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
豺狼耳语
黑暗中沒有人回答她。
“我不管,我要出去!”說着馬小妹站了起來。
“你想干什么?”杜玉昕急忙問。
吳革順手把電筒朝向馬小妹,馬小妹側着頭,用手擋在臉上以躲避刺眼的光線。
“別照了,我想出去了!”馬小妹喊道。
“你怎么出去?”吳革淡淡地問。
“我……”馬小妹一時無言以對,她站在原地,朝對面漆黑的通道口望了一眼。
“哼!我自己走,那里肯定有出路。”說完馬小妹朝通道走去。
“站住!”
馬小妹沒走幾步便被曾誠大聲喝止住。
“站住!”
“你那么大聲干嘛?”馬小妹嚇了一跳。
“不能去!”曾誠口氣很嚴肅。
“為什么?你不是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嗎?憑什么不許我去,而且我還是你的學姐,別大喊大叫的!”馬小妹很激動。
“我不是說過這里失蹤過好幾個人嗎?很危險。”曾誠說。
曾誠這一說讓馬小妹頓時想起了這個下水道與美慧有關。
馬小妹停在原地,她望着自己的前方,前方是無盡的黑暗,隱隱約約好像還有涼風從黑暗里吹出來。
“里面到底有什么呢……”馬小妹輕聲低語道。
曾誠坐在地上,他看着馬小妹,突然站起身走到吳革身旁。
“電筒借我一下。”曾誠小聲說。
吳革伸手把電筒遞給了曾誠。
曾誠拿着電筒走到馬小妹身旁停了下來,把手電筒遞給了她。
“你自己看。”
馬小妹愣了一下,慢慢結果電筒,把光線對准前方。
突然一張模糊的鬼臉閃過馬小妹的腦海。
“啊!”馬小妹不禁退了一步。
“怎么了?”曾誠站在一旁問。
“沒……沒事。”
馬小妹定了定神,才發現前方的下水道不是單一的一條通道,而是一個“十”字型的通道。
“喂!你快回來!”曾誠坐在地上,對着馬小妹喊了一句。
馬小妹身體一震,轉過頭來看向曾誠,隨機快步走向他。
曾誠坐在地上,雙腿彎曲,膝蓋與肩平行,他皺着眉頭看着馬小妹說:“你做事真的不經頭腦的嗎?”
“你說什么!”馬小妹看到眼前這個學弟竟然說出這樣不敬的話,感到有些生氣。
“你就不怕里面會不會冒出點什么東西嗎?”我可是說過,這里失蹤過人。”曾誠又強調了一遍。
馬小妹一聽,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仿佛突然憋了一團火,蓄勢着要爆發出來。
“你來時說這里危險,那里危險,這里失蹤過人,那里有死了人,可是是誰把我們帶到這里的?”馬小妹紅着臉,喘着粗氣說。
曾誠默默地望着馬小妹,不再說什么。
坐在一旁的杜玉昕突然說了一句:“曾誠,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曾誠慢慢地轉過頭看着杜玉昕,沒有說話。
“我在想那個叫美慧的人到底是一個小女孩還是一個成年的女性?因為我們在新村的時候,有一個老頭說美慧只是一個初中生,而且那個老頭描寫得很詳細,感覺不像是騙我們,而且他自己也說自己是親眼所見,而你卻說那個老頭胡說八道,可是為什么我總感覺從你告訴我們的故事里,聽起來她倒像一個成年女性呢?我自己也感覺到她仿佛時刻飄盪在我周圍,像個陰魂不散的……”
“雖然我說那老頭是胡說八道,但那只不過是否定他說有關美慧的事跡罷了,但上一屆學生流傳下來的說法里,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美慧確實是一個學生。”曾誠還沒等杜玉昕說完便打斷道。
“可是為什么我總是覺得她是個成年女性呢?雖然說不出理由,但是直覺告訴我就是這個樣子的。”杜玉昕說着表情變得越發嚴肅。
“你是把她當成鬼魂的前提來說的吧?”曾誠問了一句。
“嗯……可以這么說吧。”杜玉昕聽到曾誠把“鬼魂”兩字說得如此直接,不由感到有些驚悚。
“如果美慧是鬼魂成立,流傳下來的說法是美慧是上初中的女孩,而你的直覺又表明她是一個女人,照此對比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了。”曾誠說着,不是閉上雙眼思考着。
“什么結論?”
