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詭異的油畫
MR清茶
風刮着帳篷頂上的黃紙沙沙作響。關念洲心存一絲希望:李先生的靈符啊,快快顯靈。可是她又再一次失望了,她聽到了紙符被撕碎的生意,還有紅衣女人陰冷的笑聲。
關念洲像貓一樣卷縮在帳篷里,大氣都不敢喘,盼望着紅衣女人不知道她還醒着。
腳步聲朝另一個帳篷去了。關念洲的緩了一口氣,然後她聽到紅衣女人斷斷續續的話。
“這個太胖,不是.”
“這個太尖,也不是。”
“這個頭發太短。”
紅衣女人在找她失去的頭顱。帳篷里睡着的所有人仿佛突然間全死了,沒有人對紅衣女人的動作有一絲反應。腳步聲聲又停在關念洲所在的帳篷。一股冰冷的感覺從頭皮透來,關念洲感覺到一雙手從她的額頭慢慢地往下摸索,長長的指甲在她的臉上劃過。紅衣女人陰笑着。
“這個是了!”
關念洲的猛地心頭一涼氣,劇烈地跳着的心仿佛要沖喉嚨里沖出來。強烈的恐懼幾近令她崩潰。她現在已經無法再想什么,更無法再做什么。紅衣女人冰冷手停在她的咽喉上,突然用力,關念洲痛苦地呻吟了聲。突然間紅衣女人一聲慘叫,然後關念洲聽到了一個男人冷靜低沉的聲音。
“不要怕,已經沒事了。“
是善之的聲音,關念洲哭了。在最危急的時刻,在最恰當的點,善之將關念洲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雖然善之不是刻意為之,但他已經在劫後余生的關念洲的心里留了不可磨滅的印跡。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心存感激時,她就開始不由自主了。
“呆在帳篷里。”
紅衣女人溜進黑暗里,善之囑咐一句就要追上去,但關念洲卻爬出來拉住了他。
“帶我一起去,好么?他們昏迷不醒,我不敢呆在這里。”
關念洲央求善之。
“好。”
按照常理,善之不該帶上關念洲這個累贅,但他卻拉着關念洲的手,追進了老宅的深處。
彎月已經被烏雲遮住,籠罩着老宅的黑暗如濃墨一般,徹底吞噬了關念洲的視線。但善之卻絲毫不受影響,追趕中沒遭遇任何阻絆。關念洲對善之越發好奇。敏捷的身手,黑暗中視物如常,他就像古代小說里的江湖俠士。這個男人身上,到底隱藏着多少秘密?
對於關念洲的所思所想,善之沒有心思去琢磨。他現在唯一的專注的是抓住那個紅色的女人,即使她是常識認知中的女鬼。
“你的速度太慢,趴我背上。”
善之不容關念洲拒絕,彎腰扛起她繼續追趕。可即便是如此,憑着強勁的腳力,兩人與那抹紅色越來越近。
彎月從雲叢中探頭,看着老宅的這場追逐。
月光皓白,視野開始清晰。關念洲清楚的看到紅衣女人空盪盪的斷脖因腳步的顛簸而上下顫動,這是關念洲有生以來經歷的最驚悚的一幕。
紅衣女人陰笑着,拐進來了一處庭院。一聲開門聲響起,紅衣女人跑進了一間房。善之緊隨而入,但卻驚愕地發現紅衣女人消失了!
善之打開手電。這間房只有一扇門,窗戶全用結實的木板封死了。房內地板平整,牆壁完好,只有右邊的擺放一張沾滿灰塵的梳妝台。紅衣女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又消失了,和鍾樓一樣,她真的是鬼!”
善之給了關念洲安全感,所以她現在神志清醒。
“也許是,也許不是。”
善之用手電照了一遍梳妝台。梳妝台樣式古朴,台面上駕着一面大的極不相稱的鏡子。關念洲無意中掃了一眼鏡面,鏡面上突地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臉。慘白的臉龐,濃黑的眼眶,帶着死氣的眼睛,是鍾樓油畫中的女人!!
“啊....”
關念洲驚叫着貼近善之。
“那女人在鏡子里!”
善之回頭一看。錚亮的鏡面里只有白熾的倒影,沒有什么女人的臉。善之機警地查看房間各處,發現鏡子正對面掛着一幅油畫,與鍾樓里被善之燒毀的一模一樣。 “剛財那臉可能是油畫在鏡子中的映像。”
畫中女人的眼睛很大,透着怪異,善之看了一會竟有些頭暈。
“這畫不是被你在鍾樓時燒點了嗎?”
