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禁忌
席娜
產品介紹對夏雨荷而言，並不是問題，最怕的是，廠商千奇百怪的提問，她擔心應付不來。但是，接下了這個任務，她自然責無旁貸，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雨荷，這是公司創業以來，最大型的說明會，能不能吸引廠商，就靠妳了。妳準備的如何？」下班前，羅傑問她。
「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了。」她只能盡人事，最終結果，她不敢確定，心理壓力不小。
「那就好，說明會後的晚宴，所有的賓客都會到齊，妳這個主角一定要參加喔。」
「知道了。」
晚宴的意義非同等閒，它可以拉近主辦單位與廠商的距離。在吃吃喝喝，閒聊交流的氣氛下，更容易拿到訂單。
羅傑離開後，莫紹凡接著主動來關心。
「緊張嗎？」他的表情，不再冷若冰霜。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妳只要像平常時那樣就可以了，十個人跟一百個人，簡介的內容並沒有差別。不然，把台下那些聽眾的頭，想像成農場上一顆顆的西瓜也可以。」
夏雨荷點點頭，笑了。
他們已經好一陣子，沒這麼輕鬆對話。在這個關鍵時刻，莫紹凡願意放下芥蒂，對她釋出善意，她很慶幸。
「明天的酒會，我去接妳？」
「好。」夏雨荷強壓住心頭的雀躍，假裝雲淡風輕。她其實好想念，以前那個幽默，會逗她笑的莫紹凡。
約莫早上九點，夏雨荷已經準備就緒。在台上的席位，看著台下萬頭攢動，她的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抖得不停。
努力深呼吸，調整心緒，眸光掠過台下各個角落，搜尋著莫紹凡的身影。她很需要他，可是，他還沒到。
她愣了一下，她需要他？長久以來，她都把莫紹凡的支持，視為理所當然。卻忘了問問自己，如果沒有他，她還能表現得如此自信嗎？
以往，大大小小的說明會，他從未缺席，以至於忽略了他存在的重要性。
隨著開場的時間一分分逼近，她竟開始手心冒汗，無論如何調整呼吸，心律卻越發紊亂。
莫紹凡這頭並未閒著，他正會同酒店的公關人員，溝通重要的環節。因為酒店現場，臨時發生一些狀況，他不得不來。酒店的公關叨叨絮絮地告知細節時，莫紹凡不斷地看著腕表。
有人在等他。他必須以最短的時間，結束手邊的工作，趕至會場。更何況，那是他的作品，他不能缺席。
一站上主持台，夏雨荷的緊張全寫在臉上。曾經被趕鴨子上架的記憶，全數回籠。帶著不確定與擔心，她看了看台下，一開口，發現聲音由麥克風回傳到自己耳朵，竟是飄然的顫音，她更加失去自信。
結結巴巴地講了幾句寒暄語，便沈默了。
原本吵雜的人群，隨著她的沈默，陷入一片尷尬的肅靜。有人皺眉，發出不認可的表情，她的思慮中斷，越心急，越講不出話來。
那才是原本的夏雨荷。
清了清喉嚨，強迫自己微笑，發現自己臉上的肌肉緊繃，連微笑都僵住了。
進入主題之前，她終於瞟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莫紹凡高大的身驅，佇立在醒目的雙開木門邊，伸手向她招呼，對她揚開燦爛的笑容。
她回以一抹甜甜的笑靨，序幕就此打開。
有了第一記笑，自信接著而來。她專業的解說，及靈動慧黠的氣質，吸住了全場的目光，她以幽默的方式，及淺淺的甜笑，回應廠商的提問，征服了與會所有的來賓，讚賞的掌聲，久久不絕於耳。
記者報導，辰星公司是科技界的一匹黑馬。還形容，夏雨荷是最美的產品說明專家。夏雨荷與辰星科技，成了聚光燈的焦點。
晚間，莫紹凡依約來接夏雨荷。
