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左香冷
男人俊秀儒雅臉龐上有著濃濃的書卷氣,卻仍掩不去鏡片後褶褶逼人的光芒,倆個人佇立在一間豪華氣派的別墅前良久。
「我真的要住在這裡嗎?」
抱著娃娃的祁煙蘿穿著粉嫩的洋裝輕聲的問著。
「不喜歡?」
聽出童音裡的遲疑,斯文男人好奇反問。
感覺手掌忽然被捉緊了,斯文男人低頭望著祁煙蘿,她沒有抬頭,依舊看著前方的大房子。
在頂頭的陽光下,她一頭黑亮的長髮隱隱閃著藍光,黑墨般的瞳眸盈著薄薄水氣似輕訴著千言萬語,小巧秀氣的鼻下粉嫩的紅唇緊緊抿合,細緻白皙的臉頰早曬的紅通通。
「這裡是大姑媽的家。」
回答的語調裡微微洩露了心底的緊張和害怕。每次大姑媽見著她時,總是惡聲惡氣的對她說話。
不知道祁煙蘿的心事,斯文男人唇邊逸出笑意,只要將祁煙蘿當面交給新任的監護人,他的這件委託案件就正式告一段落。
等她成年,他還必須來完成遺囑後續的手續。
但,這麼一個精雕細琢的小女孩長大了,會是何等美麗、何等風情,他可就期待了。
牽著祁煙蘿的手走過倆旁種滿綠色樹木的徑道,停在那扇刻鏤著精緻花紋的紅色大門前,他伸手欲按門鈴。
在觸及的那一剎那,紅色大門卻搶先一步開啟。
斯文男人一陣怔楞隨即回神,臉上掛上了職業性的淺笑對開門的年輕女傭點頭,輕瞥了一眼腕中的錶面,正巧是約定的時間。
真準時。
「夫人已經在等你了。」低著頭必恭必敬的將客人迎進門,年輕女傭沒有多看煙蘿一眼,率先領門而行。
尾隨在女傭身後穿過玄關、富麗堂皇的大廳、寬敞光可鑑人的長廊,最後停在一道開敞的深色原木門前。
女傭輕叩門板,「夫人,客人來了。」
「讓他們進來。」沙啞略沉的聲音傳來,挾著懾人的威嚴。
女傭將他們領進聲音的來處,離開房間時順手將門掩上。
「坐!」斯文男人和祁煙蘿坐在一張寬長的沙發上,祁煙蘿低著頭對週遭的一切視若無睹,只有抱著洋娃娃的手攬握的極緊。
斯文男人打量著整間房的設計,正前方辦公桌的後面牆上擺著幾幅龍飛鳳舞的墨畫。
沙發後面牆上則是一幅佔滿整面牆的世界地圖,地圖上有好些個地方作了記號,辦公桌的另一邊則有好幾個從地板延伸至天花板的書櫃,深色原木的牆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
在澄黃的燈光照射下,原木散發著溫潤的色澤,讓整個書房呈現古色古香的風味。
桌子的另一端坐著一名滿頭銀亮梳著髻,就著桌燈照明低頭批閱文件的女人。
她高挺瘦尖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她專心的彷彿忘了面前有倆個人,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她翻動紙張的沙沙摩擦聲和細不可聞的淺淺呼吸聲相應。
她沒有開口,斯文男人也極具耐性的等待著,好似這樣的場景他已應付不下數回。
許久。
終於,她闔上了卷宗,抬起了頭,拿下鼻樑上的眼鏡,精明強悍的眼睛對上了斯文男人。
她不年輕了卻也瞧不出真正的年齡。
微微下垂的眼皮,眼尾拖著幾條魚紋,五官細緻,皮膚依舊保持得相當平滑,看得出年輕時美麗動人的模樣,只是那強悍的眼神破壞了整體柔美的感覺。
她不會是個好講話的女人。
「所有的事都已經處理好了嗎?」
祁慶蘭對著斯文男人說著,眼神卻轉看始終垂著頭的祁煙蘿,看著那頭披散滿肩的長髮,她的眉頭緩緩緊蹙。
「是的,遺囑上交代的事我已全部辦妥,剩下的只待祁小姐成年,事務所才會辦理。」
習慣般,斯文男子對祁慶蘭說話不對著人的倨傲態度無視。
聽完他的話,祁慶蘭的眉頭依舊攏聚,深思熟慮著。
「那我弟弟名下的那些財產、資金我也不能動嗎?」
「是的,關於令弟的遺囑,相信您已經相當清楚,除了指定給妳的資產外,妳姪女往日的教育問題就勞您多費心了。」
「你的意思是我若要接收那些資產,就必須扶養他的女兒才有資格?」她真的必須要收留這隻小麻煩精?
