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的淚水落得我發疼，是那種來自心底的疼。終於，小月說，“我恨你。”
然後她停了停。
終於，她又說，“我要殺了你。”
沉默。
我們都沒有說話，小月的刀在她手上。在她慘白冰冷的手上，她的刀泛着寒光，寒光是她冰冷的恨意。
這把尖刀閃着寒光，不停閃着寒光。
另一把刀，是一把紫色的刀。同樣也是一把閃着光的刀，不過不是寒光，而是紫光。紫光散發出陣陣寒意。
寒意中，更多的落寞。
雲大師的刀在空中，垂在空中。就像紫色的彎月。突然，那輪彎月變成紫色的影子，但那條影子再次變成彎月的時候。
那把彎刀已經架在小月脖頸上。細細的脖頸。
但那把彎刀，沒有落下去。
“為什么不躲。”
“為什么要躲。”
“你以為我真的下不了手。”
小月看着他，尖刀落了下去，一道白色的光。
尖刀撞到岩石上，清脆的響了，一聲。
清脆的響了一聲。
一聲。
清脆的一聲。
這一聲無比清脆。
這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如雷貫耳！似乎耳邊一聲響雷！似乎耳邊爆炸一聲響雷！頓時我神志不清！
同時，小月笑了，在那一刻，雲大師立即向後退，嘴里飛速念着咒語，“聽靈界之聲，集中敬愛之力，默念元神慈悲之心！破！”
“破！”
但已經晚了，雲大師憑空吐出一口血。在血飛濺在空中的時候，獨眼和老人已經出現在雲大師左右，他們身上各有一把刀，同小麗一樣的尖刀。
那兩把尖刀沒有寒冷，有的只是殺氣。
雲大師在空中，左右都是刀！這兩把刀根本無法躲開，是的，這兩把刀雲大師根本無法躲開。
這兩把刀刺進雲大師的血肉里，就像回到刀鞘一樣自然！
並不是雲大師的速度不夠快！
盡管雲大師在空中吐出一大口血，但他的動作絲毫沒有放緩！而是這兩個人太快了！
或者這兩個人把握的時機太准了！
他們好像算准雲大師會出現在那！於是他們的刀就出現在那！於是，與其說那兩把刀刺向雲大師，不如說雲大師撞向那兩把刀！
兩把尖刀！
兩把尖刀在空中！兩把尖刀距離雲大師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似乎已經將雲大師的身體刺出兩個窟窿！
兩把尖刀！
兩把尖刀突然同時改變方向！急促的改變！兩把尖刀從雲大師身旁撤回！是的！我看見了四支箭！
兩支射向兩把刀！另外兩支射向那兩把刀的主人！
箭後！
出現了兩個人！
一個精壯的大漢！一個小孩！
大漢手持兩把巨大的鐵錘！小孩手拿一把巨大的板斧！無比巨大的板斧！甚至比他的個子都要大出許多的板斧！
簡直不可能！
他們拿着這樣厚重的武器，速度卻絲毫不遜於獨眼和老人！尖刀擋住長箭！小孩手起斧落！
將老人豎着斬成兩段！那把巨斧斬上去，仿佛有着一股開天辟地的力量！那只小手居然能有這樣的力量！
而且他還是個小孩！六歲多的小孩！那個小孩向前揮動巨斧，巨斧就將小孩向後壓，甚至將小孩的腳抬起來一只！眼看巨斧要觸碰到地，卻又硬生生拔地而起！
揮出！
老人的軀體就斷為兩截！豎着斷為兩截！之前！老人的眼珠看着那個小孩，驚恐的看着那個小孩！
就像看到了魔鬼！
比看到魔鬼還要恐怖！巨斧陷入岩石！巨斧在岩石里沖撞！迸發出許多火星！巨斧在岩石里沖撞！許多碎掉的，岩石的石子向外迸濺！巨斧還在沖撞！
巨斧將這條洞穴豎着割開一條大口！
我簡直不敢相信，揮動這把巨斧的竟然是一個小孩！不滿七歲的小孩！我更不知道這個小孩是和那個大漢是誰，居然這樣厲害！
獨眼擋住了那兩支箭，但卻擋不住從空中砸下的兩只大鐵錘！也不能躲開！那兩只大鐵錘有着地動山搖的力量！
砸在這個洞穴中，仿佛能將這個洞穴砸碎！更何況是砸在一具肉體上！一只鐵錘砸下去！砸中獨眼的肩膀！頓時獨眼就倒在地上！
大漢跳了起來！
手中舉着兩只鐵錘！高高舉着兩只鐵錘！他將兩只鐵錘舉到了他腦後！
砸下！
兩只鐵錘砸下！
獨眼的眼里殺氣已經消失了，全是恐懼！那一只眼睛全是恐懼！鐵錘砸到獨眼的胸膛上！
獨眼的胸膛頓時凹陷下去！
獨眼死了！
兩只大鐵錘舉起來，然後已經死去的獨眼才開始大口大口噴血！大口大口噴血！場面慘不忍睹！
最後，幽黑中走出來一個女孩，大概十六歲，她的手里拿着一張弓。背上插着箭筒，箭筒里插着幾只箭，箭上的羽毛閃着柔軟的光輝。
我們看着她。
她看了我和阿民一眼，隨即轉移開目光。她看了看阿往，有一點驚訝，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小麗身上，年輕人身上。
痛苦的目光，她趕緊走了上去，“少爺，小姐。我們來晚了。”
這時，大漢和小孩也趕緊跟到雲大師身邊，對着雲大師說，“長老，我們來晚了。”
原來他們是王老爺子的人，我松了一口氣。
年輕人沒有說話，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雲大師沒有說話，只是有一點尷尬，他看着小月。
