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尹慕貞正在店裡拖地，張琦君手拿圖稿來到她身邊。
「尹慕貞，把這份設計圖拿去給總經理，他趕著要。」
「店長，慕貞在忙，我幫她拿去好了。」小紅自告奮勇從店長手中搶下那張圖。
「不行，她得親自去。要是總經理對設計圖有意見，妳會修改嗎？再說，總經理喜歡她，我是在幫她製造機會，懂嗎？若真的把到金龜婿，她可得好好感謝我呢！」她將圖塞回尹慕貞手上，順便對她和善一笑。
她又在打甚麼壞主意？尹慕貞撇她一眼，不相信她會這麼好心腸。
「沒關係，我去吧。」她將拖把遞給小紅，揮手離去。
望著尹慕貞的背影，小紅不禁替她擔心。
聽說，章孝維和曾卉姚今早會到總公司，與總經理商談明年度的合約，這個時候去不正好讓她撞個正著？好殘忍啊！
「妳跟她有仇？幹嘛要害她傷心？」尹慕貞ㄧ走，張琦君的黨羽馬上前來湊熱鬧。
「安啦，她是刀槍不入的無敵金剛，沒這麼不堪一擊。我只是看不慣，她這種說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女人，有何能耐讓章孝維喜歡她、設計師偏愛她、就連總經理都特別眷顧她。只是小整她一下，無傷大雅。」她理直氣壯，毫無悔意。
「店長，妳這樣很……」小紅膽小的抗議著，將「缺德」兩個字吞入肚子裡。
「很怎樣？」張琦君瞪她一眼: 「妳要是這麼閒，不如將地板重拖一次。」
小紅扁著嘴離開，不敢與惡勢力抗衡。
尹慕貞敲門後進入總經理室，唐宇倫正在講電話。
為了避人耳目，在公司裡，他們兩的互動更加疏離。
於是，她轉身背對著他，隔著落地百葉簾，從縫隙中好奇的張望外邊的員工區。
高階主管們來來往往甚為忙碌，隔著這扇玻璃，辦公室靜瑟得只有男性醇厚低沉的嗓音迴盪在她耳邊。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吸鐵般可以吸住人的心湖，讓人水波不生，濃沉沉的非常有磁性……
寧靜沒有維持太久，就被眼前見到的人激起亂流。
章孝維和曾卉姚被經紀人領著，正向這邊走來。
基於業務的關係又是同門師兄妹，兩人交頭接耳，動作甚是親密。
明星們的愛情事件，向來是娛樂新聞的焦點，當初她與章孝維低調訂婚，被隱藏得密不通風；相較於她，曾卉姚與章孝維的曖昧情愫，卻被經紀公司刻意炒作，最近新聞話題不斷，火紅得不得了。
分手一個多月以來，章孝維打過無數次電話給她，都被她刻意忽略，她不敢觸碰那個傷口，怕聽到他的聲音、更怕看到他的人，那會讓她想起倆人從前的快樂時光，更會提醒她閨中密友的背叛。
只有許多輾轉無法成眠的黑夜，知道她堅強的外表下，那顆碎裂泛疼的心有多難熬。
沒想到今天會遇上他們。
看來，沒有她的阻礙他跟曾卉姚大有進展。
這一幕，無疑揭起了好不容易剛結痂的傷疤，她心如刀割，痛得難以呼吸，不由自主的直盯著他們瞧，連元神都飛了。
唐宇倫輕喚她幾次，她都沒聽見。
她在看甚麼那麼專注？
好奇的走近她身旁，循著她的杏眸望去，直接落在章孝維和曾卉姚身上。
她像蒼蠅盯上蜜糖似的，熱烈而毫不掩飾的眸光隨著章孝維移動。
她在看那位男模！
一股莫名的怒火突然湧至，他釐不清原由。
強壓下這種奇怪的情緒，故做輕鬆的拍拍她的肩，叫她回神。
「喂，知道癩蛤蟆是怎麼死的嗎？」
她沒回答。
他在跟她說話，她竟敢無視於他的存在，頭也不回一下，那男的真有那麼吸引她嗎？
「是吃不到天鵝肉，餓死的。」他不遺餘力的譏諷她。
……一片寧靜。
奇了，她不是該反擊嗎？怎會這麼安靜？
「喂，聽到我說話沒？」他將她旋身面向他。
乍見她臉上的表情，他的呼吸瞬間凝滯，胸口一緊。