「是的,另外關於祁小姐的教育經費每年會從祁先生為她設立的信託基金裡撥出一部份支用,她的生活費用也由基金支出,您不用為她出一毛錢。」
斯文男人公事公辦的口吻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不理會祁慶蘭聞言瞬間更難看的臉色。
「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祁慶蘭手支著頭,精亮如炬的眼神仍盯著那顆黑色的頭顱,許久,她似想到什麼猛地開口,「她母親那邊不是還有一個舅舅?」
雖然那些資產很誘人,但這燙手山芋她不想接。
「是的,根據我們的調查,祁小姐的確還有一個舅舅,只是他已在令弟過世前半年失聯,我們也聯絡不上他。」
斯文男人解釋,不意外瞧見祁慶蘭瞇緊眼瞳的模樣。
「我不能拒絕?」
「可以,若妳評估結果不接受,我們會另外替祈小姐找監護人,但妳勢必失去繼承那些資產的資格。若妳決定做祁小姐的法定監護人,等祁小姐成年,妳的責任才告卸除。」
聽完斯文男人的話,祁慶蘭緘默不語,抵著桌面的雙手手指交叉糾纏,經過許久的靜默,她終於讓步。
「……好,就依我弟弟的遺囑,讓煙蘿留在這兒。」
「那好。」
斯文男人取出隨身文件,攤放置桌面。「這些文件麻煩您在圈選處簽名。」
看著祁慶蘭提起筆在文件上一張張簽名。
斯文男人回頭望著始終安靜的祁煙蘿,發現她正抬著臉對著他,紅通通的小臉已恢復白皙,墨般水瑩的眼瞳凝著霧氣,揪人心弦的悽楚模樣。
祁煙蘿不想留下來,她不喜歡這裡。
投於斯文男人的眼神裡充滿著渴求,希望他帶她離開這裡。
斯文男人看出她的想法,卻沒有說話。
他將祁慶蘭簽好的文件收拾進牛皮紙袋後,緩步走至她的面前蹲下,俊秀儒雅的臉和她相對,鏡片後的黑眸沉靜如冰。
「叔叔會再來的,妳要乖乖的待在這裡。」
寬大修長的手掌親暱的順了順她柔軟黑亮的長髮,而後起身向祁慶蘭道別離開。
祁煙蘿迷濛著雙眼注視男人驟然走離的身影,分不清緊揪在胸口裡的感覺是什麼,只知道唯一能帶她離開這裡的人沒有回應她。
他留下她,走了。
淒迷大眼蓄滿了濃濃的水氣,卻在對上祁慶蘭冷峻的臉色和寒厲的眼神時,陡地化為倆顆晶瑩的淚珠懸在長翹的睫上欲落還留。
見狀,祁慶蘭寒厲的眸底瞬間浮上一抹厭惡。
「不要在我面前來這一套。」
那裝可憐、扮柔弱的技倆和她母親如出一轍,真叫人難以忍受。
祁煙蘿咬唇哽著聲,小手胡亂抹著面頰,對不喜歡她的大姑媽,她打從心底的畏懼,從小一直在父母呵護下快樂長大的祁煙蘿,始終不明白大姑媽對她的厭惡、敵意從何而來,但是爸爸和媽媽不在了,她沒有地方去,只能來這裡。
「現在妳聽好,話,我只說一遍。」
寒芒暴射,祁煙蘿驚恐的點點頭,心頭忐忑不安。
滿意祁煙蘿全心注意。
祁慶蘭思考了下後開口,「我現在是妳的監護人,安排妳往後的生活教育,妳要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由我全權授權。還有,沒有我的允許,妳不能走出這間大宅子,也不能隨意在大廳裡走動,說簡單一點,妳必須全部接受我給妳的一切?」
祁慶蘭一口氣說完,不耐煩的等著祁煙蘿答覆。
她虛假的母親已經拐走她最重視的弟弟,還讓他年方壯年就失去了生命,她怎麼都不能原諒她母親,現在,她最寶貝的女兒落到她手上了,她不會輕易的讓這小麻煩精好過。
祁煙蘿瞧著祁慶蘭驀地轉沉的神色,胸房裡的心猛然驚跳,「妳聽懂了嗎?」再度催促,低沉的聲音透露微微不悅。
聽出異樣,祁煙蘿急忙點頭,雖不瞭解她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她只希望不要再惹怒大姑媽。
看著那顆小小的頭顱拼命點晃的慌張,祁慶蘭心頭流過一股奇異的滿足感,好似她刁難的是她弟弟寶貝的不惜對抗她的無恥女人。
