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居關係
席娜
尹慕貞是個生性樂觀的女孩,堅信上帝關了一扇門,就會為人開啟另一扇窗。
自從那件嘔得她差點吐血的事情發生後,怒火攻心的她,這幾天一下班就狂找房子。查遍所有的租屋網頁、尋遍所有的社區公告欄,就是恨不得馬上搬離那個鬼地方。
今早她循著一則公寓出租廣告來到這裡,一腳踩進屋內才發現,那竟是一棟三房兩廳貴得嚇死人的高級住宅。
抱著渺茫的希望與姑且一試的心理,她向房東提出不合理的價碼,沒想到房東正急著出國與家人團聚,一口就答應,連討價還價的功夫也省了。
但房東打算再分租一房以平衡開銷,為了安全起見,她允諾只租給女性。
當房東將公寓磁卡交給她時,她唇角微揚的綻出一朵笑顏,失戀的抑鬱自此一掃而空。
真幸運啊!走出公寓大門,尹慕貞不斷感謝神的恩典。
這裡距離公司只有幾步之遙,不但迎合她喜歡賴床的壞習慣,還可以省下一筆交通費補貼租金;更重要的是,再也不必看到那個背叛她的「雄性動物」。
那種用情不專的男人,就由著他去吧!她寧可將體內多餘的水分餵馬桶,或隨汗水排出,也不值得為他掉一滴淚。
對於感情,她自認乾脆果決,不適合她的絕、不、留、戀。
第一章
尹慕貞邊哼著歌邊打包行李,衣櫥裡的衣服被她小掌一掃,整個丟入皮箱。
漸漸清空的衣櫥,一如原本佔據她心頭的男人,也一併被連根拔除。
人家說潰癰雖痛勝於養毒,能斷然切割這份感情,她佩服自己的果決。
房門「砰!」地被打開。
她回頭對上一張懊惱悔恨的俊臉。
「小貞貞,別這樣,聽我解釋好不好?」章孝維走過來按住她忙碌的小手,阻止她繼續打包。
「別碰我,拿開你的髒手。」尹慕貞狠瞪他一眼。
「不要嘛!人家知道妳難過,這樣就放妳走我怎麼捨得?」
「難過?你太抬舉自己了。可以拋棄你這種爛人,我開心都來不及,難過甚麼呀?」她對他溫柔媚笑後,推推黑框眼鏡,瞬間轉成一副晚娘臉:「給我放手,聽到沒有!」
「不要!除非妳心平氣和聽我解釋。」他一個勁兒的耍賴。
「解釋個屁啊!兩人都脫光光在床上翻滾了,還有甚麼好解釋的?你當我瞎了眼嗎?」她嫌惡的推掉他的觸碰。
「是她勾引我,我是被設計的……」他轉而抱住她。
她腳下朝他用力一踹。
「啊!」一聲殺豬似的慘叫,男人立即吃痛的將她放開。
「章孝維!」門口突然出現另一位女人對著他咆哮。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那來勢洶洶的女子──曾卉姚。
「你剛剛說甚麼?我勾引你?」曾卉姚怒氣沖沖走過來揪住男人的衣襟。
「你還是不是男人?敢作不敢當?不是說我的身材火辣,一碰就欲罷不能嗎?還說慕貞她──」
「閉嘴!妳這個臭三八,想挑撥我跟小貞貞的感情……小貞貞,別聽她胡說。」
曾卉姚登門侵戶的囂張行徑,讓尹慕貞的委屈與怒氣一下子被引出來,她的瞳眸閃過一絲痛楚。
他們三人曾是最要好的青梅竹馬,曾卉姚與章孝維先後進了真善美集團成為模特兒後,為了拉她進公司,用自己的前途掛保證,不遺餘力的推薦她,她才有機會跟著世界級大師學習服裝造型,那份友誼令她感動不已。
或許因為感激,又或許因為多年的相處所產生的信賴感,她從沒懷疑過三個人的感情。
半年前她和章孝維訂婚後,為了節省開銷,搬來與他同住,說好要為未來一起打拼,直到兩人都小有成就再結婚,而今他們卻用這種殘酷的方式背叛她,教她情何以堪?
