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飛雪
火車雖然順利離開了上海站,但列車上的憲兵已經所剩無幾,只剩下幾名列車員服務藤田一行人。
那批襲擊的武裝共黨趕不上專列的速度,而且現在專列在行進中也沒人能上得了車,藤田這才鬆了口氣。
藤田很失望沒能等到明誠,但不管明誠是不是真的死了,他相信他手上有明鏡就是最好的王牌。
明鏡被安排在一間算得上舒適的臥舖包廂裡,孤狼也跟她進了包廂監視她,既然已經撕破臉,明鏡也懶得與她虛以委蛇,便自己靠坐在臥舖上假寐。
但孤狼沒想讓她清靜:「明誠真不來救妳?」
明鏡只是睜眼看了孤狼一眼,又閤上眼:「阿誠已經死了。」
「這句話騙別人可以,騙我不行,我聽過汪曼春的錄音了,被綁架的人不是妳,是阿誠。」
「妳若這麼堅持,我也不想反駁妳,我累了,想休息了。」
火車在晚上十一點出發,正是人最疲憊的時候,專列的廚房備了提神的熱茶,明誠及明臺利用這點,潛進入廚房在保溫瓶裡下了迷藥。
藤田目前還沒有入口列車上的任何食物,剩下的六個憲兵藤田將他們分成兩隊守夜,沒當值的三個喝了茶睡下了,因為沒當值,所以他們是因為喝了迷藥才睡著也沒讓人起疑。
因為憲兵有武裝,明臺及明誠首先解決了他們,安上消音器的手鎗一人一發,憲兵們沒有吭聲就魂歸離恨天。
他們接著前往明鏡的包廂,等著明鏡與他們配合。
明鏡還記得明樓的計劃,如果看守她的人不喝茶,她要主動表示要喝,看守她的人肯定不會讓她自己動手,就可以把看守她的人引開,讓明誠他們有機會下手。
明樓算準了明鏡一個弱女子,又是在行進的火車上,不會有太多人看守她,明誠容易得手。
如今沒了憲兵,藤田讓孤狼來看守她,明鏡知道明誠他們會更有勝算。
明鏡睜開眼在包廂裡找了找,然後就要打開包廂門,孤狼出聲制止:「想做什麼?」
「現在當人質連口茶都不讓喝了嗎?」
「妳不能出包廂。」
「火車上都是日本人,火車也還在行駛中,難道我能躲開那些日本人跳車嗎?」
「誰知道妳會不會狗急跳牆。」
「什麼叫狗急跳牆我不知道,但我沒水喝怎麼鬧得雞飛狗跳我倒是知道。」
「妳!」
「怎麼,還讓不讓我去喝口茶?」
「妳留在這裡,我去拿。」
「我要熱茶。」
孤狼恨不得現在就掐死明鏡,但藤田留明鏡還有用處,更何況,也得明鏡活著,明樓才有伏法的可能。
只是,當孤狼打開包廂門的鎖,一走出包廂門時,就看見了明誠已經在包廂門口等著,明誠摀著孤狼的嘴推她進入包廂,就對著明鏡說了:「大姊,轉過頭去。」
明鏡知道,明誠是想殺了孤狼,她把臉偏了去,就聽見了明誠對孤狼說:「好歹九年母子情分,在妳死前,我告訴妳一個消息讓妳瞑目,妳的兒子接下了他父親的湘繡事業,做得不錯,只可惜,二十五歲那年遇上了劫匪被殺了,連屍骨都沒找到。」
孤狼瞪大了眼,似乎想怒吼她不相信,可是她的怒吼聲全被悶在明誠的手裡,明誠手中安著消音器的鎗抵住了孤狼的胸口,孤狼的聲音,在明誠扣下板機後,終於沒能維持太久,就再無聲息。
明誠把孤狼放在椅子上,隨手拿條毯子蓋在她的身上,裝成她在熟睡的樣子。
「大姊,這裡離貨車車廂近,妳就在這裡等著,我和明臺去解決剩下的人。」
明鏡望向包廂門口,明臺在那裡把風,聽阿誠這麼說後明臺往包廂裡頭望,與明鏡視線相交,明鏡對明臺說了:「小心點。」
「我會的,大姊。」
「阿誠,你也要小心。」
「好。」
* * *
明臺及明誠一路由列車後往前走,這是一趟專列,上頭的都是隨行人員,隨行人員分為兩班,未當值的那一班本就在休息,而當值的大多喝了迷藥倒了,沒喝迷藥的也被明臺及明誠一一打昏,然後把人拖進包廂裡,再將他們的包廂門都鎖了起來。
明臺及明誠來到藤田所在的包廂,由明臺敲了門,裡頭的日本憲兵出聲詢問,明臺以日語回答:「長官需要熱茶或宵夜嗎?」
