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點，審訊室。

　　“你真的開車從女孩身上軋過去了？”姜傾雲睜大了眼睛。

　　“羅兆，你還算是人嗎？”小宋握着拳頭，臉有怒意。

　　羅兆的語氣顫抖：“我、我是被霍信慫恿的，當時大腦一片空白，還不是他說什么我做什么......”

　　參與審訊的小李問道：“你們撞到女孩的時候，她真的當場就死亡了？”

　　“我、我不知道。”羅兆的眼神惶恐，耷拉着頭。

　　小李大怒，拍了下桌子：“放屁！你們的心是黑的嗎？”

　　“好了。”姜傾雲打斷了小李的話：“羅兆，你繼續說。”

　　姜傾雲很明白，人性在涉及自己的利益的時候會變得多么冷漠，在中國，每天都會發生車禍，而因為肇事者逃逸，導致傷者耽誤最佳治療時機而死亡的例子，數不勝數。

　　更不濟的，他們還會下車踢傷者幾腳，絲毫沒有憐憫之情。連羅兆都不如，最起碼，他是有心理負擔的。

　　“那時候，雨越來越大，天也黑洞洞的，我幾乎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敢看，想到自己要生生的把一個女人扎扁，我全身都嚇得僵硬了，雙手哆哆嗦嗦連方向盤都抓不住，我發誓，我真的想過放棄，可是當時腿好像不停使喚似的，怎么也無法從油門上抽出來，後來、後來.......”

　　羅兆說到這里，眼神驚恐，渾身冒起了冷汗。“車突然被什么絆住了，我知道，那是輪胎在廝磨女孩的身體，我扭頭，不忍心看下去，但是，我還是從車窗看到粘着血的肉塊橫、橫飛......那個場景，從此常常出現在我的夢里。”

　　他俯下身子，將頭埋進膝蓋，陷入了深深的懊悔。

　　姜傾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坦白就是最好的解脫，你能跟我說說嗎？霍信當時的反應。”

　　那個正在低泣的男人用雙手抹了抹臉，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當時我整個人都傻了，哪里還顧得上看他的反應，我只記得他大吼快掉頭，我回過神發現車已經從泥潭里出來了，急忙扭方向盤，差點撞到旁邊那輛奧迪，後來我一眼也沒往後看，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里，平穩的開回年城，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碰車了。”

　　就在這時，審訊桌上的一個手機響了起來，是羅兆的蘋果6。

　　小李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驚訝地說：“是霍信！”

　　“霍信？太好了，我正想着抓這小子呢。”小宋咬着牙說。

　　“接不接？”

　　“接，讓他接。”姜傾雲用手一指羅兆。

　　羅兆接過小李遞來的電話，不安地看着姜傾雲：“警官，我應該說什么。”

　　“你盡量說服他跟你見面，千萬不能說你已經把三年前的事告訴我們了，語氣要平靜，就這些。”姜傾雲笑了笑。“別緊張。”

　　“嗯！”羅兆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點擊接通，同時按下免提。

　　他很明白，從現在開始，他跟霍信已經不再是兄弟了，自己或許“出賣”了霍信，但無所謂了，他可以安安穩穩的做夢了，而不是常常半夜被嚇醒。

　　幾個警察都屏息閉嘴，審訊室里靜悄悄的。

　　“喂？”

　　“羅、羅兆。”霍信的聲音有些低微。

　　“你的聲音怎么變了？”

　　“哈，最近找了個女人，被她整的虛弱了，呵，呵呵......”