“她長大了。”
“……”
下水道很安靜,鐵皮制的四壁構成良好的回聲系統,暗淡的光線下,幾個人的呼吸聲可以聽得很清楚。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鬼也能長大?和活體一樣?”短暫的沉默過後,杜玉昕才開口問。
“沒錯。”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
“我局的這個問題要想討論,你們還是得先把‘世上有沒有鬼’這個問題解決了才可以。”坐在角落的周晴突然插嘴道。
“不說這個了,鬼魂是忍捏造出來的!”馬小妹說。
“你是因為害怕才這么說,人越怕什么東西,就越是強調那個東西不存在。”周晴鎮定地望着馬小妹,她的聲音在下水道里產生一陣回音。
曾誠回過頭看了一眼周晴,隨機轉過身對着周晴說:“你來說說你的看法吧?世界上有沒有鬼,我之前和朋友也經常討論這個問題。”
周晴面向曾誠,對着他說:“我自己的觀點是沒有的。”
“什么意思?”
“我現在不會也不能去推理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問題無論怎么推理也得不出有力的答案,因為沒有有力的條件。”
曾誠靜靜地望着周晴,他迅速地眨了眨眼睛,然後說:“我是問,你認為世界上是有鬼還是沒有。”
周晴說:“我不去考慮這個問題,所以回答不了。”
“奇怪了,照你這樣說,只要你去思考的問題才有唯一的答案,不思考的問題就沒有答案?這不是唯心主義嗎?”
杜玉昕愣愣地看着兩人,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然後插了一句:“你們都在說些什么?好像很深奧的樣子。”
周晴看了一眼杜玉昕便沒有再理會他,繼續轉過頭來對曾誠說:“那你相信世上有鬼嗎?你是怎么看的?”
“這個……總的來說我寧可信其有。”曾誠有些猶豫。
“你怎么定義鬼?虛幻的東西?還是存在的實體只是我們看不見?”
“嗯差不多吧,我們無法看到它,但它能殺死我們。”
“好,假設有鬼,那么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中,它是存在的,既然它存在,那么它也屬於真實世界的真理中的一部分,既然它屬於真理中的一部分,那么鬼就不在是我們所說的鬼,它就變成了一種我們未發現的真理罷了,就像數學公式或者電磁場。”周晴說完便望着曾誠,等待他回答。
馬小妹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臉茫然地望着周晴,吳革則坐在曾誠身旁靜靜地聽着。
曾誠沉默了片刻,他的表情上露出些許驚訝,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你說得很有道理,照你這么說,無論鬼存在與否,最後得出的結論都是——鬼是不存在的,可是我有一個疑問,你得出這個結論的前提是,這個世界是真是存在的,但是你怎么認定這個世界一定就是真實存在的呢?”
周晴愣了一下,顯然想不到曾誠會這么反駁她。
“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不真實?”周晴說。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有人說世界有絕對真理,我們活在這個真理的規則中,可是如果這只是一場夢呢?又或者有一個帶着人格性的造物主呢?”
周晴反問:“人格性造物主?你舉個例子。”
“比如我們的計算機,變成一個游戲,所有的玩家都必須遵守游戲規則才能把游戲進行得下去,而游戲規則是程序員制定的,在回過頭來看,剛才我們說的話題,同樣的道理,世界的真理,那些數字,物理公式,化學元素之類的,也可以認為是宇宙之外的一個帶有獨立人格的造物主所制定的,猶豫這個造物主存在人格性,所以他想怎么造,世界就什么樣,我們遵循的所謂的‘真理’可能瞬間被顛覆,就好像古代歐洲人一直將亞里士多德的理論當成真理,牛頓力學體系建立後,也一度被看作絕對權威的理論,相對論出現後,解決了經典力學無法解決的難題一樣,你怎么敢肯定這個世界有絕對真理,而不是虛空變幻的呢?”
周晴不再反駁,而是默默地看着曾誠點了點頭,這讓曾誠很意外。
曾誠又問:“我相信人格是獨立存在的,世界是時刻變幻的,沒有唯一個真理,但是和你聊了這么多,我很好奇你的世界觀是怎么樣的,你相信什么?”