她緩緩的走近曾卉姚,挑釁的抬起怒眸,筆直望進她眼裡。
「嘿,我偏喜歡聽她胡說……妳說呀,我倒想聽看看他對我有甚麼不滿?」
曾卉姚有些心虛,但愛情的獨佔性無法容下三人行,即使對好友萬分歉疚,她也必須給敵方一刀見骨,不讓她有敗部復活的機會,所以她決定迎戰。
「他說妳邋遢、沒女人味,還……還……」說到面紅耳赤,她低垂了頭。
「還甚麼?說啊,我洗耳恭聽。」她臉色越來越難看。 「別!別再說了。」章孝維摀住女子的嘴。
那是多麼傷人的話?他怎能讓小貞貞聽到他在別的女人面前對她的詆毀,那不是他的真心話。
「讓我說,如果真為她好,你該讓她知道。」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再難啟齒她也要讓尹慕貞明白,章孝維的出軌不是他單方的問題。
她甩開章孝維的手繼續道:「妳不但沒女人味還性冷感,現在都幾世紀了,還守著貞節律法不讓男人碰,而且妳一瘋狂工作就把他晾在一旁,哪個男人會受得了這樣的女人?除非妳不愛他!」
她的口無遮攔讓男人臉都綠了。
不愛他?她不愛他嗎?
尹慕貞腦中閃過一絲驚疑,但熊熊烈焰燃燒著她的胸口,她無暇管理那小小的疑問,只想為自己申辯。
「是誰說尊重我,結婚前絕不越軌?還說這樣的我更讓你珍惜?難道這些都是謊言?我會這麼賣力工作,除了不想讓你們失望外,也是為了早日實現夢想啊!這有什麼錯?虧我這麼信任你們……你們居然……居然……。」她因難過而哽咽得說不下去。
對於章孝維控訴她堅守貞節律法的事,她覺得非常委屈,難道婚前沒有性行為就沒有真愛可言嗎?他明知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怎能用這種藉口背叛她?
倆人被指責得啞口無言。
章孝維心裡著急著、泛疼著。他不想失去她,但被抓姦在床非同小可,他該如何求她原諒?
「是你們,你們親手毀了我們十幾年的感情。」她憤恨的瞪著曾卉姚,而後絕望的看著男人的臉。
那張曾經讓她眷戀的溫柔俊顏,而今卻成了誘惑另一個女人的邪惡工具。
就因他帥,倒貼的女人源源不絕,所以他終於把持不住了。
會有這樣的結果,該歸咎於他出色的皮相,還是她太高估自己的魅力?
帥男人果然不靠譜,尤其是像她這種長得平淡無奇的女人,待在他身邊更易引來許多美女的不滿,她該有自知之明才對。
失戀也就罷了,真正令她心痛的是,他們三個人十多年深篤的友誼,就這麼被割捨掉。
完美的愛情遠景,因男人禁不起誘惑而毀了。
在她黑白分明的愛情哲學裡,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背叛,何況背叛她的是她深信不疑的兩個好友,這種感覺彷彿像千斤重的尖銳刀山壓住她的心口,插得又深又痛,叫她如何承受?
信賴得太深才會傷得那麼重,她一刻也無法容忍他與曾卉姚站在一起的登對模樣,那只會讓自己更自卑、更沒信心。
「小貞貞,我是一時鬼迷心竅,妳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了,不然……我們結婚吧。我養妳,妳不要再工作了。」章孝維無計可施,只好拿出最後的王牌,若用婚姻來宣示對她的忠誠也留不住她,他恐怕會真的失去她。
他耍賴的再度上前摟住她的腰。
「結婚?」她怒極反笑,伸手撫上男子俊儔無敵的臉龐。
他到現在竟還搞不清楚,她要的不是一紙婚姻的承諾,而是對
愛情的忠貞。
「真感動。」她神色動容。
男子不住的點頭如搗蒜,一臉真誠。
尹慕貞像是在考慮他的提議,幾秒後眼一瞇,倏地推開他。
「去死吧!」雙手用力將他一推。
「啪!」一聲,順便補他一記熱辣鍋貼。
男子踉蹌倒地。
「妳幹嘛動粗?造成這樣的結果,難道妳一點責任也沒有嗎?他也是人,需要被關心啊!」曾卉姚奔向前心疼的將男人扶起。
「難道我就不需要被關心嗎?是啊,我也有責任……」她痛苦的閉上刺痛的眼睛,不讓淚水氾濫,「我錯看了人。」
這樣的三角關係,在尹慕貞絕望的眼裡,竟成了一場可笑的鬧劇。
退一步,當她決定放手的剎那,心中的狂風驟雨也漸漸平息了。
甚麼愛情?甚麼友情?也不過爾爾。
呵,她笑自己腦殘,才會心無城府的對他們倆掏心、掏肺。
這件事早在她背後鬧得沸沸揚揚,而她卻選擇信任,結果就是被背叛、被耍著玩。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她不會死心得這麼徹底。
「你們外貌登對、實力相當,剛好絕配。」她笑靨如燦爛的玫瑰在冷空氣中迅速凍結,啐地一聲,「老娘不要的男人送給妳,好好享用吧!」。
闔起行李箱,剩下的東西她也捨了,拖著行李扭頭走人。
「慕貞!」後頭兩人同時追出門口。
「有甚麼話最好一次說完,以後別再纏著我。」她強耐住性子,背著兩人站定腳。
「相信我,我真的很愛妳。」男人收起嘻皮笑臉,語氣中透著平時少有的認真。
「慕貞,對不起……」曾卉姚明知有愧於她,卻無法放棄眼前的男人。
ㄧ句我愛你,就能抹煞掉出軌的事實嗎?ㄧ句對不起,就能治癒她心中破了個大窟窿的傷口嗎?這兩句話在此刻對她是多麼諷刺啊!
