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年輕人。
大約六個。
六個。
全都是男的。
他們赤手空拳。
他們的打扮相當普通。穿越叢林的沖鋒衣。
沒有轉過頭。
阿民和雲大師他們沒有轉過頭，他們相互看着對方。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人。
站了出來。
他說，“誰是阿往。”
沉默。
我們都在沉默，我搞不懂阿往和這些人是什么關系。
他又說，“誰是阿往。”
沒有人說話。
還是沒有人說話，有的只是轟隆隆的響動。
有一聲咳嗽。
血。
一聲咳嗽過後，阿往的血濺了出來，阿往示意他過去。他揮了揮手，顯然，他已經不能說話。
他已經到達極點！
帶頭的年輕人走了過去，手里拿着一樣東西。類似樹枝。
樹枝。
拿的就是樹枝。
他的手里竟然會莫名奇妙的拿着一根樹枝。
阿往接過。
阿往看着那截樹枝。
突然阿往的瞳孔縮小！縮小！但只是一瞬間！在那一瞬間過後，他的臉色還是剛才那樣平靜。
我看着年輕人，顯然他也很吃驚。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我看來，那就是一根簡簡單單的樹枝。和平常的樹枝沒什么兩樣，不會大，不會小。
就是普普通通的。
一棵樹上的。
一根樹枝。
阿往卻看着這根樹枝，看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我想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永遠是這樣的，平靜。
“他還說了什么。”
“他說，他在陰陽峰等你。九月初九。”說完，那幾個年輕人就走了，就像他們的突然到來。
溪水。
溪水流得很急。
我不知道那個他是誰。阿民不知道，雲大師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相互看着對方。
“你恐怕去不了了。”雲大師說。
“是的。”
岩石。
堅硬的岩石。
過了一會兒，雲大師終於忍不住了，問，“是他。”
“是他。”
他是誰，我陷入沉思。不過我立刻不去想了，眼前的雲大師他們，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
“可惜了。”
“是的。”阿往沉默了很久，終於說出，“可惜了。”
他們在說話。
“我並不想殺你的。”
“可你必須殺。”
“對。”
“為什么。”
這次換做雲大師沉默。雲大師沉默了很久，對着年輕人說，“身不由己，沒有為什么。”
年輕人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他說，“我有一個請求。”
“說。”
“放了她。”年輕人說的是他身邊那個女孩。
“不行。”
“真的不行。”
“嗯。”雲大師說完，眼里的痛苦竟還要比年輕人的深。
“那我只好再拼一把了，雲叔。”
“你來吧。”
雲大師頓了頓，“你來吧。少爺。”
沉默。
血絲。
年輕人嘴里滲出一絲血。他的頭低着，血絲慢慢從他嘴里流出。我看不見他的眼睛。
只能看見血絲。
從嘴里滲出的，一絲絲血。
紅色的。
一絲絲血。
這些血絲很長，流出嘴里，流到脖頸，流過胸膛，還在流。他在忍着，不讓這一口血噴出。
這是他最後的力量。
終於。
年輕人。
倒下。
了。
倒在阿往。
身邊。
靠着。
石壁。
紅寶石在。
他的手指上。
閃着紅光。
紅寶石，在他的手指上，閃着紅光。閃閃發光的紅寶石在他手指上閃着紅光。他就這樣倒下了。
就這樣，倒下了。
哭聲。
我聽見了哭聲。原來是小麗的哭聲。這是我第一次看仔細這個女人。柔弱的身軀，短發，顫抖的手。
不能停止的哭泣。
哭泣聲中。
手指動了動。