黑框眼鏡後頭明明掛著即將潰堤的淚水，她竟對著他展開笑顏。
那笑靨，悽楚得令他不忍逼視，該死的十足惹他愛憐，他衝動的想將她摟進懷裡。
老天，他想吻她！
她的反應、還有自己可怕的慾念，讓他當場怔住了。
「聽到了。我是癩蛤蟆。」她語氣徐緩而沉穩，彷彿被譏笑的人不是她。
她說甚麼？尚未從震驚中回神的他，無法集中精神聽她說話。
「這是你要的圖，我先出去。」她將圖稿塞給他，急著迴避不想見的人。
開門之際他們剛好進來，撞個正著。
「慕貞？」章孝維如見至寶。
最近她不但避不見面，連電話也不接，難得碰上她，驚喜之餘，他只想留住她。
她沒看他一眼，直接離開。
「小貞貞……」他轉身欲追回她，卻被曾卉姚拉住，只能眼巴巴看她頭也不回的從他身邊再次溜走。
小貞貞？唐宇倫瞇起陰鷙的黑瞳。
不是只有管風年才會這麼叫她嗎？章孝維跟她甚麼關係？叫得這麼親熱。
彷彿心愛的玩具被人宣布所有權不屬於他，心中倏地燒起熊熊烈焰。
今天是怎麼了？為何情緒不斷失控？他強迫自己將心思拉回工作上。
對於本次合約內容，唐宇倫極盡挑剔，在場的每個人都明顯感受到他對章孝維的敵意，個個繃緊神經，深怕搞砸合作關係，尤其是章孝維，為了簽下合約吃了一肚子的鱉。
唐宇倫一顆心全繫在尹慕貞身上，若非他那要命的責任感，不得不絆在公司裡、更考慮到流言的可怕，會傷害到彼此，他早就丟下工作追出去了。
他認為自己會如此重視她，絕非其他的因素，是因為友誼。
對！是友誼。
自從白雲柔事件後，他能信任的朋友已經不多了，難得一位可以敞開心胸暢所欲言的紅粉知己，他當然更加珍惜。
他為自己的行為下了這樣的結論。
尹慕貞果然如預期的慘白著臉回到店裡，張琦君暗自竊笑。
管風年才跨進店裡，就見到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心中嘆了口氣，這小妮子難道還沒走出情傷？
他雖不常駐在店裡，對於別人的閒言閒語他了然於心。
該是推她一把的時候了。
他朝她走去。
「這個月底，我們PB品牌有場秋裝發表會，妳去見習、見習吧！」聞言，一夥兒人全圍過來。
一時之間，忌妒、憤怒、羨慕的眼神全拋向她。
「不公平！管老師，你怎麼可以厚此薄彼？」
「是啊。秋裝發表會是公司的年度大事，出席的除了設計師以外，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她又不是設計師，憑甚麼讓她去？」
「對啊，連我這個店長都沒機會，她憑甚麼？」張琦君不以為然的抗議。
管設計師為何總是護著她？她心忖，一定是尹慕貞巴結逢迎設計師，不然就是兩人之間有不可告人的曖昧。
「我有兩張票，難道不能邀請我想邀請的人？你們誰還有意見？」管風年力排眾議，厲聲道。
女人就是這麼雞腸鳥肚，讓好脾氣的他忍不住想發火。
「當天早上，我會親自為妳做造型設計。想打理別人，得先打理好自己，妳自己就是個活廣告。這是妳往後必須學習的課程。」他從口袋中掏出入場券交給尹慕貞。
老師的話宛若當頭棒喝，打得她如大夢初醒。
是啊！想打理別人，得先打理好自己，自己就是個活廣告。這句話一遍又一遍的敲進她心坎兒裡。
管老師從沒這麼疾言厲色過，想必他對她有比別人更多的期許，否則不會冒著被大家攻擊的危險，硬把她拱上檯面。
她甩甩頭，借以忘卻先前在總經理室遭遇的不快，只希望揚眉吐氣，別讓老師失望。
彷若一只原本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又被灌飽了氣，充滿了起飛的戰鬥力。
下班後，她迫不及待的買了一大堆保養品，準備先睡一覺後，再開始徹底保養肌膚，為發表會做暖身。
睡覺，是她最有效的療傷方式，每次只要遇到挫折或傷心的事，她就會強迫自己大睡一覺，醒來後就能很快釋懷。