大漢和小孩也看着小月。但那女孩仿佛沒有見着小月一般，仔細環顧着四周，終於，她的目光落在了阿民的帽子上。
圓頂帽。
也是板寸頭的帽子。
她眼中的痛苦多了些驚奇，成了更深的痛苦。她走上前，一耳光向阿民扇去。不知道阿民是不是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扇了一耳光。
她還要再扇。
玉一般白淨的手。
“玉兒，住手！”年輕人向她吼到，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憤怒，玉兒轉過頭，眼里全是淚水，“少爺，就算他死了，他的東西我誰也不讓碰！”
年輕人沒有說話。
玉兒收回了她的手，大漢和小孩趕緊走過來安慰她。小孩看到了阿往，很驚訝，眼里的敬佩之情一下流露出來。
但他什么也沒說。
玉兒還在哭泣，阿民將帽子拿在手中，遞了上去，“這頂帽子，是你的。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她沒有接，擦干臉上的淚水，再也沒有看阿民一眼，就轉向小月罵道，“又是你這個婊子。”
小月笑了。
事實上，無論她們多么危險，多么目中無人，驕橫，她們也只是小女孩，容易愛上另一個人。
愛上一個並不愛她們的男人。
我眼前的這個玉兒，在很久以後愛上了阿民。後來我問起阿民，覺得她怎么樣時，阿民說，沒什么感覺，她就是一個傲慢的女孩。
阿民說，沒什么感覺。
小月笑着，大漢和小孩警惕的看着她，這時我才發現，我眼前的這個女孩，遠遠比我想象中的可怕。
沉默。
我們陷入沉默。
雲大師沒有說話，現在的情況十分復雜。顯然，他背叛組織的一事並沒有被他們知道。這一點情形和剛才的不同。那個大漢和小孩的個性是容不得背叛的個性，還有那個女孩。
若他們知道了，必定會有一場惡戰。
盡管他們都十分厲害，但他們的對手是雲大師，穹組織的長老之一。
剛才雲大師會陷入那種岌岌可危的境地，也因為他的對手是小月。而且在這之前，他與阿往，年輕人戰斗過。也硬生生挨下了阿民的膝蓋，我的一刀。
還有小月的陰陽術。
但現在，他看起來卻是毫發無損。而且更可怕的是他的刀，他手上那把紫色的刀。閃着紫光的刀。
無比寒冷的刀。
所以他們都選擇了沉默。阿往，年輕人。所以雲大師也在沉默。沉默中，我聽見了小月的笑聲。
輕蔑的笑聲，她在嘲笑雲大師，她愛的男人。玉兒也聽見了小月的笑聲，她走上前去，質問，“他是不是你殺的。”
“誰。”
玉兒看着小月。
“他。”
小月看了看那頂圓頂帽，笑了笑，“你太高估我了。”
“玉兒。”
年輕人說，“你安靜一會。”
這次玉兒沒有聽，她走向年輕人身邊，徑直，“那你告訴我他怎么死的啊。”
痛苦的眼睛。
大漢和小孩都勸她別生氣，年輕人開口了，“對不起。”
很生氣。
玉兒變得很生氣，“快說他到底怎么死的。”
沉默。
我們都在沉默。
我不知道年輕人為什么沒有開口，但是玉兒已經停止了問話，因為年輕人吐出一口血，玉兒趕緊上前，哭着說，“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
玉兒又開始哭。
年輕人摸着她的頭發，“沒什么。”
哭聲中，阿民給我遞過來一個眼神，眼神有點驚訝。但他一般不會有驚訝的眼神，我有點疑惑。
這時，我看見阿往的眼神變了。
玉兒在年輕人懷里哭泣，年輕人的頭突然轉向另一邊，水大師的頭轉向另一邊。小月也意外的轉過頭。
看着幽黑的方向。
大漢，小孩的眼睛警惕的移開，從小月身上移開，然後盯住漆黑的方向。緊綳着的眼睛。
一切突然寂靜，除了小月的抽泣聲。
慢慢的。
慢慢的，小月的抽泣聲也停止了。
禿子，胖子望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同他們一樣盯着幽黑的路。
血腥。
空中彌漫着血腥。
血腥的寂靜，血腥的幽黑，一切都寂靜了。流水聲也是寂靜的。但流水是血腥的，因為我的呼吸變得血腥，我看到的一切都是血腥的。
血腥的岩石。
血腥的岩頂。
血腥的人。
這一刻，我仿佛至於血海中。或者血的暴風雨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淹沒我，像山一樣壓向我。
血一樣的頭頂。
血一樣撲面而來的山。
血一樣的遠離頭頂的天空。
粉身碎骨。
還在壓，還在像血一樣壓。我聽見骨頭碎掉的聲音，血肉被擠壓的聲音。紅色的血在往外迸濺。還有流水聲，耳邊的流水聲。
流水聲。
寂靜的流水聲。
流水淙淙流着，淙淙。在寂靜中，流水動盪不安。他們也動盪不安。我的內心，已經掀起了狂風。
漆黑的！
身影！
出現在！
幽黑！
中！
漆黑的身影出現在幽黑中！盡管漆黑的身影只是這樣走着，但他好似向我撞來！向我撞來！
他是魔屍！
魔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