年輕人的手指動了動，紅寶石在空盪盪的閃光。接着，手指蜷曲，捏緊。狠狠的捏緊着。
拳頭在顫抖。
狠狠的顫抖。
我的拳頭也在顫抖，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不能救他，救這個女人，救阿往。我轉頭看向阿民。
阿民也沉默着，不過，他終於開口了，“還沒有結束。”
狠狠顫抖的拳頭停止了。
停止了顫抖。
“記住，你欠我兩條命。”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阿民的承諾，阿民的意思是說，不要死！
不要死！
活下去！
是的！這個年輕人的名字叫做王君紅！在今後我復仇的那段日子里，這個年輕人，就是我刺向別人的匕首！
無堅不摧的匕首！
撞上去！
阿民撞上去！膝蓋在空中！直直越過急流的溪水！直直撞向水大師！撞到！撞到水大師！
撞到水大師的臉頰！
狠狠撞到！
狠狠撞到水大師的臉頰！
膝蓋！臉頰！臉頰在膝蓋的擠壓下變了形！狠狠的變了形！臉頰撞到岩石上！臉頰的旁邊是一只手！
七根手指頭！
七根手指頭！抓向那只腿！那只腿下！出現了三個人影！引魂七煞！三只手！一只手抓向小腿！
一只手抓向腳踝！
一只手抓向阿民的手！
天羅地網的三只手！死死鎖住阿民去向的手！
膝蓋還在把雲大師的臉向下擠壓！
七根手指更近！三只手更近！旁邊！土道人在用手結印！虛弱地結印！是的！土道人氣喘吁吁！
抓住！
七根手指抓住！三只手抓住！土道人的印結出！
“翻六門印結吾掌心，打天天開，打地地裂，打人人長生，打鬼鬼消滅，吾奉太上老君火疾如律令！疾！”
“疾！”字出口的時候，我用身體擋了上去！因為我知道，我可以死，但阿民不能！他活着，就是我們的希望！
果然！
一瞬間！
掙脫！
阿民是那樣簡單的就掙脫了！他的手掌上多出一把匕首！這樣的情形我見過無數次！
他們中有人會死！
匕首飛了出去！
匕首擦過我的臉頰！匕首在阿民的手上！阿民在空中！匕首掙脫阿民的手！阿民在空中！匕首擦過我的臉頰！阿民在空中！匕首射入土道人的脖頸！阿民從空中落下！
拿住那只匕首！
狠狠抽出來！土道人驚恐，不敢置信的眼睛！不過不是看着阿民！是看着我！
同時，我的身體堅硬了，不是因為身體的異樣，我身體絲毫沒有感覺異樣，而是我這聽見了吐血的聲音！來自我的身後！之前有人被一掌狠狠打中！
阿民被狠狠打中！
阿民被雲大師狠狠打中！
接着阿民就是一口血噴出！鬼手和引魂七煞跟在阿民身後！但他們身後還有一個人！阿往！
阿往出現在了他們身後！
匕首！
不可思議的眼睛！
匕首插穿脖頸！插穿鬼手的脖頸！鬼手不可思議的眼睛！阿往的匕首！還是那樣不可思議的速度！但他這次真正到達了極限！
硬生生又挨下雲大師的一掌！
不過是一瞬間！
阿往倒在地上！阿民倒在地上！三把尖刀！三把尖刀刺向阿民！刺入！三把尖刀同時刺入阿民的軀體！
不過在尖刀刺入阿民軀體的同時，阿民的軀體向左移，避開了一刀又一刀的要害！同時！兩把匕首插入引魂七煞的脖頸！
一把是阿民的匕首！
一把是年輕人的匕首！紅寶石閃閃發光！但這把匕首刺得並不深，一煞並沒有頓時死去！
而是在地上翻滾！
血！
阿民在吐血！大口大口吐血！三個窟窿也不停地流血！血流得很快！不正常的快！這是雲大師那一掌的緣故！
阿往倒在地上！
年輕人倒在地上！
只有我還站着，一煞站着，雲大師站着。
尖刀！
尖刀又刺向阿民！阿民無法躲開！尖刀！險！險而又險！險而又險地刺向阿民的心臟！
我不能讓他死！
搶身上前！
雲大師擋在我身前！頓時把我和阿民隔開一條河！接着就是一掌！一掌打在我身上！就像土道人的一掌！沒有異樣！
只有復雜！
因為有血！我卻不知道是誰的血！
因為有一聲槍響！可在那一刻，我看了雲大師的眼睛，比我的眼睛，還要復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