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不停落下。
我看着眼前這兩人，雲大師和小月。阿民站在我身邊，阿往和年輕人靠在石壁上，小倩和小麗在他們身邊。
“你應該殺了他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壞。”
雲大師沒有說話。
“你下不了手。”
雲大師還是沒有說話。小月站在她旁邊，還是那張丑陋的臉。後來我才知道小月是彭二爺子的護法。
同土道人一樣的護法。她也是崛起一代中，和阿往有同樣地位的年輕人。但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
小月又說話了。
“你應該知道這次任務關系重大，不能有私人感情。”
雲大師還是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
雲大師終於開口了，“可以殺了這幾人。但必須留下他。”
小月笑了。
對着我笑了。她的笑容無比誘人。還是在引誘着我。她答應了雲大師，對我說，“其實他挺好的。殺了他我也舍不得。”
雲大師走了上來，阿民擋在我身前，對我說，“帶他們快走。”
我沒有動。
阿民的圓頂帽壓得很低。
伸出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了我一眼。“現在必須走。”
我的手沒有動。
阿民的圓頂帽還是那樣低，他轉過頭去，“留下，就不要死。”
雲大師站着，看着我們，看着我，“你不應該留下的。”
“可我已經留下。”
“你真的不走？”
“不走。”
“那我只好連你一起殺了。”
溪水流着。流得很緩，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溪水已經流得很緩了。
“翻金剛印結吾掌心，打天天開，打地地裂，打人人長生，打鬼鬼消滅，吾奉元神火疾如律令。”
“疾！”
人還未到！他的手掌已經先到！阿民擋在我身前，一腳踢向雲大師的胸口，他的腳在雲大師手掌下面飛行，同樣是人還未到，腳已經先到！
手掌！
腳！
我的心懸了起來！懸在空中！手掌和腳在向我的心擠壓！
手掌快！
腳更快！
幾乎是同時接觸到對方身體，但阿民的腳，我能清清楚楚看見貼上了，雲大師的胸口！
那一刻！
有骨頭碎掉！阿民的骨頭！居然是阿民的骨頭碎掉！骨頭碎掉的時候，我接過了阿民從空中落下的匕首！
是的！在阿民踢出那一腳的同時，我也沖了出去！我的匕首離雲大師的背脊，近了，更近！
我的匕首，阿民的匕首！
這樣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被全是血跡的手拿着！透過刀的把柄，我能清晰的感覺到這種死亡的寒意！
我的匕首刺破雲大師的大衣，輕易就被刺碎的布！我的匕首刺進雲大師的皮膚！血肉！
血肉！
但不深！匕首剛觸及到他的血肉，便停住了！在我的手舉到半空的時候，在雲大師背對着我的時候，同樣，我也背對着小月！
尖刀！
小月的尖刀！
小月的尖刀在那一刻！在我的手舉到半空那一刻！在阿民的腳貼上雲大師胸口那一刻！
在那一刻！
一陣寒意從我的背後傳來！接着，那陣寒意便深入我的骨髓，血肉！
尖刀停留在我的腰里！
尖刀開始在我腰里轉動！
耳邊是小月的喘息聲！充滿欲望的喘息聲！這個小女孩！出手竟然是這樣凶狠！毒辣！
阿民在我眼前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時候，阿民望着這條洞穴，幽黑的深處！接着，阿民便重重倒了下去！
頭砸在地上，圓頂帽滾落在一邊！圓頂帽在地上滾落的時候，雲大師轉過身，“留下他。”
小月笑了，停住了轉動的刀。抽出。抽出，血不停噴濺，一陣又一陣的噴濺。血噴濺的聲音，就像瀑布的宣泄。
腿開始發軟。
我的神智卻變得清晰。我還站着，並沒有跪倒下去，要是我倒下去，那他們都會死在這里。