「很好,妳還不太笨,知道現在妳只能依靠我。」想到往後她擁有的樂趣,祁慶蘭嚴肅僵硬的唇邊掛著一朵詭譎的笑。
祁煙蘿望著那張對著她笑的臉,卻覺得那笑容比她惡聲惡氣對她說話時的臉更恐怖、更讓她手足無措、無所適從。
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洋娃娃,心底的不安、害怕緩緩流洩,慢慢的包裹住她,澄亮的眼瞳充盈著對往後生活的驚懼和無能反抗。
「為了證明妳真的聽懂我的話。」
她故意停頓語氣,滿意祁煙蘿的全心專注眼神,「我要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剪掉那頭長髮¬。」
那個女人最愛她女兒的那頭長髮,她總是不厭其煩的梳理、誇獎她女兒髮質多好,像柔軟的絲綢,讓她女兒原本甜美的臉蛋更臻動人。
所以,她要拿祁煙蘿開刀的第一件事,就是毀掉那個女人最驕傲的驕傲。
驚嚇的祁煙蘿睜著大大的眼睛,楞愕的說不出話來。
不,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反應,單純的腦袋對祁慶蘭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不曾聽過的語言,艱奧難懂。
將祁煙蘿臉上的每一分表情看在眼底,祁慶蘭笑瞇了眼,不動聲色的拉開抽屜拿出裡面尖銳的長柄利剪,起身將剪刀藏置背後緩緩的往她走近。
「想清楚了嗎?」
放大的笑容襲至眼前,祁慶蘭伸手攬起一咎髮絲,出乎意料的溫柔語氣和舉動令祁煙蘿已顯驚愕的臉色更添呆茫。
「還是……我來替妳做決定吧!」
話未歇,長柄利刃在燈光下耀眼一閃,如絲如絹的髮絲紛飛落地,祁煙蘿傻了,望著滿身滿地的她的頭髮,不知該怎麼辦?
在飛舞的髮絲裡,她的腦袋裡閃過的都是一幕幕和媽媽快樂相處的畫面,隨著長髮一吋吋變短,媽媽笑著的臉變模糊了,她的笑聲也變的像遙遠的回音。
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面前那張令人驚佈的臉。
銳利的剪刀還在瘋狂的砍戮著,一吋吋、一分分……直至揮舞的銀光停了,面前的人停歇喘氣。
噤若寒蟬的祁煙蘿雙手緊握成拳,不敢說話,她連動都不敢動,淚卻盈滿眶。
祁慶蘭神色輕鬆的揮拍去剪刀薄刃上殘留的髮,上揚的嘴角是滿足得意的笑。
「從今妳的頭髮只能留到這裡,我不想再看到妳披頭散髮的樣子。」
看著面前狼狽至極的小女孩,充盈滿懷的只有快感、愉悅,她對那女人的妒恨從現在開始紓發。
祁煙蘿頭都沒抬的直點頭,對祁慶蘭瘋狂的行徑害怕。
「我沒聽到妳的回答。」祁慶蘭走往辦公桌,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沉著聲問道。
祁煙蘿倏地心驚,連忙抬頭答聲。
「我知道了。」繃出的軟軟童音微微嗚咽。
「很好,妳可以出去了,有人會帶妳去往後妳要住的地方。」祁慶蘭坐回椅子裡,重新攤開桌上的文件批閱著,沒有再看她一眼。
祁煙蘿聽見她的話鬆了一大口氣,急急忙忙的站起身往門口移動,她不敢停頓,深怕祁慶蘭又要說出什麼話來刁難她。
將門關上,也一併關上剛剛膽顫心驚的恐怖歷程。
頂著參差亂髮,小臉上驚魂未定,墨般瞳眸裡滿佈驚慌和倉皇,還未回過神,她只來得及瞧見晃過眼前的身影,然後是一個往前走得背影。
「請跟我來。」
祁煙蘿認得那個聲音,是剛才帶她們進門的女傭,看著背影走遠,煙蘿連忙加快腳步跟上。
女傭領著她往別墅最西側的建築走,走出了庭院,經過幾畝精心栽植的花圃,到一間矮樹叢中孤立的破落木屋。
女傭拿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鎖後,伸手用力推開木門,沒有意外的,積沉許久的灰塵在那一瞬間抖落而下,浮飛滿室。