她穿著一襲及膝的小禮服，露出勻稱的雙腿，淡淡的幾朵粉色碎花，綴在裙擺上，素雅恬靜。不盈一握的纖腰，將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尤其是，她精緻五官上，那兩顆靈動的秋瞳，楚楚動人。
今晚酒會裡最美的風景，無疑是她。
莫紹凡站在門外，看痴了眼。
「可以走了嗎？」夏雨荷道。
「灰姑娘小姐，南瓜車已經在外面等候了。」他語帶幽默。
「那......希望你別太快把我打回原形。」泛起一抹甜笑。
再度聽到莫紹凡輕快飛揚的嗓音，她分外懷念，心中有不小的悸動。他們這樣，算不算是和好了？
她希望能藏好對他的感情，不讓他看出破綻，回到最初的朋友關係。
步入會場時，這對才子佳人立刻吸引眾人的目光，徐莉蓮連忙向夏雨荷招手，而羅傑也正好要介紹幾個重要的客戶給莫紹凡，兩人因此分道揚鑣。
「雨荷，妳真是美呆了。妳沒發現，好多男人在對妳流口水呢。」
「太誇張了，把我講得像是絕色美女。」
「妳絕對當之無愧。」她努一努下顎，示意她往某個方向看去：「那個帥哥，從妳一進門，就盯著妳瞧，現在走過來了。」
順著徐莉蓮所指的方向，悄然一瞥，果然有個風度翩翩高大的男士，正朝她們走來。他似乎很習慣鎂光燈的追逐，所到之處，無不引人注目。
「夏雨荷小姐。」男子在她們面前站定，眼眸沈篤自信。
「您好，請問您是......」今日賓客眾多，她無法一一記住。
他微笑地從襟上的口袋，掏出名片給兩位女士。
「總太科技總經理......徐......維......倫！」徐莉蓮念到最後一個字時，差點兒跳了起來。難怪這麼多人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徐維倫頷首，微微一笑。
「原來，您就是外傳，總太科技最有實力的第二代接班人，徐維倫。真沒想到您會來參加，我們這小小的說明會。」
總太科技與他們辰星科技是同行，但是，他們是知名的股票上市公司，比辰星公司大上好幾百倍。
「徐先生，失敬了。」聞言，夏雨荷趕緊點頭招呼。算來，他們是敵方，應該不在受邀之列。但是，來者是客，她也不好怠慢了客人。
「雨荷，看來妳並沒有記起我。」徐維倫略微失望。
他們認識嗎？夏雨荷在腦海中搜尋著記憶，卻怎麼也想不起這號人物？
「我是妳東大的學長。大一新生的時候，我邀妳跳第一支開場舞，妳以不會跳為理由拒絕我，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女人拒絕，害我糗到現在，都還記得。」徐維倫笑說過往，眼底流露出對夏雨荷幾許的留戀。
「啊，學長！」夏雨荷不敢驚動旁人，輕輕叫了一聲。
經他一提，她想起來了。
那件事鬧得眾人皆知。當時，徐維倫在學校相當出名，出身名門，沒有絲毫紈絝子弟的氣息，不但長相俊逸，而且年年獲得經濟系榜首的頭銜。這樣出色的男人，夏雨荷竟有眼不識泰山，不買他的帳，讓許多人跌破眼鏡。
事件之後，傳聞徐學長說非追到這個學妹不可，但過沒多久，竟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了，同學們也就逐漸淡忘了此事。
「迎新晚會後沒多久，我前往美國進修了。去年回國時，我曾試圖找妳，但是，聽說妳已經結婚了。若不是早上的說明會，恐怕這輩子，我們都無緣再見面。」
「雨荷的丈夫，死了一年多了。」徐莉蓮雞婆地插嘴。
「怎麼會？」聞言，徐維倫有小小的驚訝，糾結著眉頭，彷彿在替她哀悼。
「車禍意外.....」她悵然垂眸。
這麼熱鬧歡騰的氣氛下，談人家的傷心往事似乎不太合宜。
音樂聲慢慢響起，徐維倫適時地轉移話題。
「這次，妳應該不會再拒絕我了吧？」伸出手臂，邀約佳人。
學長其實挺有風度的。既然他們有這麼一段淵源，而現在又是個得罪不起的同行，難堪當然不能再給第二次。
夏雨荷甩開不愉快的往事，將自己的手交給他，「我不太會跳。踩到你的腳，可別怪我。」
徐維倫順勢攬過她的腰，兩人相視而笑。