聽畢,她忍住差點奔出的眼淚,頭也不回的離開。
才走出大樓,一通電話讓她已經惡劣到極點的心情雪上加霜。
父親因為車禍摔斷了腿,要她立刻回去。
她佇立在風中大笑,再也沒人比她更「衰」了,全世界的人都與她作對,就連神也來考驗她的信心。
她火速趕回鄉下老家後,才想到沒跟房東要聯絡電話,但訂金都已經付了應該不會變卦吧?
她在家整整待了一個禮拜,安頓好老爸才拖著疲憊的身子打道回城。
*** *** ***
進門的一剎那,她呆住了。
一個身材壯觀的男人上身裸露,腰部以下僅圍著一條白色浴巾,手上正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髮梢。
沐浴乳的香氣瀰漫一室。
他的側臉美如天神,俊逸非凡;陽光曝曬過的麥色肌膚,在鍛鍊有成的胸膛上襯得格外耀眼,就連賁起的臂膀,都堅實得令人難以忽視。
唐宇倫回頭訝異的望著闖入的女子。
電視轉播的聲音在她耳朵『嗡嗡』作響。
驚艷、炫目令她呼吸一窒,只能張著嘴愣愣的睇著他。
被女人如此肆無忌憚的注視著,他習以為常,只是此時此刻,在這個應該屬於他的私人空間裡,實在很突兀。
兩方各自釘住不動半晌。
唐宇倫終於不耐的將手上的毛巾拋到沙發上,關上電視,轉身面對她。
他向來討厭花癡型的女人。
「看夠了沒?需要衛生紙擦口水嗎?」他瞇起闃眸,冷冷的道。
男人的聲音讓她從怔愣中回過神。
這人講話有夠沒品!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尹慕貞對他的好感倒扣成負分。
帥哥她看多了,他也不過是比一般男人多了一股陽剛氣、身材好了些、眼神深邃了些、樣子迷人了些,跩甚麼?
這種花美男的天性就是自負、自傲、自以為是!認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會為他們心動,就如她剛分手的那個爛男人一樣不可靠,送她,她還嫌臭!
她不理他的揶揄,皺著眉逕自將行李拖進屋裡,心裡吶悶著,房東不是答應她租給女生嗎?怎麼會讓個男人搬進來?
經過門檻時,她將沉甸甸的行李使勁往上拉了幾次,原以為他會有紳士風度上前幫她一把,沒想到他竟冷眼旁觀,她對這男人更加不屑了。
「你是誰?為甚麼會在這裡?」她語氣明顯不悅。
「這句話該是我問妳的。」這女人十之八九是那個付了訂金卻遲遲沒出現的租客。
「你應該是剛搬來的吧?我也是這裡的房客。所以以後請別在公共區域露點,會害人長針眼。還有,為了日後和平共處,我們得立下一些規定……」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推推黑框眼鏡,儼然一副掌控全局的女主人模樣。
既然要共同生活,她須慎重的擬ㄧ份規章,才不至互相干擾。
唐宇倫饒有趣味的盯著這位不事妝扮的邋塌女。
「小姐,我看妳還搞不清狀況。我已經將這整間房子承租下來了,這是我的地盤,恐怕得請妳出去。」
甚麼?他承租了整間房子?聞言,她嚇了一跳。
這可不得了!她都已經付了訂金,而且也搬離章孝維的窩,教她一時一刻去住哪兒?