關念洲軟綿綿地靠在善之的肩膀,善之排斥地躲開,關念洲“嗯”了一聲後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
善之想彎腰扶起關念洲,但突然間驚覺自己的手腳酸軟,不聽使喚。然後,房子開始旋轉,越來越快。善之的腳步顛了幾下,“撲通”一聲,他到在了地上。手電的光不偏不倚地照着那副油畫,畫中人眼神幽幽,看着這一對倒地的男女。
太陽終於懶懶地從東邊的山腳爬起,但即使是陽光也驅散不了老宅的陰霾。
呂教授第一個醒來。他不但對別人刻薄,對自己更是變本加厲。無論什么天氣,什么環境,他都准時六點起床,因為他知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勤奮就是對自己負責。
頭兒有早起的習慣,其他人也不敢睡懶覺。考察隊的人陸續起來,最晚起來的是熊恨菊。
“看見小歡沒有?”
熊恨菊焦急地詢問眾人,但卻沒有人能給她答案。片刻後,獵戶們也告知他們善之徹夜未歸。梁思煌不禁開始浮想翩翩。
“帥哥與美女初次邂逅插出火花,當晚兩人花前月下,徹夜不歸。看來是相當快活。”
梁思煌邪惡地笑,王若思嗔怒地敲了下他的頭。
“沒個正形。”
熊恨菊鄙視地瞟了梁思煌一眼,轉身去詢問獵戶們。善之與關念洲的失蹤會不會與昨晚出現不干淨的東西有關。克她剛走到獵戶們聚宿的帳篷時就聽到一個獵戶嚎啕大哭。呂教授等人聞聲後也走了過來。
所有1的獵戶圍坐在一起,在他們面前的空地上擺着兩具無頭屍體,斷脖處的血液就已經凝成黑色,喉結上纏着肉絲,看起來觸目驚心。
“怎么回事?”
呂教授問.獵戶悲傷難抑,帶着哭腔說了一段話。
“今早老哥比以往起的晚,我不放心就去看看。到帳篷外時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我進去一看,一張染紅的氈子蓋住了他倆的頭。我拉開氈子就發現他倆的頭已經不見了......”
說話的年輕獵戶名叫十七,死去的倆個獵戶的其中一個是他的嫡親兄長。眼見兄長死的凄慘,十七泣不成聲,其他獵戶也是神色悲戚。可呂教授很煩躁,因為他討厭遇事就哭哭啼啼的男人。
“有誰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么事情?”
呂教授厲聲地問,卻沒有人回答。
每個人只記得自己昨晚睡的很沉——沉到一無所知。在老宅陰森詭異的環境里,再加上昨晚李有財危言聳聽的話,所有人居然毫無警覺地沉睡者。這是個有問題的細節,但卻沒有人留意到。
“這是冤魂索命。”
一直沉默的李大法師終於給了個結論。經過昨晚的事,所有人都看清了李大法師的本質:馬後炮!不過他依舊努力,從包袱里取出些黃符分過大家。
“拿着,拿着。有事消災,無事就當手紙。”
“你的屁眼就這么小?”
郭小明夾着薄薄地紙符消遣李有財一句,而呂教授直接就把紙符扔了。
“女鬼索命?你昨晚故弄玄虛地搗鼓那么久都沒一點作用,這紙符就管用?”
呂教授毫不給李有財面子,李有財神色愧疚。
“貧道已經盡力了。”
”那就說明你有形無實空把式。”
呂教授轉嚴肅地繼續說着。
“我們不能再聽李有財胡說八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怪。凶手一定就藏在這宅子里。他殘忍的砍下你們親友的頭顱拿走,這種桑心病況的人你們不能放過,一定要抓住他為死去的人報仇,否則他們死不瞑目。”
呂教授直呼李有財的名字,顯然已經不把他放在眼里。雖然呂教授的一番不能完全消除獵戶們對鬼怪的恐懼,但卻激起了他們的仇恨。
仇恨是什么?它能讓膽怯變成勇猛,能讓真正善良墮落成喪心病狂。呂教授並不關心獵戶們的生死,只在乎考察的成敗。現在情況有禮變化,如果獵戶們退縮了,那考察必將舉步維艱。所以,他利用鄉村人的團結與質朴的性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獵戶們心中的懼意被激騰的血性壓制,異口同聲地請求呂教授安排行動。李有財做到角落里,他不在乎自己的榮辱得失,但他在意別人的生死。
“這下只怕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李有財憂心忡忡地想着,可卻阻止不了獵戶們。他突然覺得很遺憾:如果善之在,呂教授就煽動不了獵戶。可是善之在哪里呢?不僅李有財不知道,就連善之本人也不知道。
頭疼,寒冷,疲憊。這是善之迷糊從地上爬起來時的感受。他靠在冰冷的牆邊喘息。雙手觸碰到的每個地方都冰冷刺骨,眼前堆疊着許多巨大的冰塊,股股白煙自剔透的冰面上裊裊升起,這是一個冰庫!