原本要加班的唐宇倫，為了尹慕貞的事一整天心神不寧，擾得他無心的工作，因此提早回家。
還沒換下西裝他先去敲尹慕貞的門。
知道他在敲門，她一點兒也不想理他，翻過身，繼續矇頭大睡。
「尹慕貞，妳在嗎？」
她不應聲。
「我要煮義大利麵，妳吃不吃？」
知道她喜歡吃義大利麵，所以想討好她？哼，免了。嘴巴這麼惡毒，她不打算原諒他。
門板被粗魯的敲得砰砰大響，她受不了終於起身去開門。
對唐宇倫一笑後，立刻請他吃閉門羹，砰然將門關上。
碰了一鼻子灰，他沒氣餒，換上居家服進廚房準備晚餐。
義大利麵做好了，他再度去敲她的門。
她還是不理會。
唐宇倫坐回餐桌旁，懊惱的吃著索然無味的晚餐，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排解。
都已經展現自己的誠意了，那個邋塌女竟還耍大牌，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早該對他的毒舌免疫了，不是嗎？除非她真的很在意那位男模，否則不會因他一句話而對他耍性子。
他很好奇她跟那位男模的關係，卻因自己的職位，沒人敢在他面前閒磨牙，八卦消息根本到不了他的耳裡。
她到底要冷戰到何時？越想越窩囊，就不相信一個堂堂男子漢，會搞不過個女流之輩。
他擰著眉，氣呼呼的丟下餐具再去敲門。
「尹慕貞，開門！」
她充耳不聞。
「再不開門，我要把門拆了，開門！」他沒耐性的扯開喉嚨。
真受不了，他到底想怎樣？不悅地再度將門開啟，斜眼睨著他。
看到她終於出現，他突然弱了氣勢。
「小貞貞，麵煮好了，要吃嗎？」他扯開笑容。
她再次對他咧嘴疵牙，門把一推，他眼明手快的將腳阻在門邊讓她關不了。
她瞪著他。
「我……我……」他摸摸鼻樑，不知如何啟齒。
他到底想說甚麼？道歉嗎？
她推推黑色鏡框，雙手交疊胸前好整以暇的等著他開口。
「馬上出來吃飯！已經夠醜了，再不吃，連胸部都快看不見了！」
轟！
尹慕貞的臉色瞬間焦黑，頭頂冒煙。
這就是他的道歉方式？還以為他多有心，看來她大錯特錯。
歐哦，這不是他的本意。舌頭不聽腦部指揮，真想咬舌自盡。
尹慕貞用力踹他一腳，順勢將門甩上。
哇呀！痛死了，這個八婆竟敢如此對待他。
他腳痛、心更痛啊！
沒關係，不氣、不氣。等他們兩重修舊好，看他怎麼整治她。
第二天，他照樣提早回家為她洗手作羹湯。
她滿身香氣的從浴室走出來，他笑嘻嘻的湊上前。
「小貞貞，今天有清蒸魚、三杯雞、還有炒山蘇，妳要一起來吃嗎？」
天啊，聽得她唾液在嘴裡不斷氾濫……
不行、不行，撐著點兒，不可以那麼沒志氣，三兩下就被美味佳餚收買，他若不主動道歉，絕不能原諒他！
對他冷哼一聲，轉身偷偷嚥下口水，阻止自己的胃陣前倒戈。
晚餐她隨便煮了麵裹。心情不好，人也跟著懶散，飯後就將鍋碗瓢盆丟在水槽裏，原想晚一點再洗，等到再次來到廚房時，卻發現他正挽起袖子幫她清理水槽裏的東西。
看見她出現，他對她討好的笑了笑。
她刻意別過頭當沒看見，逕自倒了水回房。
哼，是他自願洗的，沒人逼他！
直到深夜，他都沒逮到機會與她再說半句話。
他像個曠世怨男般，心中堵著一口氣，悶窒得慌，黑瞳落寞的將最後一盞燈熄了，躺在床上輾轉無法成眠。
冷戰的第四天……
員工們被唐宇倫反常的行為整得哀鴻遍野。
他不但對雞毛蒜皮的事情發火，就連迫在眉睫的一些重要工作都遲遲不做決策，理由是─他不爽。
「說話小心點兒，免得惹禍上身。」祕書從他辦公室出來，看到企劃部經理，一臉無奈的警告他。
他忐忑不安的點點頭，進入唐宇倫的辦公室。
唐宇倫正專注的看著電腦螢幕，手上的鍵盤敲得答答作響。
企劃部經理雙手冒著冷汗，小心翼翼的奉上企劃案。
