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花飛雪
斷斷續續的錄音,卻能把明樓及汪曼春的恩怨聽個分明,想不到明樓與汪曼春看似曖昧,但明樓真正愛的人居然是他身邊那個祕書長明誠。
爭吵之後是幾聲鎗響,而後除了明樓還有兩男一女的聲音跟明樓報告當時狀況,其中一個聲音還能直接喊明樓的名字,看來應與明樓關係不錯,但除此之外,藤田聽不出讓他聽這段錄音的用意是什麼。
藤田知道有些男人不愛女人就愛男人,或許公開是醜聞,但並不是犯罪,就算是犯罪,也不歸特高課管,他靠回椅背上,抬眼看著站在他桌前的婦人。
「妳就是孤狼。」
「是!」
「妳是怎麼得到這段錄音的?」
「汪處長出事前曾給我打過電話,說她會錄下明樓的罪狀,這錄音是在爆炸的麵粉廠裡找到的。」
難怪這段錄音會斷斷續續又殘缺不全,原來汪曼春除了打算用電話把現場的對話傳到特高課來,還留有後手。
但藤田並沒有感到欣喜,反而覺得煩躁,這個汪曼春能力向來不錯,怎麼遇到明樓就成傻子了,一整段錄音聽下來,根本沒有關鍵的內容,明樓不但沒有認罪,言談之中對明誠背叛他似乎感到很痛心,好像真不知道明誠就是抗日分子一樣。
「這段錄音能說明什麼?我並沒有聽到明樓認罪。」
「可這段錄音這說明明誠還活著。」
「明誠?妳是說那個已經被處決的毒蛇?」
「汪處長認為明誠只是聽命辦事,真正的毒蛇其實是明樓,而這段錄音裡喊出明樓名字的聲音,就是明誠。」
藤田琢磨著孤狼的用意,南田死後她依附了汪曼春而不是來找他的確夠聰明,因為直到此刻藤田仍不覺得孤狼值得他重用。
「妳拿這個給我聽有什麼目的?」
「明誠還活著,就代表明樓製造了明誠被處決的假象,那麼計劃整個密碼本事件的人就是明樓,他才是使得皇軍在第三戰區重大失利的罪魁禍首,藤田先生,你可以用這段錄音讓他伏法。」
藤田臉上陰蟄的笑意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孤狼慷慨激昂的說完這段話後,卻只看見藤田這樣的笑容,孤狼噤了聲,見藤田似乎不認同她的話。
「藤田先生,我覺得您應該立即抓捕明樓。」
「妳以為就憑這段語焉不詳的錄音就能讓明樓認罪嗎?他在錄音裡唯一承認的就只有他愛著明誠,他身為新政府官員,與一名軍統特務曖昧不清的確是致命傷,可錄音裡也同樣聽得出來他一開始並不知道明誠是軍統特務,這樣的錄音如何讓他定罪,更何況,這聲音你說是明誠的,而我只勉強聽得出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明誠的聲音我十分熟悉,絕不會錯認。」
「妳與明誠是什麼關係,能作為證據嗎?」
「我偽裝的身分是明家的僕人。」
藤田把錄音給推向了孤狼,並非他真的十分相信明樓,而是這段錄音根本沒有半點價值。
「明誠被處決,是我下令讓七十六號的梁仲春親自執行的,妳是在質疑我?」
孤狼不明白藤田怎麼還像是十分相信明樓的樣子,孤狼恨透了明樓,她只想看他死,她一定得說服藤田相信她。
「梁仲春肯定被明樓收買了。」
「在知道汪曼春越獄的原因後,我就已經調來當晚執行處決令的七十六號人員,每一個人口供一致,妳說明樓收買了梁仲春,也收買了其他每一個在場的七十六號人員?」
孤狼不明白明誠怎麼逃過一劫的,但她十分確定錄音裡的聲音是明誠無誤:「藤田先生……」
藤田抬起手,制止了孤狼的話,語氣冷淡:「就算讓妳出面指證這是明誠的聲音,只要明樓堅持說不是,沒有明誠的聲音可以作為比對,我就算懷疑也沒有證據,連這一點都沒想到,我對妳的能力存疑。」
「藤田先生,難道就這麼放過明樓嗎?」
「我也不是沒有辦法讓明樓說實話……」藤田似是想到了一計:「就看妳配合得如何了。」
藤田告訴了孤狼他的計劃,並下令讓孤狼去完成其中一環時,孤狼聽了,提出了請求:「藤田先生,我請求同行。」
「妳?若讓妳上了專列,妳的身分就再不是絕密了。」
「今天過後,明家人就要自食惡果了,我的身分在明家人之前曝光了也無妨,我希望能親眼看見明家人的下場。」
藤田實在無需讓孤狼同行增加變數,但看她對明家人的恨意,藤田覺得似乎有可用之處。
「好,那就去準備吧!由妳負責監視明鏡。」
* * *
出了汪曼春的事後,七十六號給明樓配了保鑣,言默就被梁仲春給派到了明樓身邊,言默在祕書室佔了一張桌子,大大方方的就把那個日本人眼線的祕書給換下了司機的工作。
