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二十章
风声鹤唳
我想讓你照顧芳姐,因為她就是我最親密的人,這也是阿伯告訴我的。
我死過一次就不怕再死一次,可憐了阿冷,我知道它會跟着我去死。
我和阿冷都是孤獨的,從跟着阿伯開始就學會相依為伴。
直到後來殺死仇人,我都沒有後悔這條路。
姐姐,如果得知了我的死訊,請不要傷心,就當我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
我給你留的錢夠你治好弟弟的病,然後嫁個好人家。
以後就別再想起我了,這是一段悲傷的記憶。”
這樣一封長信被我就在火盆里燒了,我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
我可憐的弟弟,那年的生日還沒有過。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老是說姐姐,我好想你。
好酸啊,我也好想他。
這真的是一段悲傷的記憶,誰願意想起它。
我拿着阿冷給我的那張存折,看着上面冰冷的數字,我很想燒了他,可是我知道我沒有資格這樣做,這是阿冷留給小華的錢。
父母還在的時候,經常說可憐的小華,這么小就得了腦癱,甚至到最後就發展為植物人。
阿冷大小華兩歲,可是父母把愛都留給了小華。
小時候,看着父母背着發高燒的小華去醫院,守候了小華一晚上,阿冷就在問我,父母去哪了,我就說父母去照顧弟弟了。
然後等到阿冷發高燒了,父母卻都在外忙得很厲害,阿冷燒着叫父母,我照顧完小華才能顧得上他,其實我知道阿冷很怕孤獨的,不知道父母為什么要給他起了這個名字。
我死過一次就不怕再死一次了。
是啊,那么小的他,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
我眼前是一座空墳。
原來這座墳里是空的,現在還是空的。
不過原來里面的人沒有死,現在是真的死了。
他的屍體甚至都沒化成灰,我只能幫他立一個衣冠冢了。
弟弟,如果有來世,請你不要在托生到閻家,太苦了。
我輕輕地對弟弟說,雖然此時的他已經聽不到了。
最後,我選擇了隱匿。
帶着植物人的阿華我嫁給了一個當地的書商,他叫葉旋。
這段悲傷的記憶我誰也沒告訴,我打算就這么一直帶到墳墓里。
即使以後阿冷問起我,我也告訴他,你死後,我也就死了,我的心完全冰冷。
章節35
夏末,雨沒有再下。
林芳回到了城里,是葉旋帶着她回來的。
林芳還沒有完全恢復記憶,葉旋打算先帶她到醫院里檢查一遍然後再到老同學那里一趟。
葉旋讓林芳先住在他的房間,他睡沙發。
然而令葉旋很不明白的是,林芳總喜歡把卧室的燈打開,等葉旋把卧室的燈悄悄關掉之後,沒等一個小時,他就可以發現卧室的燈又會亮起來。
林芳依舊是那么怕黑。
最讓葉旋不解的是,林芳尤其喜歡房間的角落,她緊靠在房間的角落,裹緊被子才能睡着。
“你為什么這么怕黑?”
