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暴力並不只是為了殺戮
李大悟
奇跡的是我竟然堪堪躲過了那一腳。
紙鴦姐一腳劈空後,身體慣性的向前傾着,她側過臉看了看我,雙手半舉着握在胸前,後腳一提混雜中一股清晰的甜甜的味道,又是一個側踢招呼到了我後背上。
我還在盯着地面感慨自己竟然躲過了第一腳,就感到身子一沉,喉嚨因為胸腔受壓不受控制的發出一聲低鳴,臉朝地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朝前摩擦了幾米的距離才停下。
“光躲是不行的哦。”紙鴦姐在我身後輕笑着提醒了我一下,然後我聽到她的腳步聲又一次向我靠近着。
我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有些沒反應過來,這二連踢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干什么。
其實被踢的那一腳並不是很痛,但我確定了紙鴦姐或許不是說着玩的,她是真的要揍我。
於是我一手撐着地半跪了起來,剛側過頭准備說些什么好話讓她冷靜一下,就看到一只光溜溜的小腳綳得直直的從左邊踢向我的下巴。
我想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晶瑩透剔的腳,白皙的皮膚上沒有任何不和諧的色差存在,也沒有或凹或凸的血管,最前一排並攏在一起的腳趾甲上還附着有些微亮的淡粉色。
這簡直就是戀足癖患者對於美的最高級詮釋,意義不亞於達芬奇的蒙娜麗莎,貝多芬的致愛麗絲,列奧尼達的溫泉關一戰,毛主席的四渡赤水。
都是足以讓人銘記一生的風景。
然後我萬分不舍的又一次閉上了眼睛,雙手死死的抱住了腦袋。
來吧,被這樣的腳踢多少次我都願意。
然而那一腳並沒有到來。
我不知道自己閉了多久眼睛,也不知道那一腳為什么還沒踢過來。
然後就感到一只手輕輕的撫在了我頭上,拍了拍我的腦袋。
“怎么除了躲就是護住自己,要還手啊,小道。”紙鴦姐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她有些不解的喃喃着。
然後我睜開了眼睛,就看到她彎着腰,一只手撐着膝蓋,眉頭輕輕的皺着看着我。
地下室頂部的透窗折射着午後的日光恰巧打在了紙鴦姐的身上,我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滯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她。
“因為是我,所以不還手嗎?”她笑了一下,然後伸手在我肩膀上錘了一下,“真的假的?你這么紳士姐會很愧疚的。”
她有些開玩笑的語氣,兩邊的嘴角也很配合的上揚了起來,她的眼睛彎着,唇紅齒白,又浮起了那副笑容,她們鄭家人都會有的迷人笑容。
我稱為“鄭家微笑”。
“不...我只是..”我結巴了一下有些心跳加速起來,低了低頭,“我可能上午的訓練做太多了,有些累..”
“被操縱的生存者可不會看你不行了就停手,你必須要反擊,小道。”紙鴦姐聽了我的解釋,用力的掃了掃我的短發,輕笑着,“姐知道你從來沒打過架,你也從來沒有過傷害別人的念頭,但躲避和忍耐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她似乎瞬間就識破了我的借口,雙手抱着膝蓋在我面前蹲了下來,大眼睛看着我。
“當下一次生存者被操縱襲擊你的時候,你准備怎么做?”紙鴦姐的語氣漸漸凌厲了起來,“繼續逃跑嗎?或者一味的挨打?”
聽着紙鴦姐的話,我終於收斂了內心里的所有想法和悸動,看着她。
我想我完全沒有考慮過紙鴦姐說的這個問題,但起碼現在來說,我完全凝聚不出一絲一毫出手的念頭。
不說我能不能打過,也不說是不是那些矯情的男女有別,我想我只是單純的找不到一個出手的理由。
“或許多年來的逆來順受,使你認為任何事只要忍一忍就可以了,只要再忍一忍就能熬過去了,但這次不行了,小道,這次你必須反抗才能活下去。”紙鴦姐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臉,讓我看着她,“能活過前兩次的游戲運氣成分占了不少,可這種運氣還能伴隨你多久?難道真的要讓那個胖子保護你?你也不願意成為別人的負擔吧?我懂你的,小道,我比任何人都懂你。”
運氣?能活過前兩場游戲是因為運氣嗎?