周晴聽完輕聲笑了笑,然後說:“我父親是大學研究生導師,母親是心理醫生,從小到大可能因為受父母影響,我只對一樣東西保有絕對信念,在相信程度上達到信仰的地步,那就是——邏輯。”
“邏輯?”曾誠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嗯,之前我說過我對鬼魂存不存在沒有確切的答案,這個問題和上帝存不存在沒什么區別,因為我不會去推理思考它,當然我也推理不出,就像你說的,我如果要讓‘鬼魂存在或鬼魂不存在’其中一個結論成立,那么就要先肯定世界是真是存在的,我本身也得是真實存在的,有些問題太過復雜而無用,所以我只對一個實用的命題思考,然後跟着線索一步步走,你可以說我是不可知論者,或二元論者,總之能讓我最為之相信的就是邏輯。”
“先不要談這個問題,我們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一向沉默的吳革突然問。
曾誠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然後說:“現在是下午四點半,如果五點以後井蓋上的車子還沒開走,我們就報警吧。”
沒有人發出反對的聲音,下水道依舊很安靜。
馬小妹站在原地,她接着曾誠手上電筒發出的橘黃色微光朝自己對面望去。
在微弱光線下,每個人都顯得很疲憊,曾誠坐在地上,身子靠向身後冰冷的牆壁,眼睛微閉,周晴坐在曾誠不到一米的距離,同樣坐在地上,她雙膝卷曲,整個面部也埋在自己的膝蓋上。
突然,馬小妹驚覺有什么不對勁。
“杜玉昕呢?”馬小妹大聲地問。
其余的人仿佛被人從夢中吵醒一般,紛紛打起精神,看向馬小妹。
馬小妹伸出手指着自己的正前方,嘴里在數着數。
“杜玉昕不見了!”馬小妹驚慌失措地說。
曾誠立馬站了起來,他迅速用手電筒朝身旁照去,依次清楚地看到周晴、吳革以及馬小妹。
“杜玉昕!”周晴也站了起來,同時大聲地呼喚了一聲。
安靜的下水道里,從深處隱隱傳來周晴的回音。
“他去哪了?你們快找找!”馬小妹嚇得不輕,說着掏出自己的手機,借着屏幕的光亮照着自己的四周。
“杜玉昕!”
“杜玉昕……”
沒有人回應。
曾誠用電筒竭力向看不見的黑暗處掃去,可是除了冰冷的鐵皮什么也沒有。
這時馬小妹也早已靠近曾誠等人,避免一個人呆在黑暗角落。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馬小妹的耳邊,“嗖”的一聲。
“啊!”
馬小妹失聲喊出,隨即用手機照着周圍。
“啪!”馬小妹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拍了一下。
“冷靜一點。”馬小妹轉頭一看,原來是周晴。
“周晴,杜玉昕去哪了?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馬小妹毫不遮掩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恐懼。
“不會的,你先保持冷靜。”
“可是現在只剩我們幾個人了,杜玉昕憑空消失了……”說着,馬小妹指向曾誠身處的方向。
話音剛落,馬小妹發現,曾誠竟然也不見蹤影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在加倍增長,同時急忙拿出手機照着掃視四周,最後馬小妹發現吳革也不見了。
剎那間!馬小妹意識到了什么,還沒來得及轉過頭便伸手抓住身後的周晴。
周晴的手被馬小妹緊緊地抓着。
馬小妹轉過頭來,驚恐地望着周晴:“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周晴鎮定地問。
馬小妹激動地喘着氣,她抓着周晴的手在不斷地顫抖。
“他……他們都消失了!一定……一定是美慧!美慧來了!”
馬小妹對着周晴說着,同時感到自己頭皮陣陣發麻。
“我們不應該來尋找真相的,我們不應該來這里!對對……我不應該來的……”馬小妹幾乎就要喪失了理智,她朝下水道那黑洞洞的入口搖搖晃晃地走去……
就在馬小妹松開周晴的手,走到黑暗的入口前時,黑暗里傳出了微弱的腳步聲。
“蹬蹬……蹬蹬……”
馬小妹立馬退後了幾步,瞪大眼睛望着自己面前這個洞口。
“蹬蹬……蹬蹬……”
腳步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馬小妹……
直到馬小妹清楚地看到一個讓她瞬間崩潰的場景。
一個女人,以蜘蛛的動作趴在地上,她的手指支撐着前面,腳趾支撐着後方,胸部下壓,距離地面不到十厘米,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只活生生的蜘蛛,可怕的是,女人昂着頭注視着馬小妹,但馬小妹卻看不清她的樣子,因為烏黑得幾乎發亮的頭發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留出一只眼睛,這只眼睛在光照下,可以隱約看到有血跡。
“啊!啊!啊!”