“我也不知道,記憶里我就是這么怕黑,我非常恐懼房間里充滿黑暗的角落。”
“還是記不起一些事情嗎?”葉旋很無奈,他帶了林芳去了醫院,可是無論是CT檢查抑或是磁共振檢查,都沒發現什么問題。
“難道是心理問題?”葉旋感到有些苦惱,醫院里的診治大夫也建議葉旋帶林芳去看看心理醫生。
不過葉旋還是打算在觀察林芳一陣然後再去老同學梁松那里一趟。
就在葉旋一邊上班一邊觀察林芳的過程中,林芳老家鎮上的派出所打電話來告訴葉旋,關於牛大懶脖子上勒痕DNA結果出來了。
不過結果很顯然出乎葉旋的預料,檢驗出來的DNA竟然是一個老人的DNA。
這樣,既推翻了閻冷作案的可能,也推翻了林芳作案的可能。
背後凶手另有其人。
這讓葉旋更是一個頭兩個大,他沒有想到這樁案子里竟然還隱藏一個凶手。
葉旋現在最大的希望只能是寄托於林芳身上了,他希望林芳能夠恢復記憶,幫他找到一些線索。
可是林芳恢復記憶的速度顯得非常緩慢。
僅僅是記起葉旋,就已經耗費了葉旋不少功夫。
梁松的心理診所。
葉旋已經和他約好了時間,不過這次兩人表情顯得沒有那么輕松,也沒有在抽煙。
畢竟葉旋是帶着病人來的。
“她一直怕黑。”葉旋看了眼林芳說道。
“除了怕黑?還有其他的症狀嗎?”梁松搖了搖筆,思考了下問道。
“特別沒有安全感。”葉旋想了想說。
“而且我感覺一直有人在我的旁邊,就像是現在。”一直不出聲的林芳突然開口。
“就在這里,你能感覺到除了我們三人之外,還有其他人?”
梁松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芳沒有說話而是點點頭。
“那她張什么樣子?”梁松循循誘導着林芳。
“很模糊,不過她穿着紅色的衣服。”
“她現在在哪?”
“就在你的旁邊,不過她在警告我,她的臉在流血,好恐怖。”
“她都在警告你什么?”
“她在恐嚇我,不要讓我接近你,說你才是真正的惡鬼。”
就在梁松要接着問下去的時候,他注意到林芳的臉色很蒼白,她捂着耳朵眼神都在翻白。
“怎么了?”一旁的葉旋看着突然發作的林芳,不知所措。
梁松用手示意葉旋不要緊張,他緩緩地用輕柔的動作暗示着處於驚恐狀態的林芳。
“林芳,你是林芳。現在聽我說,你已經睡着,慢慢陷入夢鄉,沒有人能夠打攪你,就這樣慢慢地睡着。”
梁松注意到林芳在他的動作暗示下逐漸地陷入沉睡,才揮揮手示意葉旋跟他到診所里面的隔間說話。
“怎么樣?”葉旋看了眼梁松問到。
“問題很嚴重,我懷疑她不是簡單的精神障礙。”梁松嚴肅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我感覺她應該是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就是平常小說里講的一個人的體內還有另外一個人。”葉旋有點不可思議地看着梁松。
“你先別驚訝,我知道這說出來有點令人難以接受,不過剛才的一幕你也看到了,診所里就你我、她三個人之外更不可能有第四個人,而她卻說有第四個人的存在,當然如果你不是無神論者,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梁松沖了兩杯咖啡,遞了一杯給葉旋。
“有治療的希望嗎?”葉旋接過咖啡他皺着眉頭問道。
“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但是實際上來說困難很大,因為我必須要找到導致她精神分裂的原因。”
“你是說需要找到她發病的根源?”
“當然。而大多數精神病人大都是心理曾經或者某個時候受到過創傷。”
梁松看了眼眉頭緊鎖的葉旋,拍了拍他的肩說:“如果真的想幫助她,就需要找到造成她心理創傷的原因,這樣才好對症下葯。”
“哦,我忘記告訴你了,林芳失去了一段記憶。”葉旋還沒喝完嘴里的咖啡急忙說了句。
“哦?什么記憶?”梁松抿了口咖啡問道。
“所有之前的記憶,她甚至都忘記了我是誰?”
“說實話,小葉子,你告訴我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梁松突然問了葉旋一個措手不及的問題。
“因為一個案子。”
“什么案子?”