裡頭的聲音似乎停頓了一會兒,像是藤田在交代點餐,不久後一名日本憲兵打開包廂門,被明誠當頭就是一鎗。
包廂裡的另兩名日本憲兵見發生變故,連忙想關門上鎖,但明臺及時以餐車擋了住,明誠及明臺以包廂牆壁為掩護不斷的往包廂裡開鎗,直到自己手上的鎗子彈打盡,裡頭也都沒再有聲響為止。
明誠及明臺蹲低身子繼續為鎗上子彈,明誠做了手勢讓明臺掩護他,明臺點頭,站起身就往裡頭開鎗,明誠則趁機拉開餐車推開包廂門,然而包廂裡頭剩下的兩名憲兵也已經被擊斃,可是沒見到藤田的蹤影。
他們看見窗子是打開的,猜測藤田是爬出去了。
明誠看了看手錶,算算時間火車必須慢慢減速了,否則會錯過那條錯車道:「明臺,你去駕駛室讓火車駕駛減速,藤田由我去追。」說完還就要往窗戶爬出去。
「阿誠哥,你的傷還沒痊癒,太危險了。」
「放心,我沒那麼弱,更何況你爬過火車嗎?」
「我……」
明誠露出讓明臺放心的笑容,便先將頭探了出去,雖然是夜裡,但火車頭燈照亮著遠方,看起來短程中不會有阻礙物,明誠爬了出去,當他爬上車廂頂時,正看見藤田歪歪扭扭的走著,明誠蹲跪著身子,對藤田射出一鎗,火車正好駛進彎道,導致明誠這一鎗失了準頭,藤田的軍帽被打飛,他也嚇得踉蹌在地。
藤田回頭一看,看見明誠,他狼狽的站起身,嘴上倒是不饒人:「你終於出現了。」
「你綁架我大姊,不就是為了逼我出現嗎?」
「我看過你的審訊記錄,你不怕死、也受得住折磨,但就是明家人是你的軟肋,所以也只有這個辦法可以逼你出現。」
「只可惜……知道我沒死對你也沒有任何幫助了,因為你不會活到告訴任何人的那一天。」
藤田冷哼一聲,似乎全然不把這句話放在心裡:「另一個人是明臺吧!你們詐死是為了徹底撇清明樓的關係,明樓他才是最重要的人,你們保護的人是他,可恨的是我動用了七十六號及特高課所有人,居然也沒能查出來明樓的真實身分,明樓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特務,但是,他的致命弱點就是他還保留著親情,畢竟,你們一走了之我會毫無辦法,明樓若夠聰明,他就該阻止你們來救明鏡。」
明誠及藤田互相以鎗指的對方,火車上的風很大,誰也沒有把握能一鎗命中,明誠在等,等明臺讓火車慢下的那一刻。
「藤田,如果我們連這一點都沒了,那我們和你們有什麼分別。」
「為了親情選擇前來犧牲,也算是你應有的歸宿了。」
「犧牲?是誰要犧牲還不知道。」
火車霎時減速造成了列車的震動,藤田因這一震跌趴在地,明誠因為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以最快的速度站穩了身子,對著藤田就是一鎗,藤田翻身及時閃開,雖然避開了要害還是被擊中了腰側,明誠接著連開數鎗,藤田只是翻身摔下車廂,以避免被擊中。
明誠立刻追上,只看見車廂與車廂間連接的地方留下了一大攤血跡,沒看見藤田的蹤跡,明誠一驚,知道藤田是打算去押明鏡做為人質了。
明誠也立刻跳下車廂,往明鏡的廂房去,正看見藤田破門而入,把明鏡給扯了出來,明誠舉起手鎗指著藤田,沉聲喝斥:「放開我大姊。」
「現在有人質的是我,把鎗放下。」
明鏡雖然被扣在藤田手中,但沒有一絲懼怕:「阿誠,別管我,開鎗。」
「閉嘴!」藤田對明鏡一喝,鎗口更加抵緊了她的額頭:「明誠,把鎗放下。」
明誠有了鬆動,明鏡看出來了,她大聲喝斥著:「阿誠,不許放。」
明誠知道對藤田來說,他的用處絕對大於明鏡,只要他放下鎗的話……
明誠放開了板機張開了雙手,然後緩緩的蹲下身子放下鎗,明鏡眼看著藤田露出了陰險的笑容,緩緩將鎗挪開改而指向明誠,明鏡知道,這趟專列或許就是她的歸宿了,於是她上前抓住了藤田的手臂,對著明誠大喊:「阿誠,開鎗。」