“啊!”
馬小妹扔掉了手機,她癱倒在地上,殘存的意識告訴她要跑,可是癱軟的手臂連幫助身體向後挪動的力氣也沒有了。
馬小妹閉上眼睛,她感覺自己已經呼吸不過來了,心臟似乎就要從食道里蹦出來。
一只手輕輕地拍在馬小妹的左邊肩膀上。
“怎么了?陳靜。”周晴的聲音在馬小妹耳邊響起。
馬小妹渾身發着抖,她的手掌接觸着鐵皮地板,她清楚地感知到一股股冰冷在侵襲着自己。
“周晴快!快救我……”
“沒事了,陳靜,你看到的那個東西已經消失了。”
“你……你騙我。”
“我當然不會騙你,要不然我怎么還在這呢?”
“陳……陳靜是誰……好像聽過。”馬小妹發着抖,搖晃着頭,始終不敢睜開眼睛。
“陳靜是你呀。”
“我?不,不可能,我叫馬小妹,我父親是研究生導師,母親是心里醫生。”
“那是你的幻想,陳靜,你必須要醒來。”
“不……不可能,我和網友一起約着來到晨光中學,不可能是假的。”
“陳靜,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
“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不相信,不,它就在我眼前,我得快跑。”
“既然你不相信,為什么要跑呢?你真的不相信嗎?”
“可是它就是發生在我面前。”
“你相信你的感官沒錯,可是你更要相信你的大腦,你的思想,你的邏輯,你的理性,你想想,如果世界上有鬼,你何必要怕它,人從出生到死亡最終將變成鬼魂,你也一樣,你們都是真理的一部分,你何必要害怕?大家都是平等的,何必不面對它?再說世界上未知的一切事物都只是一個絕對的真理的一部分,只是我們未曾發覺,你要的是尋找,而不是害怕。”
“可是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
下水道里突然安靜了下來,周晴的聲音也沒有了。
過了許久,一個聲音在陳靜的耳邊響起:“世上絕對沒有絕對的事,不正是絕對嗎?”
陳靜身體一震,猛地睜開眼睛……
“醒了!醒了!”
“陳靜!陳靜!王醫生快來啊!”
陳靜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病床上,朦朧地看到自己父母喜悅又憔悴的的臉龐,然而,一陣困意又再襲來,陳靜無力再看,只好閉上了眼睛。
“醫生怎么樣?孩子到底有沒有什么大礙,腦袋有沒有摔壞?”陳母雙手握着王醫生的手,焦急地問。
“沒事了,你的女兒從五樓跳下來還能活下本也是奇跡,之前發現除了多出骨折以外,她陷入深度昏迷,從她狀況來看,我們院里開了一個專家研討會,都一致認為,她如果醒不過來就終身成為一個植物人了,不過如今來看,你女兒有福氣,現在基本沒什么大礙了,不過還有點輕微腦震盪,需要多休息。”
“謝謝王醫生,真的感謝你!”說着,陳母喜極而泣,隨機拉着王醫生的手跪了下來。
“別別別!你別這樣,對了,我很好奇你女兒從什么時候患上精神分裂症的?”王醫生急忙拉起陳母問。
“這孩子,在學校一直是一個優等生,我們都給她寄予厚望,本想她可以考上重點大學,誰知她高考竟然失利,第二年,我們給她報了高四補習班,誰知那一年她連三本也考不上,最後只得安排第三年復讀,誰知,這一年……”說着陳母手捂着嘴哽咽起來。
“還是考不上?”
陳母憋着聲音,使勁地點着頭:“最後誰知我們只是罵了她一句,孩子竟然瘋了,每天說瘋話,送到醫院被查出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王醫生聽後,不再說話,搖了搖頭走了。
兩天後。
“媽,我想在復讀……”
“別說了!媽送你去讀別的學校,別的學校一樣好!咱不復讀了啊!聽話!媽再也不強迫你了。”
“媽,我認真的,我真的好了,放心,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面對的,最後這一次吧,如果不行,我就去學美術。”陳靜望着客廳的窗戶說,窗戶上,陳靜看到了李威、吳革、曾誠、杜玉昕、還有……滿頭長發的美慧。
陳靜微笑地對着窗戶招了招手。
一年後,陳靜考上了復旦大學,入讀哲學系。
(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