　　聽着霍信類似自嘲的笑聲，羅兆有些疑惑的問：“你怎么了？”

　　“沒什么，你可以過來找我嗎？這個女人我頂不住，不如大家一起玩，就像我們那天強上薛箐箐一樣，不，比那天更刺激，來吧！”

　　羅兆為難的抬起頭，看到姜傾雲沖他點頭，只好回答：“好，你在哪？”

　　對方急忙說：“你沿着109國道一直往南走，就可以看到我的車了，越快越好，否則她......她就要帶我走了。”

　　“你說清楚啊，到底在哪里？”

　　“快來，這個女人，很、很刺激的！”

　　霍信的呼吸聲逐漸急促了起來，這時，電話突然掛了。

　　“很好，小李，我們走！”

　　“嗯，宋哥，咱是就這樣去還是穿便裝。”

　　“對付這種紈絝子弟還用得着穿便裝？就這樣去！”

　　兩人架起羅兆就往門外走，姜傾雲跟在身後。

　　小宋攔住他：“姜警官，你去哪？”

　　“額，一起去抓霍信啊！”

　　“這種小人物我們兩人去抓，你為了我們的案子已經費了不少腦力了，哪里還好意思讓你再費力，回去休息吧。”

　　“......”

　　“今天晚上要沒有您，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非常感謝。”小李也說道。

　　“那好，路上小心，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看到兩人一臉戒備的神情，姜傾雲苦笑道。

　　還是怕我搶功啊......

　　109國道，政府新修的一條公路，到了凌晨，這里的路燈已經熄滅，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車輛經過。

　　此時，一輛警車在這里忽快忽慢的行駛，也不開警報，副駕駛的車窗探出一個頭，不停的在四周觀望。

　　“看見了嗎？”小宋謹慎地駕駛着警車，扭頭問道。

　　“沒有，是紅色的法拉利嗎？”小李把頭從車窗伸回來，又轉身看向後座的羅兆。

　　羅兆說道：“是的，其實他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么有錢，這輛車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座駕了。”

　　“發生車禍的也是那輛車？”小宋問。

　　“嗯。”

　　“深夜跟女孩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胡鬧，還是用軋死過人的車，他一點都不害怕嗎？”小宋錯愕地說道。

　　5分鍾後。

　　“還沒看見？”小宋的心里越來越急，該不是那小子聽到風聲跑了吧。

　　“沒有，再走兩步，可就快到郊區了。”小李在車窗外伸長了脖子，找那輛該死的紅色法拉利。

　　“電話也打不通了，他...的，我真想罵人！”小宋狠狠拍了下方向盤。

　　警車驀地發出刺耳的警笛聲，在寂靜而空曠的田野中格外嘹亮。

　　就在這時，小李眼前一亮：“找到了，在前面！”

　　“是嗎？太好了！”小宋身體前傾，眼睛貼近擋風玻璃，隨後他心臟砰砰跳了起來。

　　前方約50米的公路邊，在車燈的照明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輛車停在那里，呈紅色。

　　警車放慢速度緩緩開近，小李看清了那輛車，就是紅色的法拉利。

　　“就是它！宋哥，我們——”

　　突然，有個充滿哭腔的女聲打破了夜空。

　　“救命！救命！快來人啊！”

　　在路中央，身穿紅色連衣裙的女人爬在一個黑影上，正在撕心裂肺的呼救。

　　“不好，有情況！”小宋急忙停車。

　　兩人掏出配槍，快速打開車門，跑到女人身邊。

　　“小姐，你沒事吧，我們是警察！”小李緊張的說道。。

　　女人的臉上沾滿了鮮血，已經認不清面容，爬在一個同樣全身是血，生死不明的男人身上。

　　她看着兩人，目光惶恐不安。

　　“你們真是警察？”

　　“是的，沒看見我們穿的警服嗎？還有，這是我們的證件。”小宋蹲下身子，向她出示了警員證，同時看向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發生了什么事，你能說說嗎？”小宋試了試男人的鼻息，還有些微弱的呼吸，他馬上扭頭指示小李：“快，叫急救車，傷者還有救。”

　　“你們、你們為什么才來！！！”女人突然扶在男人身上哭了起來，“凶手剛剛逃跑，如果再早來5分鍾，哪怕1分鍾也行啊！”

　　“什么！”小宋急切的問道：“你是說你們受到了歹徒襲擊？”

　　“你沒長眼睛嗎？”女人哭的更凶了，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她把纖細的手掌張開，全是殷紅粘稠的鮮血。

　　“你看看我的手，再看看他身上數不盡的傷痕！”