明誠一抬眼看見了明鏡擋在藤田的鎗口前,目眥盡裂,但他知道此時不容他猶豫,他立刻重新拿起鎗,對著藤田胸口就是一發,藤田也在同時擊發了手中的鎗,一顆子彈對著明鏡穿身而過,兩人因為各自中彈的反作用力,向兩邊倒下,明誠立刻上前扶起了明鏡,此時,明臺也衝了回來,就看見明鏡受了鎗傷。
「大姊!」
「先把大姊扶到貨運車廂。」
兩人連忙把明鏡扶進了貨運車廂,此時,火車已經進入了錯車道,停了下來,明臺忙著給明鏡舖一個舒適的地方讓她靠著,明誠則跳下列車開始分離車廂掛鉤,貨運車廂另一頭傳來震動,明誠知道,那是言默的人駕駛的火車頭與車廂對接上了。
就在一切看似準備就緒,遠方傳來了嗚笛聲,明誠及明臺都停下了動作,望向突生變故的地方。
倒在原先列車上的藤田笑著,即使口中吐著鮮血:「我一上車就以無線電請求了支援,我推測到蘇州後會有一波襲擊,所以本就準備在半途停下暗藏一批憲兵上車,我只是沒想到,你們會提前行動,明誠、明臺,你們逃不掉了。」
明臺看了明誠一眼,心一慌,對著藤田當頭一鎗,看著藤田倒在血泊中後,才問了:「阿誠哥,怎麼辦?」
「火車發動需要時間,再不走速度無法提升會被追上,你去讓駕駛發動,我來分離掛鈎。」
明臺點頭,立刻就往前跑去,駕駛聽到他的喊聲,發動了火車,火車緩緩聯動了起來,把原先的列車也拖離了一段距離,明誠拿著工具終於分開了掛勾,與明臺一起跳上了火車,身後就是數量龐大的軍械,他們就近拿了連發機鎗,就往追兵掃射。
沒想到追兵的火力也不弱,幾臺吉普車上都架了機鎗,甚至還有日本憲兵由車上探身出來擊發手鎗,明誠靜下心,抬起鎗瞄準,目標首要針對開車的駕駛或是操縱機鎗的憲兵。
一時之間,火力凶猛,言默的人雖然又由前方跑來了兩人支援,但抵不過對方人數眾多,而且遠方似乎還有第二波援兵。
就在明誠思考怎麼解決眼前困境時,他身旁的明臺中鎗了,明誠回頭要拉他已不及,明臺摔下了列車,明誠大喊著:「讓火車停下。」
「不許停!」摔下的明臺也大喊回去。
明誠很快的恢復了冷靜,知道此時把火車停下就前功盡棄了,言默的手下還在對著吉普車掃射,明誠跳下了車,扶起了明臺就往火車趕,然而,火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受了傷的明臺卻再也跑不快了。
「阿誠哥,放開我,你先上車。」
「不行。」
「阿誠哥,我上另一臺火車,或許能在追兵趕上之前與軍統的人會合,若真不行……至少可以調虎離山。」
明誠的腳步未停,不肯接受這樣的決定:「你回軍統,之前所做的就都白費了。」
「阿誠哥……我知道你跟大哥怕我性子差,在軍統待不了,我會改的,現在,這是我唯一的活路,也是你的了。」
「只要我讓火車停下……」
「不行,現在停下我們或許能活,但這批軍械就搶不了,還有大姊……她還受著傷,她跑不了,你越快讓火車給共黨的人接手,大姊就越快得到醫治。」
此時,第一波追兵已經全軍覆滅,車廂裡的明鏡爬了出來,對著兩兄弟喊著:「明臺、阿誠!」
明臺咬著牙,用力推開了明誠,自己倒了下來,明誠回頭想再扶他,明臺喊了住:「快走!阿誠哥!我把大姊交給你了,大姊若有事,我絕不饒你。」
明誠沒能躊躇太久,終於回過頭,拔腿追上了火車,在言默手下的幫助下,被拉上火車。
明臺站起來,捧著中鎗的傷口追著距離越來越遠的火車喊著:「大姊,保重,我會想辦法送信給妳的。」
「明臺……」
明鏡哭喊著伸長了手,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火車越駛越遠,明誠扶起了明鏡,對她懺悔:「大姊……對不起,我沒保護好明臺……」
明鏡看著明誠,雖然悲傷卻無法指責明誠,她只能靠在了明誠的懷裡,痛哭失聲:「阿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