“她閨蜜自殺了,確切地說被人謀殺了?”葉旋又在後面加了句。
“什么意思?”梁松有些不明白。
“這只能問林芳,但我也相信她閨蜜是被人謀殺的。”
“你們之間可真夠復雜的。”梁松笑了笑。
“我說過我會幫助她的。”葉旋的眼神變得很堅定,似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句話。
“你要幫助她也很簡單,你需要找到造成她痛苦的回憶,當然我覺得這也可能是造成她關閉自己記憶的原因。”梁松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
“你的意思是找到她的過去?”葉旋想起了老孫關於林芳的話,林芳的父母死得似乎有些古怪。
而那天晚上在春嬸家院子外,葉旋又聽到春嬸咕噥着牛大懶殺了林芳的父親。
這些錯綜復雜的線索後面,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
葉旋不敢想象,他覺得還是需要去林芳的老家一趟,那里或許隱藏了林芳的過去,關於林芳過去的秘密。
葉旋很清楚,要治好林芳,只有這么做。
章節36
自從去了梁松那里之後,葉旋感覺林芳比以前就更加魂不守舍了,她似乎記起來些什么。
一天晚上,林芳又從卧室里跑了出來,她驚恐地抱住葉旋,葉旋感覺到她的身上全是冷汗。
“她又來了,又來了。”林芳眼睛緊閉着,雙手死死地抓着葉旋。
“誰來了?”葉旋輕撫林芳的後背,小聲地問。
“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她告訴我要替她報仇,我好害怕啊。”林芳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不過她只是盯着葉旋,不敢看其他的地方。
“她長得什么樣子。”葉旋試圖從林芳的口中知道她所回憶起得東西。
“我看不清楚,看不清楚,不過她的身上全是水,全都是水。”林芳顫顫巍巍地說着,她的眼睛又閉了上去。
“好了,沒事了。那個女人走了,她肯定是走了。”葉旋安慰了幾聲林芳。
林芳的神情依舊很激動,葉旋只能保持着這種尷尬的姿勢,終於過了十五分鍾後,葉旋注意到林芳已經悄悄地睡着了,他才放心地將林芳抱回到卧室的床上。
葉旋回到客廳里,他打開筆記本,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大紅衣服,水。
葉璇不知道這兩個詞能夠聯系到什么,他暫時只能想到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人全身是水。
或許這個女人是被淹死的。
梁松說林芳可能是犯有精神分裂。
葉旋那天回來之後到網上查詢了有關精神分裂的資料,上面的資料顯示犯者可能因為受到某種刺激而選擇制造一個假想出來的‘人’,而這個假想出來的‘人’也多半和林芳隱藏的記憶有關。
葉旋打算進一步觀察林芳,希望她能夠將一些細微的線索還原出來,這讓他更好的幫她找回記憶。
第二天凌晨十二點。
林芳再次回憶起一些東西,確切地說看見了某些東西。
“我看清了,那個女人穿的是件大紅浴袍,她的身上在滴水。這次她什么都沒說,就靜靜地看着我,手里還拿了一幅畫。”
林芳的話讓葉旋猛地一拍腦袋。
大紅浴袍、一幅畫。
“告訴我,那幅畫上面是不是紅色的天空,天空上面伸出來許多手,天空下是兩個小女孩。”葉旋緊張地拉住林芳的手,他似乎感覺林芳要說出些重要信息。
“沒有,那幅畫很模糊,我看不清那幅畫。”林芳捂着腦袋,她瞪大眼睛似乎想要看清什么東西。
“好了,看不清也沒事。你太累了,還是休息會吧。”葉旋輕輕拍了拍林芳的背。