她的心慌只維持片刻,隨即恢復從容鎮定。
笑話,她若那麼容易退縮就不叫尹慕貞了。
尹慕貞起身靠到他身旁斜睨他,擺出一副鬥志高昂的備戰狀態。
這一站,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隨之而來,氣勢陡然削弱了半截。
男人身形壯碩魁梧,她只勉強到他的肩膀,站在他身旁猶如小雞與老鷹抗衡,他的利爪能輕易的抓傷她、鷹眸能瞬間凍結她。
「我比你早看上這房子,而且繳了訂金,你沒權利趕我走。」
唐宇倫銳眸掃過女人臉上的表情。
這女人明明害怕得要命,還勇氣十足的卯上他,說話雖鏗鏘有力,可是顫抖的紅唇洩漏了她的緊張。
呵呵,有趣!
「妳的訂金早被沒收了。我等了妳三天才租下這房子,而且付了一整年的租金。」
他上下打量她。這麼醜的女人,應該不會有男人為她動心吧?
嘴角突然昇起一縷不懷好意的笑,低頭附在她耳邊輕語:「這位,妳說房子是妳的?還是我的?或者……妳缺男人,所以想跟我一起睡?」
他無預警的戲弄令尹慕貞的耳根子一熱,霎時鍍上一層紅霞。
甚麼阿姨?她有這麼老嗎?那副鄙夷的嘴臉分明是以貌取人。
「你的嘴巴幾百年沒洗?真臭!」她退離他一步之遙。
這人有夠賤,想用這種爛招逼她自動放棄嗎?門兒都沒有!
「哼!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樣?」她不甘示弱的對他吹鬍子瞪眼。
「是嗎?」他的笑意更濃,緩緩的再靠向她一步。
她下意識後退,隱約覺得這男人的笑裡有詐。
「那這樣呢?」男人順勢將身下的浴巾一扯。
「啊!」ㄧ聲驚叫,兩秒內房門迅速被「砰!」地關上。
他只是作勢要扯掉浴巾,她卻沒勇氣看個仔細就落荒而逃,根本就是隻紙老虎。
唐宇倫望著那只被遺落在客廳的粉紅色皮箱,臉上浮出久違的笑容。
「你休想我會搬走,我不怕你!你若敢對我不軌,我就告你!」房內傳來女人的嗆聲。
怕的人該是他吧?他才怕被這女人生吞活剝咧!
這個醜不拉嘰的女人真是有趣,成功的引起他對她的好奇。雖然很討厭私人空間被打擾,但她帶來的「笑果」,讓他沉悶已久的生活染上一絲活潑色彩,他考慮讓她留下。
安靜無聲片刻後,她從門縫探出頭勘查敵況,客廳似乎已不見他的蹤影。
她躡手躡腳的走出來,將皮箱拖進房裡。
呼!驚險萬分,若他真要阻擋,她與他的力氣相差懸殊,怎麼也贏不了。
那麼他是默許嘍?哼,總算還有點良心。
整理好衣物,她拿出預先準備好的錢裝在信封袋裡,走到他房門口。
整間房子都租下來了,他當然是住那間最大的主臥房。
「叩!叩!」敲門聲響起,男人應聲開門,此時他已穿上了休閒服,慵懶的靠在門框邊斜睨著她。
「喏,這是兩個月的房租,我就當你接受了,『惡』房東。」她咧嘴露出整潔的貝齒,加重「惡」字時,表情甚是得意。
「惡」是取「二」的諧音,他不會那麼白目聽不懂吧?
他一挑眉,接過她手上的信封袋,眼中閃過片刻的光芒,像得到了驚喜的禮物似的,抽出那疊鈔票溜了一眼後,直接將它裝回袋裡。
「你不點點看?」看他見錢眼開興奮的模樣,讓她懸在半空中的心霎時定了下來。
「我比較擔心自身的安危。」他似笑非笑。
「你!」她肝火上昇,食指指著眼前這個自戀狂。
很想嗆得他連咳三天說不出話,不過現在他是二房東,形勢比人強,不必逞一時之快。
「哼,好女不跟瘋狗鬥。」她忍住怒氣,扭頭離開。
她離去的背影,讓唐宇倫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低頭看著手上的那包東西,他的薄唇緩緩泛出一抹笑。
這是他公司專用的信封袋,也就是說這有趣的邋塌女是他的員工?
看樣子,他的生活會變得很精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