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牛仔服男孩
苏陶
這句話把我噎的夠嗆。一時之間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臉上馬上燥熱一片——被鬼精神羞辱的感覺,原來是和人是一模一樣的,甚至加倍!
我定了定心神,決定轉移話題:“那也就是說,你其實一直都在我這里,只是我之前看不到?”
“我可沒有那么閑。”他沖着我擺擺手:“我今天是來恭喜你,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我還有話要問,但是黃塵再說完這句話後,我就眼看着他的身體慢慢的變得透明,幾秒鍾以後,就徹底看不到了。
新世界大門?這又是什么意思?
我幾乎是馬上就聯想到了剛剛做的夢。那一扇門的背後,似乎是的確有這樣的含義。我看着黃塵消失的地方有些懊惱,剛剛應該問問他,在夢中他帶我去了什么地方才對的。
不過對於這個鬼的話也沒有必要上上心。結合以往經驗,他從前說的話,我也沒有一句能聽懂。
此時天也已經全黑了。我感覺到肚子有些餓,想去廚房隨便泡個面來吃。打開冰箱的時候,卻瞥見了一抹紅,一張白的滲人的臉在這抹紅之下,更顯得詭異萬分。
就在這一眼的同時,我直接感覺到我的頭都快要炸開了。和見到黃塵的習慣不同,我幾乎是本能的就嗅到了危險的味道。我極力控制住已經發抖的手,順着冰箱的光面一看。
卻是空無一人。
黃塵的話再次耳邊響起。這能看到死人的“特異功能”我可並不想要。可是從他話中意思,這應該是所有走陰路的人都會面對的大概率情況。
也就是說,不必破,沒法破。
所以,在我能看到這些之前,我周圍到底有多少這樣的東西?我一個大活人竟然在這鬼氣森森的情況下呆了這么久?
一想,我就覺得自己命大。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么久了,除了受鬼差威脅纏上我的那幾位,其他鬼兄弟還真的是老實本分,應該也是沒有害我之心。
但終究是放心不下。
當晚我並沒有關燈,在房子的所有角落都撒上了鹽,放了大蒜。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一宿我幾乎都是反復驚醒。待天大亮了,我才敢睡。
沒曾想,這一覺竟然直接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若不是記事本的鬧鍾吵醒了我,我估計着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
而這一日,正是我母親的忌日。
其實算下來,母親離世已經三年了。說來怪,這些年里,我沒有一次夢見過她。尤其是,在我知道很多逝者其實是會給在世的人托夢訴說自己“近況”的時候,這種難過的心理尤甚。
我也只能安慰自己說,她在“那邊”一切都好,所以想不起來我。
今天便是三周年忌了。現在有了“特異功能”的我,或許……能看到她?
然而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我並沒有看到她,卻在她的墓碑上,看到了一個穿着牛仔服的男孩。他坐在上面,兩條腿一擺一擺的。我在彎腰獻花的時候只是覺得後背沒由來的很沉,待我抬起頭看到了在我面前惡作劇的這個小娃娃的時候,“嗷”的一聲尖叫徹底打破了陵園的寂靜,散落在我周圍的七八個人,無不朝我這里注目。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那男孩只是看我笑。雙腿擺的更加厲害了,我也知趣的站在原地,不再靠近了。
陵園陰氣盛,大白天的能看到鬼不是什么稀罕事兒。起碼我走這一路已經看到有幾個了。但也大多是躲在自己墓碑後,盡量與人有些距離。如此明目張膽的跑到別人碑上搗亂的……還這一個。
“你在這做什么?趕緊下來。”既然我都可以和黃塵無障礙的對話,那么我和他也一樣能。
“這里好玩兒。”男孩蒼白着的臉咧開了一個笑容。這時我才發現,他的嘴巴里面並沒有血色,而是黑漆漆的。“別的墓碑都有主人,就這個沒有。”
???
什么意思?
我掩下情緒,換了一種商量的語氣:“那你能告訴姐姐,為什么就這個沒有嗎?”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天天都在這!”那男孩嘟着個嘴:“今天是我死的第一百天,才能出來玩一天的。”
我感覺我應該是知道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繼續問他:“平時呢,平時出不來的嗎?”
“出來的呀。七日,三七,五七,百天,都可以出來的,因為府里的叔叔們說,那天爸爸媽媽會來看我,我也有一整天~的時間都能在外面玩!但是下一次就要好久了,要等到我三周年呢。誒呀!媽媽來了!我不和你玩了!”
那男孩的語氣變得興奮,蹦蹦跳跳的離開了。不遠處,一對穿着黑色衣服的夫婦將小汽車玩具和各種的小零食放在了那個男孩的墳前。而那個男孩看到這些東西早就已經興奮的開始繞圈圈了,只是這對可憐的父母並看不到他們的兒子就在他們的跟前。
我將目光收回,定定的看着我眼前這座冰涼的碑。
沒有。後面,周圍,我能看到的地方,都沒有她。
為什么?今天是她的三周年忌吧!那個男孩也沒必要騙我!更何況在大多數祭拜的碑前或後,我都看到的“人”!單單是我媽媽的這個,卻沒有!
只有這個碑沒有人!為什么?
我等了好久,心中的執拗戰勝了害怕,可是依然是沒能看到那個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直到天擦黑了,我才離開。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無數次思念她,但無論如何都夢不見她的夜晚,我都在自問:她不想我嗎?不然為什么連一個夢都不給我?
我抱着胳膊,八月的風竟然有些涼。想到在她住院的最後幾天,在明白任何的葯物都不能挽回她的生命的時候我狠心的斷了她的葯。
她是知道的,所以當我和醫生在走廊交談後走進病房里時,她定定的看着我問:“明天我還有葯嗎。”
我想到在我問她有沒有什么想見的人,還有沒有想和我說的話的時候,她都搖了搖頭。所以她沒有遺言,我也想不通在她生命的最後三天里,到底想了什么。
她恨我嗎。
我伸手抹掉眼淚,回頭看。
黑夜里的陵園,有縹緲着的白色的人影。他們沒有一個想要嚇唬我,都只是靜靜的注視。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鬼魂的眼神,其實也挺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