而林芳似乎習慣了葉旋的這種安撫動作,每當葉旋這樣做的時候,她緊綳的神經就會舒緩下來,整個人都會處於一種放松的狀態。
葉旋暫時不想去理會林芳看到那幅畫的內容,他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林芳一直提到的那個女人是蘇艷,葉旋不知道蘇艷在林芳心目中到底處於一個怎樣的地位,甚至能夠讓林芳精神世界里制造另一個‘她’。
葉旋很明白,蘇艷的死是有着蹊蹺的,尤其是當初他為了尋找林芳的時候所查詢有關楚海斌的資料,不明來歷的楚海斌用1000萬辦了一家公司,似乎是在一夜之間就成了一個億萬富翁,這種速度估計就是連深圳速度都要嘆為觀止。
接下來葉旋就准備讓林芳逐漸接受一個現實,她所見到的蘇艷不過是她想象出來的人,更不會是她分裂出來的人格。
而通過讓林芳回憶起有關蘇艷的事情,或許對蘇艷案子的進展會有所幫助,葉旋覺得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等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葉旋打算開始慢慢地讓林芳了解到蘇艷--她閨蜜的存在。
而之前葉旋白天和梁松通了電話,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梁松之後,後者非常贊同他的方法。
“林芳,在你記憶中,有沒有過一個從小到大的玩伴呢?”葉旋看似無意地提起這個話題。
“沒有吧。”林芳搖了搖頭。
“那你是否記起你曾經是個寫小說的。”
“除了上次你告訴我的,我也沒有我曾經寫過小說的記憶。”
“那好,我告訴你,在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小說家,並且出版了三本書。”葉旋提到三本書的時候特意地觀察下林芳,他試圖從林芳的眼神里讀出些什么。
“這本書《囚禁的青春》還記得嗎?”葉旋拿出事先准備好的小說。
“記不清了,我真的記不清。”林芳搖搖頭,她還是一無所知。
“那這里的插畫呢?”葉旋決定一步一步來,他希望能夠揭開林芳封鎖住的記憶。
林芳盯着葉旋翻開書里的插畫,她又看了看葉旋,很快沉默了下來。
林芳猶豫了半晌,她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
“這幅畫,不是我畫的。”林芳支吾了半天,告訴了一個令葉旋失望的話。
“你確定?”葉旋不甘心地又問了句。
林芳還是搖了搖頭。
“那這個女人,你認識嗎?”葉旋干脆把蘇艷的照片放在了林芳的面前。
不過令葉旋沒有想到的是,在看到蘇艷的照片,林芳表現出異常驚恐的表情:“是那個女人,是那個穿着大紅浴袍的女人。”
葉旋看了眼林芳,感到有些疑惑,他放的這張蘇艷照片明明是穿着羽絨服的冬天照片,林芳怎么能一眼就判斷出來這個就是她看到的那個大紅浴袍的女人呢?
“你不是沒看清那個女人的臉嗎?”葉旋出聲問了句。
“這是她告訴我的,她就在你的身邊,啊。”林芳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她表現得異常驚懼。
葉旋無奈,只能把這張照片收起來,看來想要通過蘇艷來找回林芳的記憶是很難了。
就在葉旋感到無力彷徨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小葉嗎?”對面的聲音顯得很老。
“您是?”葉旋一開始還沒聽出來是誰。
“我是孫老漢啊,上次你在我家住來着,你不是讓我幫你留心點春嬸的動靜嗎?”
“春嬸怎么了?”
“昨天晚上春嬸上吊自殺了。”
當葉旋次日趕到林芳老家的時候,春嬸的屍體已經被鎮上的警方處理過了,葉旋特意去了一趟鎮上的派出所,派出所也僅僅是說普通的自殺,沒有必要過於追查。