而且因為言默的工作只負責保護明樓的安全,所以明樓在辦公廳的時候言默可說有些無所事事,他把空閒的時間全都拿來盯著三個祕書。
雖然是派來的眼線,但絕不是身手多好的特務,言默一眼看就知道,那些祕書本是來監視明樓的卻反過來被監視,一個個都覺得很不舒服。
「言隊長……你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們?」
「你們如果認真做事,會發現我看著你們嗎?」
祕書們面面相覷,似乎是無法反駁這句話。
「再說了,抗日分子滲透的情形這麼嚴重,我得好好的盯著你們,以免明長官的身邊又出現了潛伏的抗日分子。」
祕書們都是日本軍部或是特高課派來的,怎麼可能是抗日分子,可是這樣的話又不能明說,最後只好低頭乖乖做事了。
此時,言默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接起,是明樓讓他過去,言默立刻前往明樓的辦公室,關上門後,就看見明樓臉色沉重。
「怎麼了?」
「剛剛有人打電話給我,電話那頭的人沒有開口,只播了一段錄音就掛了電話。」
「能直接打到你辦公室的人已經不多了,又是錄音……跟汪曼春有關?」
「麵粉廠雖然爆炸了,但很顯然的錄音保留了下來,裡頭錄到阿誠的聲音。」
言默一聽大為緊張,只有明誠的安危是他最重視的:「那就立刻轉移吧!今天你就跟著誠走。」
「不!」明樓一直留意著大樓外的動靜,這裡往下看居高臨下,大樓外並沒有什麼異常的配置:「如果他們已經有證據了,早就直接來抓人,不會只是播放一段錄音。」
「錄音內容是什麼?」
「那天我很留意沒有說出不該說的,阿誠也忍著不出聲,只有最後好不容易脫險後,阿誠才喊了我的名字,說了沒事了可以離開了,但他接下來的話被你及於曼麗打斷了,對方似乎沒有聽出於曼麗的聲音,而且錄音的品質並不好,若不是熟識阿誠的人根本聽不出是他的聲音。」
「聽出誠的聲音卻沒聽出於曼麗的聲音,莫非是……」言默立刻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莫名消失的人。
「是孤狼!我一直沒能騰出手來處置她,倒給了她機會作亂。」
「現在呢?什麼都不管?」
「現在走,就是我心虛了,他們四人的行程安排妥當嗎?」
「一切妥當。」
「那我們更不該自亂陣腳,我大姊與明臺、阿誠、於曼麗搭不同的班機,再加上阿誠他們三個都是用假名搭機,就算有人要查也無從查起,你讓人送他們進機場後不要立刻走,確認他們上了飛機,飛機起飛了再走。」
「好。」
言默語音剛落,就聽見了門上傳來輕敲,明樓出聲詢問,是他的祕書回答藤田要見他,人就在門外,明樓示意了言默,言默便上前開門,把藤田給請了進來。
藤田倒也適意,在會客沙發上落坐後,又等著祕書上了熱茶,還好整以暇的盯了言默好一會兒。
明樓看見了他的眼神,主動解釋:「這是七十六號派來保護我的保鑣,藤田先生知道的,出了阿誠的事又出了汪曼春的事,七十六號十分重視我的安危。」
藤田不在意的笑了笑,這時候就能感覺到他的老奸巨滑:「原先明先生身邊沒有保鑣我本來就覺得不妥,七十六號派人保護明先生也屬常情。」
「謝藤田先生體諒,不知……藤田先生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麼?」
「沒什麼,正好經過新政府辦公廳,順便來跟明先生道別。」
「藤田先生今天晚上即將前往南京,臨行之前還特地來見明某,實在受寵若驚。」
藤田淡淡一笑,沒有回答這句恭維:「我聽說……明家大姊今天要去蘇州?」
明樓適時的換上了一個悲傷的表情:「是,我家小弟病故,我大姊要帶著他的骨灰到蘇州老家去安置,然後便要前去香港。」
「剛好,我可以捎她一程。」
言默一聽臉色大變,這是明擺著要挾持人質。
明樓自然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露出了沒有笑意的笑容:「不用了,車票都已經買好了。」
「車票我已經給她退了。」藤田看得出來明樓臉色一沉,傲慢的接著說了:「最近上海的治安真的太差了,新政府的官員一個個遇難,抗日分子都潛伏到你身邊來了,明董事長是你的親姊姊,坐客車實在太危險了,明先生,我乘坐的專列順路押送軍械,有兩個班的憲兵護送,保證絕對安全,所以請不要拒絕。」