這已經是連日來第四次修改了，唐宇倫不滿意也不指出哪裡有問題，叫他無所適從，他深怕唐宇倫一不高興要他捲鋪蓋走路。
這年頭工作不好找，全家就靠他這份微薄的薪水過活，他可不能失業呀！
唐宇倫連頭也懶得抬，接過卷宗隨意一翻，將它丟在桌上。
「這是甚麼垃圾？回去重做。」雙手回到鍵盤上繼續工作，語氣雖輕如鴻毛掠過，實際上卻是十足的刁難。
「總、總經理，請問您是對哪個部分不滿意……」緊張的情緒使他越說越小聲。
「全部。」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毫無誠意。
「呃……我知道了，我再去改。」雖然摸門不著，但還是走為上策，免得惹他發火。
離開時，在門口巧遇公關部經理，兩人互望一眼，前者對公關部經理拋出個無限憐憫的眼神，要他好自為之，害公關部經理的心情如坐翹翹板，跟著上上下下提吊著。
他知道自己將是下一個掃到超級寒流的倒楣鬼。
「總經理，總裁說展覽會那天她會親自到場致詞，您要安排媒體採訪她嗎？還是由您代勞？」他小心翼翼的邊問邊觀察唐宇倫的反應，深怕跟企劃部經理一樣被轟出門。
唐宇倫的頸部終於緩緩轉動，將視線移到公關部經理身上，結了寒霜的眼神在他臉部巡禮一遍後，淡漠的冷笑從他嘴角輕輕滑過，視線再度落回電腦上。
這一眼的威力不小，公關部經理渾身一顫，寒氣由腳底竄至頭頂，瞬間僵成冰棍。
「看來，我根本不需要浪費錢設立公關部，所有的事我自己解決就夠了。」
「對、對不起，總經理日理萬機，我不該拿這些小事來煩您，我想……我會看著辦。那、那就不打擾了。」話畢火速離開，不敢多逗留一秒。
嗚，他哪裡做錯了？居然差點砸了飯碗。
這傢伙是怎麼了？平時雖然不太愛笑，但走馬上任以來對工作態度認真，對員工也非常體恤，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不近人情？動不動就拿員工開刀。
不知他是否跟女人一樣，有經期紊亂的問題，看甚麼事都不順眼，累癱了他們這群不明究裡的員工。
唐宇倫這幾天的壞脾氣，慢慢在整個公司傳開來。
他的改變是從何開始的？好像跟章孝維的簽約有關。
大夥兒猜測著問題原由的當兒，傳出這樣的八卦新聞：
「總經理不愛女人，是因為愛上男模章孝維，當他發現章孝維跟女模曾卉姚有曖昧，所以醋海生波，故意刁難他，整個公司的人因此跟著遭殃。」
謠言傳到尹慕貞的耳裡，她不禁噗哧一笑。
有夠離譜，他怎麼可能是GAY！
難道他的無理取鬧是因為她給他氣受？自己應該沒這麼大的能耐吧？
幾天過去了，尹慕貞不跟他說半句話，任憑他丟下一堆工作，每天提早回家做飯討好她、溫言軟語的誘哄她，她就是不開金口，令他束手無策。
他唐宇倫啥時對人如此低聲下氣過了？若非珍惜他們之間的友誼，他沒必要這麼委屈自己。
他嘔得內傷，還無藥可醫。
半夜，尹慕貞悄悄走進廚房，對著冰箱裡殘留的食物喉頭發酸，不是因為貪吃，而是這幾天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感受到了。
想了許多前因後果後，她終於明白，他連日來的暴躁是因她而起的。
若是為了其他因素，依他那毒舌的本性，鐵定會毫不留情的拿她出氣。但他沒有，相反的，他將溫柔留給她，將不怏的情緒發洩在工作上，她害其他同事成了代罪羔羊。
此刻，她心中漲滿了暖潮，眼眶中有熱熱的水波流轉著，冷戰久了，竟不知如何開口跟他說話。
跟他過不去，不也等於是在為難自己？明明很感動，卻沒勇氣承認、明明很想跟他說話，卻因要命的自尊拉不下臉。
冷戰耗弱了她的心神、殺死了她許多細胞，隨著時間增長越來越難熬，心中沉壓著巨石般悶悶的痛著，無由來的想哭……