春嬸死了,葉旋沒有拿到第一手的資料,不過卻幸運地拿到了當時拍攝的現場照片。
回到家里,已經是晚上了,葉旋拿出那三張現場照片。
葉旋仔細地端詳着這三張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很顯然是春嬸,拍攝的第一張照片是春嬸吊在堂屋的房梁上,整個人的臉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
第二張照片是春嬸的屍體被抬下來時拍攝的,這張照片可以使葉旋仔細地看到春嬸的嘴部發紫,脖頸處有明顯的勒痕,這是致命傷。
第三張照片是現場照片,拍攝的主要是春嬸家里的場景,不過沒什么多大用處。
葉旋無奈地將三張照片朝茶幾上一放,枕着沙發葉旋望着天花板,他的腦袋里思緒很多,但不知道從哪一條抓起。
難道春嬸真的是自殺?葉旋不相信,那兩晚莫名的驚嚇就表明春嬸知道些什么秘密,而有人想要讓春嬸閉嘴,而讓春嬸閉嘴的最好方法就是殺人滅口。
葉旋想到凶手完全可以事先把春嬸打暈,然後將其吊在堂屋的房梁上,制造一種自殺的假象。
依照鎮上派出所的能耐,估計也不會想到這一層。
葉旋搖了搖頭,他覺得僅僅憑着這三張照片很難找到凶手,他還是要從春嬸和牛大懶他們在村子里的糾葛查起。
林芳吃完飯很早就睡了,葉旋悄悄地把林芳的燈關掉了,他發現林芳現在至少可以不用在開着燈睡覺了,盡管還會蜷縮在角落里才能入睡,但這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了。
葉旋洗過澡之後,做了一組50個俯卧撐才准備睡覺,關掉茶幾上的台燈之前,葉旋眯着眼看了下那茶幾上的三張照片,晃了晃腦袋,准備睡覺。
就在葉旋剛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的眼前突然浮現一個奇怪的畫面,是眼睛,春嬸的眼睛。
葉旋頓時從睡夢中醒來,再沒有一絲睡意,他坐起身來,打開台燈,將茶幾上的三張照片放在一起仔細地看了下,這次葉旋終於發現其中的詭異之處。
是第一張照片和第三張照片,葉旋從春嬸的眼睛里看到個很模糊的東西,而這個模糊的東西在第三張照片里就顯得很清楚,是一頂竹帽。
葉旋不得不暗嘆這種巧合,雖然那個時候春嬸已經死亡,不過她的眼睛卻能夠說話,她似乎在望向那個殺人凶手。
而恰巧的是拍攝照片的警察竟然在第三張照片里拍到了凶手。
雖然只能在第三張照片里看到一個側影,但葉旋還是敢肯定,這個戴竹帽的人一定就是凶手。
只是令葉旋感到恐懼的是,這個凶手的心理素質竟然如此只好,第三張照片能夠照到他,說明他在警方來到勘察現場之後才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葉旋為了更進一步確認自己的想法,他到照相館里把三張照片重新掃描了一下,並且將放大清晰後的照片帶到了警局。
放在電腦上的是一個女人的眼睛,這個女人的眼睛已經被放大了好幾倍,可以清晰地看到眼睛里是一個竹帽下的人影。
對比第三張放大的照片,葉旋更加看清楚這照的很偏的人影,雖然只有半邊人,但葉旋能夠根據這個竹帽來判斷這個殺人凶手。
為了尋找這個潛在的殺人凶手,葉旋不得不再次來到林芳的老家。
葉旋這次先到了老孫家,他找到老孫的時候老孫正在抽着旱煙。
“哎,小葉啊,又來干嘛啊?”老孫吐出一口煙看了眼葉旋。
“孫大爺,我來是想問你個問題,你知道你們村里有誰是喜歡戴竹帽的嗎?”葉旋從口袋里摸出兩根煙,遞一只給老孫。
“這戴竹帽的人太多了,蘇大炮家以前就是做竹帽的。”老孫接過葉旋的煙,眯着眼又吸了口嘴里的旱煙。
“蘇大炮?”
“哦,就是艷娃她爹。”
“蘇艷?”