明樓的臉上可沒有藤田這樣的笑容,退無可退,就無需再退了:「專列也不是毫無危險,藤田先生別忘了櫻花號的前車之鑑。」
聽到櫻花號,藤田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再出口的話就帶著不容反對:「今晚十一點,我在火車站恭候,告辭。」
藤田說完就走,沒給明樓再反對的時間,明樓也知道反對無效,沒有再多說。
言默看著明樓憤怒的握起拳,他嘆息:「現在怎麼辦?」
「先是播放錄音,若我有動靜就以此為證據抓捕我,若我能沉住氣,他也打算挾持我大姊逼我吐實,或是逼阿誠出面。」
「這消息我們不說,誠不會知道。」
此時,又有人敲門,言默代替明樓回答:「明長官在忙,晚些再來。」
「明長官,我是朱徽茵,替梁處長送文件過來。」
這是暗號,表示朱徽茵有要事要找他,明樓揮了揮手,言默明白:「進來吧!」
朱徽茵一關上辦公室的門回頭,就看見了明樓的異狀及臉色沉重的言默。
「怎麼了?」
「藤田準備挾持明董事長去南京。」
朱徽茵聽了自然驚訝,但也提供了解決辦法:「張處長發來消息,藤田前往南京的專列上運送了一批軍械,要我們在蘇州進行列車接軌行動,把這批軍械運往第三戰區,我們可以一併救下明董事長。」
明樓直起身子,接過了朱徽茵手上的電文,這次的專列運送軍械十分保密,連他都是方才才知道消息,張月印居然也收到了消息?
「不,這其中有詐,藤田已經得到了汪曼春死前的錄音,他這麼做就是想把阿誠引出來,張處長不知道阿誠還活著,才會如此相信這個情報。」
「消息來得太突然,張處長雖然不知道明誠的事但也懷疑過,所以已經讓新到任的行動組去探查過了,列車正在進行安檢,的確吊掛了三個車廂運送軍械。」
「灰狐呢?對這批軍械就不心動?」
明樓與朱徽茵的對話,若是使用軍統的稱呼,指的便是軍統的命令,若是組織的稱呼,指的就是組織的命令。
於是,朱徽茵又拿出了另一份電文,就是來自灰狐的:「南方局指示灰狐,在到蘇州之前,中途截走這批軍械。」
言默挑眉,本來就是一個十分不容易的工作,而且還得讓明鏡先上了貨運車廂,明鏡此行定被監視著,要將她帶走怕就是困難重重。
朱徽茵還有一事不知怎麼開口,但明樓今晚要安排的計劃太重要,得讓雙邊都加入行動還不能暴露身分,這個變數一定得要掌握。
「另外,灰狐已經同時把電文發給行動組,讓黎叔全面配合了。」
「妳說什麼?」
言默似乎還沒聽出異狀:「讓黎叔配合不是應該的嗎?」
「灰狐怕是知道明臺沒死。」朱徽茵代替明樓回答了:「灰狐一直希望能策反明臺進入組織,他故意給黎叔發報,就是猜出明臺詐死躲在黎叔那裡,如此明臺就會知道消息,不可能耐得住性子不參與這回行動,他一參與,就得回到軍統,一切就會回到了原先毒蛇所擔心的情況。」
「灰狐知道我不可能讓明臺留在軍統,為了保住他,我只能策反他進入組織。」
「想不到死了一個王天風,這個張月印更難纏。」
明樓一嘆,若說王天風陰險,但至少抓準了他的路數還能反制,張月印這人智計不輸王天風,有什麼計劃都會事先通知你,但就是讓你防也防不了,只能配合。
「這事明臺那邊是瞞不住了,也通知阿誠吧!」明樓最後下了決斷。
言默可不能同意,明誠的安危是他最關心的:「這事與誠無關,他還可以撤,他出現若讓軍統及組織的人看見了,就無可挽回了。」
「到了機場沒見到明臺,就算阿誠想走,你認為於曼麗會走嗎?」
言默咬牙忍下,他知道,明樓說的是事實。
「所幸當時毒蛇沒有發電文給軍統提報毒蠍死訊,否則此刻毒蠍定不能出現,他若出現,毒蛇定被究責。」
「而我們都知道那個熊孩子不可能不鬧事。」
朱徽茵聽了,與言默同時嘆了一口氣,明臺雖然能力不錯,但做事總是不夠周延,灰狐想要明臺加入,怕是有一大部份的原因是想掌控明樓。
「長官,你想怎麼做?」朱徽茵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主動詢問明樓。
「半路對接再救下我大姊太危險,先讓黎叔的人在車站進行襲擊,如果能在車站就解決了一切那是最好,如果不行……也是最好的機會安排阿誠他們三人混上火車,一方面救出大姊,一方面卸載車廂,方便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