怎么會突然身陷冰庫?善之頭疼地厲害,地仿似要裂開,想不起任何事情。
冰塊已經融化,地上有層淺淺的積水,關念洲倒在積水中,臉色泛白。善之爬過去,冰水,泡在冰水中的身體直如刀割般疼痛。善之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關小歡背到牆邊,讓她靠牆躺着,然後把自己唯一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關念洲的身體凍如冰塊,善之很清楚現在的處境,如果不能在一個小時內逃出冰庫,那他跟關念洲兩人的生命就會在酷寒中結束。
冰庫並不大,但溫度極低,淡藍色的冰塊發着寒光。善之十分乏累,已經無法行走,只能趴在冰水中匍匐前進。水層盪漾,帶着剔骨的冰冷刮着善之赤裸的皮膚,每爬一步意識就模糊一點,但善之咬牙挺住了。只有自己不放棄,才不會被希望放棄——這是一個女人付出生命告訴善之的話!
終於,善之找到了出口的石門,但石門緊扣,不露一絲縫隙。善之用盡全力氣,石門紋絲未動。回頭看着奄奄一息的關念洲,善之狠狠的擊打了下水面。水花飛起,帶着冰冷灑在善之的臉上,善之咬着牙,承受着嚴寒帶來的刺痛——也只有因為別人,善之才會這樣折磨自己。
關念洲咳嗽幾下,從昏迷中醒來。眼前的黑暗與身體感受到的冰冷令她害怕。
“善之,你在嗎?”
自從昨晚善之將關念洲從紅衣女人的手里就出,關念洲就開始信賴善之,醒來後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
“我這里,你別怕。”
善之拼命地往回爬,順手拉回來一條盛放冰塊的木方。
關念洲的眼睛睜開一道縫,容顏蒼白而憔悴。
“嗯…,好冷。”
“這是什么地方?”
關念洲聲音孱弱,善之勉強用力將她挪到木方上。離開了冰水,酷寒帶來的痛苦輕了一些。
“這是一個冰庫。”
善之精疲力盡地靠着牆喘氣,冰庫的寒冷一點點地吸取善之的體溫。
“我們還能出去么?”
關念洲聲音聽不出有不安,她知道這種時刻該把不安藏在心里。
“一定可以出去。獵戶們會來救我們的。”
善之說謊了,因為他對關念洲心存愧疚。如果不是他自大妄為地追趕紅衣女人,關念洲就不會無辜被連累。可是善之拙劣的謊言騙不了細心的關念洲。即使獵戶最後真能找到這個冰庫,但他倆已經堅持不到那一刻了。
“我很感激你忍着寒冷把外套給了我。進來一起蓋,好嗎?”
女孩對氣味向來敏感,關小歡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在這寒冷的冰庫里,這一件外套就好比沙漠中一瓢救命的清水。所以,她不能自私地讓善之一個人忍受着酷寒的折磨。
“這溫度我還能堅持。”
善之咬緊牙抱住身體,盡量不顫抖。關念洲感覺到善之對自己的抗拒,心里有些失落。
“你聽說過企鵝嗎?在南極嚴寒的冬天里,它們就彼此擠在一起相互取暖,用這種方式抵擋酷寒。難道我倆連企鵝都不如嗎?而且你獨自忍受寒冷,我又於心何安?”