眨眨明亮的雙睫，幾滴眼淚從她臉上滑下。
尹慕貞的態度對唐於倫簡直是種懲罰，不但睡不安穩，而且食不知味，這種雙重煎熬下，誰還能擁有好脾氣？
本就淺眠的他，外頭一有動靜他變得敏感異常，知道她在客廳，他更加無法入睡。
悄然走出房間，發現廚房裡有一抹纖細的身影背對著他，開著冰箱正愣愣的發著呆。
不知從何時起，眼前這個女人竟能左右自己的情緒，他的心情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而改變。
以往只要見到她，心裡頭就會竄過一股暖暖的熱流，跟她鬥鬥嘴就會心情開朗；現在她跟他鬧彆扭，他竟終日抑鬱，沒一件事情做得順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感覺有時像是濃黑的天幕中乍現一道閃光，一瞬間他幾乎要看清它的面貌，可惜那道光倏地散去，天空終歸一片沉黑，甚麼也看不清，他對她的情緒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無聲無息的靠到她身旁，食指在她肩上輕叩兩下。
「啊！」她反射性的驚叫。
「別怕，是我。」他單手穩住她搖晃的身體，另一隻手指按在她唇上。
黑暗中他看見她的淚光。
他的心倏地一緊，疼惜的將她摟進自己懷裡，拇指緩緩移動，從她的唇邊滑至臉頰，極其溫柔的抹去她的淚。
他突來的擁抱令她不知所措。
靠得這麼近，連彼此的呼吸都如此清晰；他的氣息不斷呼在她臉上，如暖風掠過，男性好聞的體味隨著呼吸送入她的感官，心頭因這曖昧的動作而顫抖不已。
她杏眸迷惘，心跳驀然失序，狂撞個不停。
而他的情緒激動，心中不斷湧著澎湃的浪濤，那無形的浪頭將這個感覺越推越高，他的臉徐徐的靠向她，情不自禁的，情不自禁的……
老天！第二次了，這是第二次，他發現自己竟想要吻她。
他嚇得立即推開她，不自在的輕咳兩聲。
這個突兀的念頭，他歸咎於禁慾太久，才會勃發雄性動物的本能，任意將個摟在懷中的女人看做獵物，對她產生錯覺與渴望。
她，怎麼可能是他的菜？
陡然失去懷抱中暖暖的溫度，尹慕貞有些不捨。
「哭甚麼？傻瓜。」唐宇倫調整心緒後，對她友善一笑。
「肚子太餓了，忍不住想偷吃你做的菜。」她嘟著紅唇將鏡框往上推，胡亂抹去淚花。
「我以為老鼠半夜不睡覺出來搗蛋，原來是隻笨貓在覓食，這麼大聲，吵得主人都睡不著，還能偷吃嗎？」
「可惡！你說誰是笨貓？」一拳捶向他，他的捉弄讓她破涕為笑。
見她笑，他的整顆心都飛了起來。
這表示酷寒的冬天正式結束，春天要來了。
「妳喜歡吃，不需用偷的，我很樂提供妳美味佳餚。」
「哼，你會這麼好心？」
「當然是有條件的，」他捏著她的雙頰，那滑嫩的觸感，令他愛不釋手，「答應我，以後不論發生甚麼事，都不可以跟我冷戰。朋友是需要用心溝通的，同意嗎？」
她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人總喜歡跟她談條件，而且根本不容許別人拒絕，這算哪門子的談判？
不過，既然拆台的人都拿凳子給她墊腳了，有台階下就得順勢趕快下來，免得拿翹太久栽跟斗。
「好啦。」她一笑泯恩仇。
話說回來，他道歉的方式還真特別，雖然嘴上不說，卻用一堆美食誘惑她、溫柔如蜜的對待她。
這個意外的小插曲讓她嚐到苦頭，卻也見識到唐宇倫的另一面，原來，他也是個懂得溫柔的男人。呵呵……
尹慕貞在心裡默默的跟那些被波及的同事們懺悔，但願他們的冰釋可以解救這群無辜的受害者。
唐宇倫因她的回答舒了一口氣，今晚總算可以安穩的一覺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