“你認識艷娃啊,不過艷娃長得是漂亮,可惜就是嫁給了糟老頭子。”老孫驚訝地看了眼葉旋,而後又搖了搖頭。
“那你看看這張照片里的竹帽,是不是蘇艷她爹做的。”葉旋拿出手機里那放大的第三張照片。
“我瞅瞅。”老孫接過葉旋的手機,眯着眼看了半天。
“挺像的,我估摸着應該是。”
葉旋讓老孫給帶了段路,然後就自己一個人去了蘇艷的家。
不過令葉旋沒有想到的是,蘇艷嫁了一個富商,可是自己的家卻很窮。
蘇艷家的院子都是一圈土牆圍起來的,葉旋隔着很遠就聽到一陣狗吠聲音。
葉旋走到蘇艷家門口的時候,注意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站在門前的羊窩附近,不斷地朝羊窩里添草。
“請問你是蘇艷的父親?”葉旋上前打了聲招呼,卻尷尬地發現老頭並沒有搭理他,只是一個勁地搗鼓着草。
“我是市里警察局的,我想向你了解下情況。”就在葉旋剛說完這句話,老頭突然將手里的鐵杴扔在地上,想要沖回院子里。
葉旋反應迅速,猛地一出手就抓住了老頭的肩。
“不是我干的。”老頭看逃不掉了,哭喪着臉說。
“我還沒問你什么,你就說不是你干的。”葉旋冷笑着說。
“你不是為了芳娃她娘的事嗎。”
“林芳她娘?”葉旋臉色變了變,他感覺似乎莫名其妙地找到一些重要的線索。
“放心,我沒有說你是凶手,我只是來向你了解一些情況。”葉旋的臉色緩了緩。
就在葉旋准備和老頭進院子里談的時候,一個婦人手里拿着鐵杴就從院子里沖了出來。
“你要抓去抓牛大懶去,不是我家老頭干的。”
“我沒說是你家老頭干的啊。”葉旋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臉緊張的婦人。
“那你來俺家干啥?”婦人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我只是來了解些情況而已。”葉旋說道。
那天下午。
葉旋在蘇艷的家里逗留了很久,他沒想到自己會有如此大的收獲,從蘇艷父母這里得到的情況不僅僅是簡單的關於竹帽的事情,還有更多關於林芳她娘詭異死亡的一些線索。
“這個竹帽的確是我做的,不過是我好早以前做的,我現在早就不做竹匠了,賺不到錢,更養活不了上下一家子。”
“那你記得村子里還有誰會戴這種竹帽嗎?”
“村里的老頭都喜歡我做的竹帽子,你要說這會還有誰戴竹帽,那我也說不好。不過說起這竹帽子,前些陣子倒是有一個長得很瘦小的小伙子找我做了一個。”
“一個小伙子?”葉旋腦海中立即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閻冷。
“是他嗎?”葉旋從手機里找到了閻冷的照片,這是一張閻冷小時候的照片,是他原來檔案上登記的照片。
“有點像,一米五左右的個子。”
那應該就是閻冷了,葉旋兀自想到。
閻冷找蘇艷的父親做了一個竹帽,這是為什么?葉旋想不明白。
難道他還活着?葉旋冒出一個讓自己都笑了的想法,那天晚上他可是親眼看到閻冷在春嬸家的靈堂里自殺。
“林芳她母親的事是怎么回事?”葉旋轉移了話題,他注意到蘇艷她父親在聽了葉旋這個問題後,臉色都有些發白。
“作孽啊,都是作孽啊。”蘇艷的父親痛苦地叫了兩聲,接着說道:“就是芳娃她娘死的那天晚上,艷兒突然跑回家,我看她手里都是血,當時我都嚇悶了,我問她她才告訴我下午她殺了人,可是我問她是誰,她一直都沒說,她一個勁哀求我不要報警。”
“你也就沒有報警,那後來呢?蘇艷去哪里了。”
“她跑了,那天晚上跑了之後就再沒有回來。”
“這事和牛大懶有關系?”葉旋想起蘇艷母親提到的那句話。
蘇艷的父親聽到葉旋問了這句話,一反常態的沉悶着頭不再說話。
一旁蘇艷的母親只能接過話茬:“也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有教育好子女,那牛大懶是村里出了名的惡霸,哪家姑娘他都騷擾過,艷兒初中的時候成績不怎么好,我和她爸干脆讓她不要上了回來幫忙做點農活,誰知道她竟然會和牛大懶扯一塊去了。”
葉旋聽完這話,暗暗思索了一番。
蘇艷和牛大懶扯到一塊就是說有不清不楚的關系,而之前葉旋也曾聽過牛大懶和林芳的母親有過傳聞,難道會是情殺?