　　就在這時，男人突然全身痙攣了起來，口中也不停溢出血沫，身下的柏油路上，已經被逐漸的染紅。

　　看到男人的情況很危急，小宋對小李說：“救護車到底叫了沒有。”

　　“叫了，說15分鍾後到，張隊也正在趕來的路上。”

　　“嗯，那就好。”

　　“你們怎么能在這里傻站着。”女人仰起頭，眸子因為長時間的痛哭已經微微發腫。“傷害我男朋友的凶手剛剛跑出不遠，難道你們不准備追嗎？”

　　小宋一拍腦袋：“對不起，他是往哪個方向逃的。”

　　“那里——”女人手指着東面，突然，她雙眼圓瞪，尖叫道：“我看到他了，沒跑遠！他還沒跑遠！快追！”

　　“東方是吧！”

　　小宋站起來，拔腿就往女人指的方向跑，邊跑邊高聲喊：“小李，你在這里保護受害人。”

　　不一會，他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怎么不去幫他的忙，那個人很厲害的。”女人看着小宋的身影，擔憂地說道。

　　“我要是走了，凶手再回來怎么辦？”

　　“有警車在後面停着，給凶手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回來，快去幫忙吧！”

　　“可是......”

　　“沒什么可是，你剛才不也說了，大批的警察馬上就到，我還能有什么危險？”

　　其實小李也很想去抓捕凶手，聽到女人這么說，他暗自松了一口氣。

　　“好吧，還有10分鍾估計隊長他們就來了，如果有危險，你就大聲喊，我不會跑遠的！”

　　“嗯！”女人重重點了點頭。

　　小李再不遲疑，快步走向東方。

　　女人靜靜地看着小李的身影越來越小，臉頰的悲傷逐漸消失，驀地，她嘴角上揚，勾勒出一絲微笑。

　　......

　　小宋又一次被絆倒在蒿草叢生的土地中，他站起來，借着皎潔的月光茫然地掃視着四周。

　　一直不停的跑，不停地跌倒，他終於累得彎着腰，手支在膝蓋上，喘着粗氣，熱汗淋漓。

　　“這次、這次我真的要忍不住罵人了，哪里來的人影啊，我TM連鬼影都沒看到！”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姜傾雲。

　　“姜警官，什么事？”

　　“我聽說現場有個女人，千萬控制住她，等我們過來！”姜傾雲急切的說道。

　　“對，是有個女人，她也是被害人啊，我讓小李保護現場呢。”

　　“你還沒有想明白嗎？羅兆在前天曾經打電話讓霍信為他做證，霍信拒絕了。也就是說，霍信知道羅兆在牢里，又怎么會打電話讓他過來一塊尋花問柳呢？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故意跟羅兆打電話，順便還說出自己強X薛箐箐的罪行，目的就是讓警方對他實施抓捕，也就是說，他不惜坐牢，也要擺脫那個讓他“虛脫”的女人。結論就是，那個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而且，不排除她就是血新娘的可能性！”姜傾雲對着電話大聲說：“現在，馬上，回到現場！”

　　“是！”小宋再也不管腦門流的汗，拔腿就往回跑。

　　如果真像姜傾雲說的那樣，那么自己，豈不是被那個女人戲弄了？

　　越想越氣憤，他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忽然，他覺得前方有動靜，只見一道身影用不亞於他的速度在奔跑。

　　“小李？”小宋看到那個身形有些熟悉，試探着問。

　　“宋、宋哥？”小李猛地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看着小宋。

　　“你怎么回來了。”

　　“你怎么過來了。”

　　兩人同時問向對方，霎時間，大眼瞪小眼。

　　接着，小宋大吼：“誰TM讓你跟過來的！”

　　小李：“......”

　　5分鍾後，案發現場。

　　紅色的法拉利還停靠在路邊。

　　小宋跑在前面，待到達路中央的時候，他愣住了。

　　小李落在後頭，突然他也愣住了，還沒到公路上，借着警車的車燈束光，他就已經發現，那個女人不見了......

　　“女人呢？”他問向小宋。

　　小宋扭頭，指着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苦笑反問：“人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