我將無法對自己交待。站着，我的血順着腳跟流。
“水大師怎么死的。”
“不知道。”
“快說。”
“不知道。”
“我再問你一次。水大師怎么死的。”
“不知道。”
“最後，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水大師怎么死的。”雲大師一腳踩下去，踏住阿民的頭。
“我問你大爺！”
頓時我像是被火燒着一般，發了瘋的沖向雲大師。我扯住了雲大師的大衣，一拳狠狠揍上去！
但被他躲開了，他抓住我的我的拳頭。
“抓住！”
熟悉的聲音！我來不及細想，拼了命用另一只手抓住雲大師的手臂！死死纏住！這時，兩個身影出現在我眼前！熟悉的身影！
禿子！
胖子！
居然是禿子和胖子！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禿子和胖子！禿子一手抓住雲大師另一只手！胖子的長刀直直刺過去！
刺向雲大師的腹部！
但沒有刺中，雲大師一只手反抓住禿子，另一只手把我舉了起來，躲開。接着，胖子一刀橫着削過去！
雲大師趕緊向後退，同時甩開我和禿子。
滾落在地上，我抱住阿民就往着石壁邊上躲。雲大師沒有跟上來。禿子跟了過來，胖子收回刀，也趕緊向着我們這邊後退。
“還有子彈嗎。”
“沒有了。”
“剛才是你們開的槍？”
“嗯。”
雲大師的大衣被割開一條口子。小月正在笑他。顯然沒有把禿子和胖子放在心上，而是轉頭望向另一邊，“老鼠都出來了。你們這幾個混蛋還打算躲到什么時候。”
絕望！
我的心陷入絕望！
我的心陷入無比的絕望！
居然還有人！居然還有人隱藏在暗處！他們居然還有人隱藏在暗處！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
阿往和年輕人依靠着石壁，他們已經無法站起來。我和阿民依靠着石壁，阿民也無法站起來。
而我，也幾乎無法站起來。
禿子和胖子擋在我們身前，小倩和小麗在一邊。她們在發抖。我也在發抖，因為絕望和恐懼發抖。
不停發抖。
發抖的手，發抖的手在往下滴血。血滴到地上，幽暗的地上。幽暗的地上傳來腳步聲。
腳步聲很穩。
腳步聲不快不慢。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也不止兩個，至少有三個人走了過來！從幽黑中走過來！
三個人！
為首的一個人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個人是一個彪形巨漢，最後一個人則是一個弱小的老頭。
弱不經風的老頭。
截然不同的三個人，他們的腳步卻出奇的整齊。他們慢慢走了過來。終於，他們走近了。
站在雲大師那邊，看着我們。
這樣的角度，那個彪形巨漢更加像是一座山，他的眼睛閃着寒光。如果說閃着寒光的眼睛像星星，而岩頂則像是漆黑的天空。
他簡直是一個巨人！
而那個老頭，就是貼在我們面前的鬼魂。瘦骨嶙峋的身軀，盡管是瘦骨嶙峋的身軀，但他比剛才那個巨人給人的感覺更加可怖。
就像陰魂。
那個老頭在不停咳嗽，在只有一只眼睛的那個人旁邊咳嗽，似乎隨時都會氣絕。他在咳嗽，越咳越厲害。
咳嗽聲響徹在整條幽暗的洞穴。
終於，他咳出了一大口血。但他卻笑了，痛快了許多。當然最可怕的不是他，最可怕的是他身邊的那個人。
他身邊的那個，只有一只眼睛的人。
剩余的那只眼睛透露着一股殺氣。當我與他對視的時候，感受到了被擠壓的殺氣，似乎殺氣要破眶沖出。
這是一種無路可去的感覺，唯一的去路。是他的眼睛。
唯一的眼睛。
我看着那只眼睛，那只眼睛也正在看着我。充滿殺氣的看着我。然後，他轉過頭，看着阿往，那只殺氣騰騰的眼睛，瞬間變成怨恨！
阿往也正看着他。
怨恨的眼睛，怨恨的眼睛里的怨恨更深了！深！更深更深！他隨時會出手！殺了阿往！小月還在笑着，罵了句，“都是些混蛋，死鬼。不然也不會現在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