為了爭搶一個色老頭?葉旋感到情殺有些站不住腳,蘇艷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個色老頭拼命殺人呢,葉旋感覺這其中一定另有玄機。
“林芳的父親沒有報警嗎?”葉旋看了眼蘇艷沉默的父親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也是後來聽說了芳娃她娘死了之後我們才知道艷兒干了什么。”提到這些,蘇艷的母親就忍不住眼圈泛紅。
在葉旋走的時候,蘇艷的父親拉住葉旋說:“我們夫婦倆因為這個事情過不安有十年了,如果你抓到了艷兒,就告訴她父母這十年也過得不好。”
“你們真的十年都沒有聯系了?”葉旋不可思議地說道。
“十年了,我們整天坐在家里心都感覺很慌,怎么敢去找呢?也是我們的錯。”蘇艷的母親泣不成聲。
“蘇艷死了,被人謀殺了。”葉旋沒敢把到嘴的這句話說出,他看着老淚縱橫的蘇艷母親,心里就不是滋味。
背負了十年的罪惡,誰又能過得輕松呢?
“我會把話帶到。”葉旋說道。
老孫家住了一晚,葉旋把思緒又理了一遍。
林芳的母親是被蘇艷殺的,動機是什么不清楚。
林芳的父親為什么不報案,而選擇沉默,這讓葉旋感到很驚訝,如果那時候報案,應該是能夠抓住凶手的。
但葉旋很明白的是,這個十年前的案子和一個人脫不了干系,那就是牛大懶。
雖然牛大懶已經死了,但卻留下了一大堆疑問。
包括後來春嬸為什么會被驚嚇兩次,直到最後上吊自殺,這其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去解釋。
本來以為找到竹帽這個線索就能順藤摸瓜將殺死春嬸的凶手抓到,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中間竟然會跳出來一個閻冷。
閻冷曾經找蘇艷的父親做過一個竹帽,難道殺害春嬸的人會是閻冷?
這種玩笑開在葉旋身上就像是在和一個基督徒講述宇宙大爆炸的過程。
這只能說明,閻冷的背後還隱藏着一個凶手,不過這個凶手是誰,葉旋暫時也不清楚,他需要去調查。
可是牛大懶也被殺了,也是一場謀殺,這讓葉旋感到很惆悵,這一系列錯綜復雜的案件到底是一環扣這一環還是說沒有絲毫聯系呢?
葉旋想了好久,直到窗外天有些發亮了他才睡着。
回到市里之後,葉旋沒敢把林芳母親是被蘇艷害死的事實告訴她。
漸漸地,葉旋早已不是把林芳當成當初的普通朋友了,一種莫名的情愫讓他也有些茫然了。
有時候晚上,他看到滿臉驚恐的林芳蜷縮在角落里時會情不自禁地拍拍她的背,溫柔地安慰她一切都會過去的,馬上就會天亮。
甚至於,葉旋害怕,在幫林芳尋找記憶的過程中,他會情不自禁地愛上這個可憐的女孩。
到了立秋,風也開始變得充滿涼意。
林芳也開始逐漸地回憶起一些生活的細節,葉旋發現林芳開始拾起了寫作,葉旋沒有想到林芳雖然忘記了自己原來的事情,卻能夠清晰地記起關於上一本小說的大綱。
葉旋注意到林芳給這本小說起的名字《驚悚求生》。
葉旋第一次認真地看完了林芳寫的所有東西,他看着林芳會在寫作的間隙對着他傻傻的笑,然後告訴他下一個情節她會寫什么。
直到一天,葉旋帶着林芳到她以前最喜歡到的一家咖啡館。
坐在兩人熟悉的位置。
葉旋看着林芳一邊喝着咖啡一邊寫作的樣子,感覺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一座孤島上。
天空是灰色的,海水是詭異的黑色。
無論是朝上看還是朝遠看,一切都是看不到盡頭。
一個孤獨的身影站在孤島的最高處,眼里充斥着驚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這個地方。
這時候,黑色的海水從空中涌起,從遠處的地平線瘋狂地咆哮而來,淹沒了整座小島。