這件小木屋是搭給之前大宅翻修工人的臨時住所,現在卻成了眼前小女孩的住處……
祁煙蘿捂著鼻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亮了燈,那燈似亮非亮的閃了幾下,看著她打開木屋僅有的倆扇窗,看著晚暮的餘暉灑進屋裡,看著浮飛的灰塵在餘暉裡閃耀。
她毫無所覺的放開捂鼻的手,癡癡楞楞的看著。
女傭將屋內稍稍清了下,其實也不需清什麼,屋內只有一張單人床,搭壁的衣櫥,和一套破爛到缺腳的桌椅,倒是盥洗室還算完整。
女傭回主屋拿了一套枕頭床單為她舖平。
瞧見祁煙蘿仍呆立在那,一臉茫然的狼狽模樣,凝瞧的眼底湧上一抹憐憫,看著祁煙蘿好一會兒,女傭沒有開口,輕輕的嘆口氣後離開。
天色暗了。
太陽的光芒已悄然隱沒,木屋的四周甚至響起了陣陣蟲鳴,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
祁煙蘿頂著被剪的澎亂的髮,眼裡噙著淚,小臉上掛著倆道污黑的痕跡,可憐兮兮的吸著鼻,怎麼也不敢放聲大哭。
她想家,想爸爸想媽媽,她不要住在這裡,大姑媽好恐怖,像書裡描寫的壞心巫婆。
祁煙蘿環看著燈光閃忽下的簡陋木屋。
在淚眼模糊裡,在每次眨眼的剎那,她都覺得木屋是活的,它在眨眼裡向她靠近,隨時準備再下一秒將她吞噬。
寂靜的夜裡,只有屋外蟲叫聲此起彼落的應和著,和有人奔跑踩碎枝葉的腳步聲。
祁煙蘿還沒聽清腳步聲來源,微闔的木門已被人用力得踹開,木門撞到了另一邊的牆發出極大的聲響後又彈了回去,而後被人穩穩擋住。
「真是狼狽。」
一名十三、四歲的身著制服瘦高少年站在門口,對祁煙蘿既揄揶又似憐憫的說著。
祁煙蘿望著他,對他驚天動地的出現有點害怕,少年一步步往她方向走來,祁煙蘿受驚的一步步後退。
「妳是那個老巫婆的姪女?」
對祁煙蘿無措的舉動無視,少年每進一步,祁煙蘿就退一步,直至她背抵著灰塵厚厚的牆,無路可退時臉上浮現了恐懼和哭意,他才停下腳步。
「九歲。」
祁煙蘿像被困在角落裡的小動物,緊張、膽怯的連動都不敢動。
「這麼小…」
少年訝然大叫,過大的聲響讓煙蘿瑟縮了下。
瞥了一眼祁煙蘿澎亂如草的髮,「那老巫婆還真下的了手。」少年喃喃說道。
驀地,少年笑開一張臉。
「我是上官,上官曜。妳呢?妳叫什麼名字?」
「……祁煙蘿。」那張俊逸的臉龐漾著大大的笑容耀眼的迷惑了她,他對著她笑,那是不是代表他對她沒有惡意?
「放心,我不會欺負妳。」
上官曜朝她伸出手,「我最討厭老巫婆,老巫婆也討厭我,所以,我們是同一國的。」斜飛入鬢的濃眉下那雙狹長黑瞳炯亮溫暖。
注視那隻攤放面前的手,祁煙蘿澄亮的眼瞳在他的臉和手之間游移,審視著他的話有幾分真實。
攤放的手掌固執的停在空中,上官曜極有耐性的等待著。
當祁煙蘿髒污小臉往他近了一步,細瘦纖軟的小手放進他的手心時,上官曜決定,為了這小女孩的信任,他和老巫婆槓上了。
得到祁煙蘿的信任後,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萬用刀,把那一頭被剪的澎亂的髮重新修齊,再進浴室沾濕女傭為她準備的毛巾,輕手的將她臉上的髒污擦拭乾淨。
儘管頭髮被剪的像小男生,祁煙蘿細緻的五官仍散發著屬於女孩的柔美神韻。
一連串的過程裡,祁煙蘿乖巧聽話的坐著,明知道上官曜不會欺負她,小小臉蛋上仍是餘悸猶存,黑亮的瞳眸裡除了無措還有一絲對他的好奇。
上官曜沒有瞧見祁煙蘿眸底的疑惑,逕自抬手順了順她剪短的頭髮,狹長黑瞳掃視了木屋一圈,始終對著祁煙蘿微笑的唇微微斂下。
「這裡根本不能住人,不知道那個老巫婆到底在想什麼?」
祁煙蘿微微困惑的側著頭,他好像不高興了,是因為她嗎?