夭壽！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不是小女子我愛攪和，高潮迭起的愛情才刺激。我得趕緊去跟某人「喇賽」（註：台語，製造亂象）。
徐莉蓮悄悄地轉身離開。
隨著浪漫的音樂流泄，許多人已經注意到，名聲顯赫的徐維倫，正擁著今晚最美的女人，翩翩起舞。男人高大的身軀時而頃腰，對女子附耳低語，女子則隨著他的擺動輕移步履，時而輕顰、時而淺笑，他們是舞會中最令人神醉的一幅畫。
這一幕，勾起莫紹凡滿腔的妒意。
矜持的雨荷，平時連手都不讓他碰一下，更別說是被抱個滿懷。
難道是他眼花？她居然和一個陌生男子如此親密，甚至有說有笑。
小蓮果然沒說錯，雨荷看上徐維倫了。那也難怪，徐維倫溫柔多金又帥氣，是女孩們夢寐以求的對象，如果不是動了心，她不會這麼隨便。
他嫉妒得失去判斷力，怒火燃燒著炙烈的眸。一種屬於自己的東西，即將被人侵佔的不安襲來，他迅速越過人群，來到兩人身邊。
即使處於憤怒時刻，他對賓客，仍然維持應有的基本禮儀，不叫人看出心中的怒燄。
「對不起，我有急事找她。」
「呃......」被打斷舞步的兩人一陣錯愕。
夏雨荷還未及反應過來，便已被莫紹凡不由分說地拉出會場，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徐維倫。
他一路將夏雨荷拖到樓梯間，才放開箍制，但臉上已充滿肅殺之氣。
「發、發生什麼事了？」夏雨荷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他將安全門一推，隔開吵雜的人群。
緩步向前，將夏雨荷逼退到牆邊，雙手撐在她頭頂的兩側。
她一抬頭便對上他的眼，那樣灼人的氣息，紊亂了她的呼吸。
莫紹凡強壓住想吻她的念頭，仔細地審視夏雨荷臉上細微的變化。
片刻，他的怒色漸趨緩和。
而此時的她，卻是一臉迷惘。
誰也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對方，曖昧的溫度漸漸在周遭升高。
如果她再不開口，恐怕要對看到天荒地老了。
「紹凡…...」一句輕喚，溫柔到自己都驚訝。
從夏雨荷的臉上，莫紹凡終於領悟了什麼叫做「深情款款」。
一聲嘆息，唇由上落下，壓在她微啟的紅菱，輕輕淺嚐便移開。
她的心弦猛地一震，杏眼對上他深情的雙眸，那些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感情，被她自己的眼神出賣了。
誰能面對一個出色男子炙熱的注視，守住自己的心？誰能在他溫柔的吻中，還能保持平靜，不被撼動？更何況，那個人，是她日夜想念的人！
夏雨荷的反應，讓莫紹凡再度鼓起勇氣。
一吻再落，便是狂滔巨浪，無法止息。
那樣濃烈醉人的擁吻，讓夏雨荷失去了理智，輕閉雙睫，任感情恣意流洩。
他的舌尖頂開她的貝齒，霸道地汲取屬於她的甜蜜，迫她的舌交舞。
她的身體因澎拜的情潮，漸漸虛軟無力，只能攀著他的頸，本能地回應。
雨荷是愛他的，他不會錯認！
感官帶來的刺激，令他禁不住在她耳邊低喃，「我愛妳。」
「不！」倏地推開他。一句我愛妳，喚醒她沈睡的理智。她不能.......不能那麼自私，萬一......她無法想像，莫紹凡的生命受到威脅。
她已在不知不覺中陷得太深了，若任這份感情繼續蔓延，她恐怕再也無法放手。
莫紹凡的眸底晦暗。對於再次被拒絕，感到無比的挫敗與不解。她明明對他有愛，卻寧願擁著別人，也不願意接受他，問題出在哪裡？
夏雨荷落荒轉身，欲推開安全門，卻太過緊張，無法如願。
他嘆了一口氣，展臂越過她的胸前，幫她推開，看著她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在長廊裡。
他站在樓梯間久久不動，暗自撫平受傷的感情，舔舐心中淌血的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