關念洲說完就主動地挪向善之。
“你別動。我答應你就是了”
善之挪到關念洲的旁邊,關念洲輕輕地將外套蓋在他身上。倆人就這樣擠到了一塊。外套加上關小歡的體溫,善之的痛苦減輕了不少,但跟別動女人臉貼臉地接觸,他有種負罪感。
兩人安靜地靠在一起,關念洲地善之的感覺在蛻變。在苦難中,每個人都變現着真實的自己。這一次關念洲感覺不僅是與善之的身體接近了,更與他的心近了。一個冒着被酷寒奪去生命也時刻惦記着別人的男人,誰能不為他感動?但感動不是面包,也不是棉被。在惡劣的低溫中讓,兩人的頭發及眉眼間結了許多細小的冰渣。關念洲已經到了極限。冰冷像細針扎着每個毛孔,她感覺到自己的知覺慢慢地消失。
“善之…我不行了…”
關念洲身體僵直,慢慢地倒下。善之摟住關小歡,用外套將她裹住,不停地搓着她的手。劇寒之下,善之的肌膚已脆弱無比,一用力時手掌的肌膚就崩裂出好幾道血口。
“好難受,我…想…睡覺。”
關小歡斷續地說,她已經嘴唇發紫。
“你不許睡,睡了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善之着急了,用力搓着關念洲的手。他想搓快些多給她一點溫暖,但力不從心。關念洲慢慢地瞌上眼睛,善之心里一陣悲嚎。以前的他堅信無論任何事情都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化解,直到現在手足無措地看着關念洲墜入死亡他才明白自己是有多渺小,救不了別人,也救不了自己。
“你不能睡!”
善之搖晃着關小歡的身體。關念洲又緩緩地睜開眼。
“不要讓我睡着,跟我說話。”
善之重新將關小歡抱在懷中,他要關念洲活着,任何方法都可以嘗試。
“你想聽什么?”
“隨你。”
“四十年前,在一個小山村里有一個男孩與爺爺相依為命。可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是個棄兒,爺爺其實不是他的親爺爺。村里的孩子也因為這個事疏遠他,他開始變的孤僻內向。”
關念洲的奄奄一息觸動了善之心中的悲傷,他不由自主地說起了往事。
“那他過的一定很辛苦。”
關念洲很累,說話宛如夢中人的囈語。可惜,這是個惡夢。
善之想自嘲地笑,但嘴角的肌肉只能僵硬地跳了下。
“的確是不快樂,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快點長大離開村子。”
“在他七歲那年,由於實在寂寞。他一個人離開了村子,可是卻在離村子不遠的森林里迷了路。森林的貓頭鷹在亂叫,他害怕地邊走邊哭。”
善之的意識開始模糊了,聲音變得輕飄無力。關念洲一動不動地趴在善之的懷里,迷迷糊糊地問了句,“後來呢?”
“後來一個女人無意中遇上了他。並將他帶回了位於樹林不遠處的家。那女人名叫幽藍,她把男孩帶回家,不僅給他做飯,更陪他玩耍。男孩開心地樂不思蜀,從此後每隔幾天就跑去幽藍的家,而幽藍阿姨每次待他就像兒子一樣。在那里,男孩找到了家的感覺。可是慘烈的事情發生了,從此後男孩的命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善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不想再一次在記憶中傷痕累累。表面有多無所謂,內心的傷就有多深。曾經別人看怪物一樣的眼神,曾經在黑暗中所受的摧殘與折磨,曾經在雨中看着心愛的女人香消玉焚,他每多想一次就會多一份憎恨!
冰庫又變的寂靜無聲,兩人的身體上蒙上一層淺白色的冰茬。關念洲的氣息微弱欲斷,善之也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聲聲像那山間飄渺歌聲漸去漸遠。就這樣結束了嗎?善之心痛地想起了那個在雨中凄慘而死的愛人,心里竟有一絲痛快與解脫。
眼前的黑暗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善之奄奄一息,眼斂無力地慢慢垂下。幾縷淡黃色的光芒在眼皮闔上前化開了黑暗。
黑暗中的一縷光芒,是否真的就是希望?