「等一下妳跟我回大宅。」
上官曜雙瞳微瞇,仍掩不去乍現的一抹算計。
祁煙蘿不但要回大宅,而且要住在他的隔壁房間,這樣他才可以隨時看顧她,不用擔心老巫婆會趁他不注意時對她伸出魔爪。
「……曜哥哥!」
看著上官曜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祁煙蘿管不住心慌怯憐憐的開口,嬌柔的嗓音低不可聞,但是上官曜還是聽到了。
他回頭凝睇她,專心的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你是誰啊?你不怕大姑媽嗎?」祁煙蘿在上官曜那雙因專注而更顯幽深的黑瞳注視下,原就低垂的頭顱都快藏進胸膛裡。
「怕?妳怕我可不怕。」上官曜譏肖的撇撇唇。
「為什麼?」祁煙蘿聽出他聲線裡微薄的冷意和一種她不了解的揶揄,鼓起勇氣抬頭面對他。
「因為我是老巫婆最恨又最頭痛的對手。」
上官曜對著那雙墨瞳輕笑。「至於我是誰?」他噙笑的臉倏地欺近祁煙蘿的面前,嚇了煙蘿好大一跳。
「妳只要記得有我在,老巫婆就不敢動妳。」
祁煙蘿抿咬唇瓣,滿臉問號,對他的話一知半解。
「不懂?」
對著眼前這張無辜可愛的小臉蛋,上官曜忍不住動手輕撫,手指傳來的膚觸是出乎他意料的柔滑,讓他捨不得抽回手。
「以後妳就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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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煙蘿初見祁慶蘭時所飽受得驚嚇,以及對往後生活的茫然和恐懼都因上官曜的意外出現,有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轉變。
祁慶蘭對祁煙蘿的種種刁難落在上官曜的眼底都成了他反抗祁慶蘭權威的另一項樂趣。
他毫不留情的對祈慶蘭冷嘲熱諷,激得她紅辣了臉孔,氣炸了肺腑,張口結舌無話可說,只得咬牙忿忿離去。
每每到了這一幕,上官曜嘴角總噙著一抹笑,凝著祁慶蘭離走的背影,深幽的眸底微綻著祁煙蘿瞧不懂的星芒,冷冷的,寒冽像要冰凍人一般。
擁有那樣眼神的上官曜令人陌生也令人膽寒,祁煙蘿心底總有一股說不出的害怕。
這樣對峙的情景幾天裡總要發生個幾次,祁煙蘿雖是見慣,但置於暴風的中心,她還是免不了見時畏懼的心驚膽跳。
在上官曜滴水不露的保護下,祁煙蘿過著安定卻不平靜的生活。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祁慶蘭和上官曜水火不容的原因。
直到幾年後,她才在一名照顧她的婆婆口中得知。
原來祁慶蘭是上官曜的後母,他的母親因為生他時難產而死。
上官曜十歲那年。
上官鴻因自覺年歲已高,生意繁忙,無暇照顧上官曜,故經人介紹娶了年方三十五的祁慶蘭。
他本以為有了一個賢慧的新妻子幫忙,他的家庭事業都能兼顧。
卻沒想到,祁慶蘭表面溫柔賢慧,暗地裡對上官曜恣意辱罵、欺凌。
十歲。
才半大不小的上官曜為了父親把一切都忍了下來,他體貼父親工作的繁忙,隱忍著不去揭發祁慶蘭虛偽的假面具。
這樣的生活他熬了兩年,直至上官鴻因司機酒後駕車發生事故身亡。
之後,祁慶蘭掌大權扛起了上官家的所有事業,露出了她嫁給上官鴻的真正目的。
也由於上官鴻早已擬定了遺囑,所有的事業都必須在上官曜滿二十歲時,重新落回他的手上。
如果不幸,上官曜活不到二十歲,那麼他名下的事業將全部捐給慈善機構,不在名單內的外人也無權插手。
『她的出現只是讓他們多了一個爭鬥的理由。』
那個婆婆是這麼說的,祁煙蘿知道她這麼說是想讓她放心。
不過自知道事實後,祁煙蘿就盡量不在大宅走動,避免那對峙的場面發生。
偶爾,她會趁著午後悠閒的時光賴著上官曜,刻意錯開任何能和祁慶蘭碰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