那個胖子是指大條嗎?當然了,我寧願死都不願意他保護我。
太丟人了。
“下一次有可能被卷入游戲的生存者又會是誰?萬一是你認識的人呢?無論是朋友,親人,又或者你愛的人,當他們被操縱了的時候,你會怎么做?”紙鴦姐握了握拳頭,在我面前晃了晃,“擊倒他們,這是保護你自己,也是保護他們的唯一的辦法。”
“或許你認為曾經的忍耐才是屬於你的順理成章的生活,但如果拳頭放下太久的話,思想是會生銹的。”紙鴦姐一直很平淡的訴說着,然後她站了起來,“而且我對男人揮拳的動作完全沒有抵抗力哎。”
紙鴦姐語調輕揚着,很隨意。
但我的內心的變化是天翻地覆的。
我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多久沒有揮向過別人了?
我竟然已經習慣了。
要反抗嗎?這種事從來沒有考慮過。
萌小道,或許一味的逃避就到今天為止吧。
“一個人有意志力,就可以超越他的環境。”我想到了程雲龍和我說過的這句話,內心中的某股情緒漸漸的清晰着,然後我撐着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那我上了。”我看着紙鴦姐,開了口。
“來吧。”紙鴦姐露了一個大大的微笑給我,然後沖我招了招手。
我一咬牙,一瞬間收起了內心里的所有斗爭和糾結,埋頭就向紙鴦姐沖了過去。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主動的對別人展開這樣攻擊性的行為,有些不知所措的張開了雙手,心里不停構思着來一個攔腰熊抱控制住紙鴦姐,然後靠蠻力將她壓制住。
我想我這樣鼓足勁的沖刺應該還是很有氣勢的,然而紙鴦姐並沒有躲閃的意思,她臉上的笑容甚至都沒有變化,向前邁了一步直接擠進了我的懷抱里。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呆呆的感受着那一陣撲面的香風。
然後就感到手腕一緊,紙鴦姐一手撐住我的肚子,一手撇過我的手腕,稍一彎腰就用肩膀將我頂了起來,我只感到沖刺的慣性被送上了天,全身一輕,頭朝下結結實實的被紙鴦姐丟在了身後的地上。
這一下摔的我有點懵,我兩條腿高高的翹着,根本沒想明白發生了什么。
“拳頭不是這樣揮的,”紙鴦姐輕聲的解釋了一下,然後突然抬起腳狠狠的給我肚子上來了一下。
我只感到一股反胃的劇痛由腹部開始傳遍了全身,我的腰不受控制的躬成了一個蝦米狀,抿着嘴悶了口氣半天喘不出來。
“這是你亂來的懲罰,我不會留情的。”紙鴦姐的聲音有些沒底氣,她結巴了一下,“永遠不要想着接近對手,這不是摔跤,是搏擊,用你的拳頭,用你的腿,用你身體的任何部位變成武器來打我。”
“來吧,只要能打到我一次,今天就可以結束了。”
“來打我”這三個字聽起來感覺怪怪的,我腦海里不禁閃過了周星馳電影里那些誇張的表情。
然後我喘了幾口氣,撐着地又站了起來。
“再來。”我小聲的提醒了一下,話音還沒落,又一次沖向了紙鴦姐。
這一次我學聰明了很多,並沒有無腦的想抓住紙鴦姐,而是握緊了拳頭,揮向了紙鴦姐的漂亮臉蛋。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做了多大的斗爭才可以毫不留情的揮出這一拳,我咬着牙,希望紙鴦姐可以躲過,又希望她不要躲過。
然後紙鴦姐並沒有讓我失望,她只是輕輕側了一下身子,我的拳頭就揮空了。
揮空後的體位很別扭,我的腰半側着,另一只手握在腰間,很難發力再打出另一拳。
然後我看到紙鴦姐的腳又一次抬了起來。
我已經有點害怕紙鴦姐的踢腿了,幾乎完全本能的,我一只腳綳直了站在地上,順着慣性一個轉身,另一只腳竟然騰空甩了出去。
拔筋的好處終於體現了出來,我的腳毫無違和感並且相當順暢的踢到了非常高的位置,而那位置的盡頭,依舊是紙鴦姐的漂亮臉蛋。
余光似乎看到了紙鴦姐有些不可思議的眼神,然後她嘴一張一合的說了什么,一只手高高的抬了起來,堪堪擋在了自己側臉的位置。
紙鴦姐的反應完全可以用高速來形容,我甚至沒有看清她的胳膊怎么抬起來的,腳就已經被擋了下來。
這一下的反震讓我身體有點不穩,我打了個趔趄有些狼狽的抽回了腳摔在了地上,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算是踢到了嗎?
