死囚,南宮隱也不再多禮,挺直腰桿一身正氣,目光炯炯。
「大人可有任何遺言。」這句話不帶任何感情。
「南宮家歷代上下皆誓死效忠大慶國,天地可鑑。」不疾不徐堅定說出。
此時廳堂僅有他二人,外邊已是一片人間煉獄慘絕人寰。
「本王明白,大人安心去吧。」文曦陽輕輕吐出這句話,卻無比堅毅。
長於深宮,在多疑的皇兄身邊當差辦事,無論凶險萬分的戰場或是暗地波濤洶湧的官場,他深闇其中精隨,也知道南宮家遭奸人設計陷害。
他不是見死不救,而是不能救,皇帝已下密令,南宮家上下不可留。
天地昭昭,早晚水落石出,總有一天,為南宮家沉冤昭雪。
「老臣就此別過,望王爺送老臣一程。」
「本王不會讓南宮大人感到太多痛苦。」
刀劍無情,劍氣一出,刀光一閃,脖上一抹紅痕,南宮隱氣絕倒臥在地。
此時,一名身穿月牙白單衣的妙齡少女自門外奔入。
「父親、父親…」南宮希悅扶起已離世的南宮隱,泣不成聲。
被守夜的僕人喚醒,還來不及反應是怎麼回事,步出房門外的她只見家園已成一片火海。僅聽到皇帝下令要處死他們全家,一路上血腥濃烈,她常常午後乘涼的涼亭旁池邊已成一片血池。
娘親為掩護她離開已遭士兵刺死,她一路來到廳堂,眼看父親被一身玄衣的偉岸男子一劍刺向父親咽喉,然後父親倒下。
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自眼角不斷流下,卻無任何哭聲,哀痛欲絕如她。
「是你!是你殺了我父親!」南宮希悅抬起頭,無驚無懼的臉龐看向他。
她輕輕放下南宮隱,緩緩站起來,她沒有逃的意願,極度悲憤的情緒已將她吞噬,她不顧眼前的這了男子比她高大許多,甚至輕易可以置她於死地。
「還我父親命來…」她拔下髮簪衝向文曦陽,只想盡可能的傷害他為父親報仇雪恨,還沒接觸到文曦陽,他一個手勁髮簪已掉落。
同時,南宮希悅被他一個用力,轉身將她的手反剪在她的身後,人剛好落在他懷中。細小晶瑩的淚珠還流留在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柳眉黛目未施脂粉面容細緻帶點紅霞,兩行清淚更引的人楚楚可憐。
文曦陽感到他懷中身子的柔軟,像是一個用力便可將她捏碎,她額間的碎髮輕輕滑過他的下顎,他不由得一個閃神。
南宮希悅感覺握住她的手的力道略略鬆開,趁機向後一躲從文曦陽懷中掙脫出來。
「放開。」她怒目瞪向文曦陽。
「妳可知道本王是誰? 」語調依舊不帶任何感情。
「你是殺人兇手。」悲憤柔弱的她依舊孤風傲骨。
「放肆!」文曦陽瞇起眼睛,他倒小瞧了眼前這個清瘦秀麗的小女子。
「單憑妳出言不遜,本王便可治妳的罪。更別說南宮家企圖叛變,罪誅九族,無人可以倖免。」
南宮希悅彷若五雷轟頂,「不,父親一生為國夙夜匪懈,一定是受人所誣陷。」她還記得父親常常挑燈直至深夜,為皇帝寫下一篇又一篇的納言,即使不被皇帝所接受,他還是一如往常日以繼夜書寫,父親總說要是皇帝需要,那他便可以隨時獻上計策為皇帝所用。
對於那些朝堂上的事,父親從不在家提起,他們南宮家一直以身為歷代皇帝的智囊所聞名,這樣的父親近幾年來卻閒賦在家,連上朝的次數都逐漸減少了。
父親的苦從未對任何人說起,南宮希悅卻可以從父親發白的雙鬢以及越來越稀疏的清客來訪看出。
清早,聽聞父親出行拜訪一位故人,她大約可猜出暢談抱負寥慰心中孤寂。
她對父親揮揮手,要他早點回來,目送離去的馬車。
傍晚還未見父親歸來,上夜,娘親一直無法更衣洗漱,糾結的眉心彷彿醞釀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娘親抱抱她安撫著說沒事。
她想著父親一定試著力挽狂瀾,卻抵擋不住這山洪之勢。
「不是又如河?是又如何?」
聖旨已下,皇上心意已決,大慶國再無南宮一族。
「所以,你就是那個劊子手,幫著皇帝不分青紅地屠我南宮一家? 」
看出南宮希悅欲再向前,文曦陽一個側身,繞道她身後,一個手刀不輕不重落在她肩上,剛好讓她落入昏迷。
文曦陽卸下披風,裹在她單薄的身上。
馬上,她靠在他懷中,沉沉睡去,暫時忘卻失去親人的痛苦。
文曦陽不知道為何帶回她,帶回她是個麻煩。
她落淚的模樣堅忍令人憐惜,那漣漪正微微的發燙輕輕啃咬令他心焦,他的驕傲不允許她就這樣消逝,於是,她活了下來。
那一夜,南宮家上下共一百多口,全數葬身火海,南宮希悅是南宮家僅存的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