孤獨的人被淹沒在海水中,她感覺自己還能呼吸,只是視線很模糊。
就這樣漂浮着,直到她看到一張臉,一張足以大過她兩倍的臉盯着她,她看着這張臉的嘴里說着什么,冒出了氣泡,可是她卻聽不懂。
當她發現漂浮不動的時候,突然一股吸力將她向下扯,她抵擋不住沉入了海底,黑色的漩渦里伸出一只手,這只手像是在求救,她在糾結着要不要拉住那只手。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
這是林芳在寫作時候做的夢,她告訴了葉旋,葉旋也不明白這個夢的真正含義。
不過令葉旋慶幸的是,林芳記起了她新書的大綱,證明她記憶是有希望恢復的,也許只需要些刺激。
葉旋沒打算拿林芳母親的事來刺激她,他覺得如果那樣做的話林芳會更把記憶深埋,就像是把曾經割開的傷口在撕開,會很疼。
幾天的局里沒有什么事情,葉旋就把心思完全撲到了尋找閻冷背後凶手。
不過這個時候,葉旋很顯然忘記了一個人,那就是閻冷的姐姐,閻翠。
葉旋也只是在那天遇到過一次閻翠。
葉旋沒有想到的是,閻翠會變得那么憔悴,看見葉旋的時候,閻翠沒有反應,直到葉旋抓住她的手。
“抓住我做什么?”閻翠看着葉旋,冷冷地說。
“我想找你問點東西。”
“我沒什么可說的。”閻翠掙脫葉旋,轉身就要離開。
“關於你弟弟閻冷你真的沒有什么話要說嗎?”葉旋的話讓剛邁出腳步的閻翠停了下來。
“他死了也不肯放過他?”閻翠看着葉旋,眼圈紅紅的。
“不是不放過他,是他隱瞞了太多事。”葉旋平靜地說道。
“他沒有什么隱瞞的,也不需要隱瞞。”閻翠的話還是很堅決。
“你弟弟他是一個殺人犯。”葉旋點燃一根煙,他靜靜地看着閻翠。
“沒有,他不是殺人犯,他只是······”閻翠說不出話來。
“他只是做了他該做的,對嗎?”葉旋看了眼閻翠,吸了口煙。
葉旋看着閻翠沒有說話,繼續說道:“可他是犯罪,是殺人,你知道嗎?你想他死後還背負着殺人犯的罪名?”
閻翠還在沉默着,過了半晌,她盯着葉旋的眼睛緩緩地說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弟弟是不是訓練過什么動物?”葉旋輕飄飄地吐出一口煙圈。
“沒有。”
“那他為什么要隱瞞自己的死亡?”葉旋直直地看着閻翠,似乎想要看透閻翠心中的想法。
看見閻翠沒有說話,葉旋接着說:“還是我替你說了吧,是為了復仇,對嗎?”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閻翠的眼里終於出現了波瀾。
“還是剛才的問題。”
“弟弟收養了一只貓。”閻翠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看到葉旋若有所思地抽了口煙。
“還有一個問題,你弟弟背後還有一個人是嗎?”葉旋干脆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當初我也只是在牛成家做保姆的時候和弟弟聯系上的,他一直以來的生活我都是不清楚。”閻翠說這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撒謊,她想起閻冷給她信里提到的阿伯,不過她沒有說。
葉旋沒有在逼問閻翠,不過他讓閻翠給他留了個號碼。
那天過後,葉旋就再也沒有見過閻翠,雖然他要了號碼,但是他後來再打卻發現號碼換成別人了,也就是說閻翠在那天之後就換號了。
僅僅是從閻翠這了解到這些線索,葉旋就感覺已經很知足了,至少他弄清楚了牛成是怎么死的,雖然這死的有些詭異,不過他也不好再去追究什么,畢竟閻冷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