黃色的光芒中出現了一抹純白色。白色的臉,白色的衣服,還有那只捧着燭台的白色的手。當善之眼睛瞌上的一瞬間,女人冷漠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
黑暗中,許多回憶的片段在善之的眼前旋轉。愛人那令人心碎的慘叫,自己那令人寒毛直豎的哀嚎,那個男人陰冷自信的笑聲。
善之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想抓住那些如夢魘一樣纏着自己的回憶撕碎。當他立起來的時候發現原來自己是在做夢。善之茫然四顧,發覺自己正坐在一張溫綿的床上,而關念洲不知所蹤。莫非是那個白衣女人救了自己?善之邊想邊從床上爬起來,可四肢依舊軟綿無力,唯有頭部能勉強活動。善之沒有慌張,沒有恐懼。既然無能為力,索性泰然處之。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優點之一。
房間光線陰暗,一眼看去盡是白色。白色的床簾,白色的窗簾,白色的桌椅。善之瞄了一眼妝台上立着的橢圓大鏡,鏡中自己臉色發白,身穿一襲白色長袍,床前擺着雙白色布鞋。晦氣的白色,只有死人才會喜歡。莫非自己已經死了?善之感到一絲不安,想別過臉去,可突然間仿佛有雙手強摁着他去看床對面的大鏡子。
善之有種不好地預感,卻也只能無計可施地看着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房頂上烏鴉煩躁地叫着。又是烏鴉,這不祥的鳥兒是老宅內唯一能見着的動物!突然烏鴉們安靜了,隨後凌亂的拍打着翅膀飛走。有人正往朝房間里來?
門“咿呀”一聲開了,一個女人無聲地走了進來。蒼白的臉,紅艷的旗袍,胸前綠色的吊墜。善之的心揪了一下,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東西。
女人披頭散發,徑直坐到了梳妝台前。女人的容貌映在干淨的鏡面,善之吸了口涼氣,女人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張慘白空當的皮。女人緩緩地拉開抽屜,然後開始慢慢地開始化妝。沒有五官的女人化妝,滑稽而又詭異恐怖的畫面。善之不想看,卻不能不看。
女人的動作很慢,如同每一個愛美的女孩一樣小心細致。一對彎彎的黑色長眉掛上了女人白色的面皮。畫筆繼續再動,長眉下畫出了一只眼睛。黑色的眼眶,眼白發紅,眼眸是死氣的白色。善之皺着眉頭,努力想動一下。床簾微晃,那只白色眼珠子陰側側地瞟了善之一眼,片刻又移回眼眶中間,她在窺探着善之!也虧的是善之,如果換作別人,只怕要瘋掉。
房內的空氣仿似凝固,黃色的燭火不敢多跳一下。一只老鼠從門後探出頭又忙着縮了回去。女人的妝容在寂靜中越來越齊全,鼻子,嘴巴逐一呈現。女人慢慢在嘴唇上抹了一層血一樣的紅色,然後斜眼瞄着下善之,嘴角掛起一絲陰冷的笑。
善之額頭冒出幾滴冷汗,這情景令他想起了古裝戲里頭的“洞房花燭夜”。女人就像一個靜心容妝的新娘子。無數男人都曾幻想能有一番天降的艷遇,但當它真發生時一般有兩種可能,一是在做夢,二是你見鬼了。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馬上掙脫束縛。心念一動,善之驚訝地發覺自己能動了,隨着床“咿呀”一響,善之跳了下來。女人瞬間手一抖,紅色的唇筆在慘白的臉上拉出了一條刺目的紅色弧線。
“我化的妝不好看?”
女人幽幽地站起來面對着善之,善之抓起一張凳子掄向女人。不管這是哪里,不問女人是人是鬼。
女人輕松地閃開了,然後手從臉龐一抹,冷冷的笑着。
“那一幅臉皮你喜歡嗎?”
女人的容貌竟然變成另一副摸樣——善之曾經的愛人的模樣。善之微怔,但轉瞬間所有的情緒都轉化成了憤怒,低吼着赤手空拳撲向女人。
失去的愛人永遠是最完美的,容不得任何褻瀆。善之的眼睛變的猩紅,那是愛與恨交織着愧疚悔恨的顏色!
善之從女人的身體穿了過去,耳邊是女人陰冷的笑聲。女人消失了。白色的蠟燭火光不安地搖曳,整個房間仿似在詭異地搖動。
“你回頭看看我,我死得好慘。”
女人凄厲的笑着,善之猛然回頭就看到了只在噩夢里才有的一幕。女人不見了半個腦袋,剩下的半張臉血肉模糊,眼睛處凹成了一個暗色的坑。這是心愛的女人在善之懷里死去時是遺容。
每個人都有一份難以承受的回憶,當它,再次如電影一樣在你的眼前重演,各種情緒交集就會把人的靈魂撕裂。那張血腥恐怖的半張臉讓善之的回憶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