今天可以結束了嗎?
我有些興奮的想振臂高呼一下,結果就感到身子一沉,紙鴦姐竟然整個人壓在了我身上。
“等...等一下,紙鴦姐,我剛才應該算打到你了吧?”我結結巴巴的解釋着,卻感到雙手被牢牢的撇到了身後,關節處一陣刺痛。
“條件改了,擊倒我才算結束。”紙鴦姐有些不滿的語氣在我身上響起,相當的不容置疑。
我聽到這就不樂意了,你是小孩子嗎?可以這么賴皮的?
我張了張嘴還想再反駁一下,結果頭一沉,被紙鴦姐一手壓着頭磕在了地板上。
“小道,剛才那個踢腿很漂亮啊!”紙鴦姐在我身上騎着,語氣怪怪的不知道算不算誇我,我嘴貼在木板上,嗡嗡的說不出話。
喂喂,這算什么搏擊訓練啊,這完全是你的私人打擊報復了啊。
但我感覺自己不能認慫,我始終不願意承認自己半個月沒日沒夜的體能鍛煉卻反抗不了一個只比自己大八歲的女人。
好吧,八歲確實差的有點多。
我趴在那里渾身用盡了力氣都掙脫不了紙鴦姐的束縛,而且她感覺到我的掙扎,手上的力氣更大了一些。
這直接導致我關節處的刺痛更清晰了起來,我呻吟了一下,乖乖的放棄了反抗。
“認不認輸?”她有些賭氣似的質問着我,“嚇死我了,你要不然就是躲躲閃閃的,要不然就突然踢出一個那么專業的踢腿,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很想說那個踢腿完全不是我想踢的,而且我很不解這為什么會讓她感到不滿。
我那樣趴在地上,紙鴦姐壓制着我,不停的和我說接下來幾天要對我多么多么殘忍,要把我吊起來打什么的。
然後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突然腰部一用力,紙鴦姐整個人竟然被我的屁股頂了起來。
這側面體現了體重太輕的壞處,紙鴦姐輕聲叫了一下,抓住我的手一松,整個人結結實實的側摔倒了我前面的位置。
這一下獲得解放的感覺讓我欣喜若狂,我從地上慌張的爬了起來,向前一撲無情的壓在了紙鴦姐身上。
我像個傻逼似的樂着,很久以後紙鴦姐告訴我,那個時候我臉上的表情就是標准的小人得志。
“這次可以結束了吧?我贏了吧?”我有些嘚瑟的喃喃着,雙手用力的抓住了紙鴦姐的手腕,壓在了她肚子上。
然而她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紙鴦躺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包含着太多東西,類似迷茫,類似疑惑,剛才的掙扎與壓制讓她出了不少汗,劉海有些散亂的貼在額頭上。
那一瞬間,我也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得寸進尺了。
鬼使神差的是我沒有收手,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兩個人就那樣對視着。
我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內心的感覺是什么,但時間就好像靜止了似的,我和她都沒有說話。
“干的漂亮,小道!”不知道過了多久,紙鴦姐突然粲然一笑,雙手一翻就掙脫了我的束縛,然後伸手到了我的頭頂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不錯不錯,今天就結束吧,真棒。”
她就像哄孩子似的語氣說着話,我不知道為什么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我突然很想說些什么,或者問些什么,但又不確定自己想得到什么,所以只是很尷尬的笑了一下。
接着突然一陣清脆的鳴響聲響起在耳邊。
那鳴響聲很特別,有點符合大眾口味的起床鈴聲,有些急促,有些刺耳。
然後我和紙鴦姐同時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很近,就在紙鴦姐的左手腕上,左手腕上的那塊黑色腕帶。
聲響,是腕帶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