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母親
萧鸣易
張警官就笑了起來，說：“絕對沒有，我們一直在這里等着你這位新郎倌呢。”
李夢晨覺得有點暈，看看大隊長，又看看張樺，再看看一臉平靜仿佛早已知曉一切的新娘子，奇怪地問：“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警官看張樺和惠芳都不說話，只好站起身說：“還是由我來說明一切吧。”原來那天他將張樺銬回去之後，立即就發現了一個疑點，張樺雖然親口承認她尾隨跟蹤李夢晨，是想要殺他，可是從她身上卻並沒有搜出任何凶器。另外，其實張警官心里還藏着一個更大的疑點，十年前，張樺闖進陸進一家里，殺害陸忠夫婦時，雖說李夢晨機靈地躲進衣櫃逃過一劫，但是他所藏身的那個衣櫃，既不牢固，也不隱蔽，如果張樺真想殺掉陸忠一家三口，她只要稍微搜尋一下，就可以發現李夢晨的藏身之所。也就是說，她當年完全可以輕而易舉殺死這個孩子，但是她放過了他。
這個疑點，今天就要揭開。十年之後，這個孩子已經長大成了一個刑警，她卻再次揚言要殺死他。這是為什么呢？審訊中，面對張警官的追問，張樺最後終於說出了實情，原來她十年前並沒有殺李夢晨之心，十年後的今天，更沒有傷害他之意。因為李夢晨是她生下的孩子。二十幾年前，陸忠與官二代沈紅結婚之後，因為沈紅的身體原因，夫妻倆一直未能生育孩子，而這個時候，被陸忠金屋藏嬌的張樺正好懷上了他的孩子。
當張樺生下孩子之後，陸忠將孩子抱回家，對妻子說是自己收養的一個外地女人的孩子。沈紅盼子心切，不疑有他。沈紅是個特別愛面子的女人，她不想讓外人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於是她假裝懷孕，還向單位請了產假，帶着孩子去外地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回來之後就說這孩子是自己生下的，竟也沒有人懷疑。陸忠則安撫張樺說，先把孩子讓沈紅帶着，孩子五歲之前，他一定離婚娶她，到時孩子自然就會回到她身邊。痴情的張樺苦苦等了五年，又等了五年，眼見孩子都滿十歲了，陸忠卻早已忘記當初的諾言。
張樺一氣之下，就對陸忠這個負心漢和他妻子沈紅起了殺心。當她用匕首刺死陸忠夫婦時，其實已經發現了躲在衣櫃中的孩子。但是虎毒不食子，她怎么忍心向自己的親生兒子痛下殺手呢？即便是後來被警方逮捕歸案，她也沒有說出這孩子是她生下的。因為她知道，如果她說出孩子的真實身世，別人知道這孩子是殺人凶手所生，孩子以後必定會受人白眼，遭人歧視。她只是悄悄藏了一張孩子十歲時的照片，服刑的時候，一有時間就拿出來看看。
當她刑滿出獄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拿着照片尋找自己的孩子。她先是拿着照片去公安局報警，想請警察幫自己找孩子，可是值班警察很仔細地詢問她的身份，她很快就猶豫起來，如果警察知道自己是個殺人犯，還會幫她找孩子嗎？所以那天夜里，張樺在公安局值班室報警的時候，並沒有把情況說完整，就急匆匆走了。後來張樺決定自己去尋找孩子。
張樺先從孩子原先住的地方找起，一步一步打聽，終於打聽到孩子被市人民醫院一位女醫生家里收養了，根據這條線索，最終知道了，原來那晚在公安局值班室接待自己的那個年輕警察，就是自己的孩子。張樺恨不得立即就找到孩子的工作單位，與孩子相認。可是時隔多年，孩子還會認她這個殺人犯母親嗎？張樺猶豫了。
最後張樺決定，不要打擾孩子目前的幸福生活，只遠遠的好好看看孩子，了卻自己這樁心願，然後就回鄉下老家過平靜的日子。誰知她在尾隨跟蹤自己兒子的時候，卻被警察當成心懷殺意的歹人當場逮捕。
張樺知道兒子即將與公務員的千金小姐結婚，當時圍觀的人那么多，她若當場說出真相，如果被別人知道兒子有個殺過人的母親，公務員竟然要跟一個坐過牢的女人做親家，那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說不定還會影響兒子的婚事呢。所以當警察喝問她跟蹤李夢晨，是不是想對他下毒手時，她一時想不到別的借口，只好違心地點頭承認。
張警官了解真相之後，就想立即告訴李夢晨，可是張樺卻央求他不要說，她擔心的不是兒子認不認自己這個母親，而是怕那位公務員的女兒，她未來的兒媳婦不認她這個婆婆，會令兒子難堪。
張警官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真得要從惠芳身上打開缺口。於是他打電話，把惠芳請到刑偵大隊，讓她跟張樺見面。知道真相之後，善良的惠芳哭了。
作為一個殺人凶手，張樺已經服刑，受到應有的懲罰；她處處為兒子着想，為了不讓兒子難堪，甚至違心地承認自己想要動手謀殺親生兒子，作為一個母親，她是偉大的；她為一個男人付出所有的青春和痴情，卻沒有得到一絲回報，最後只能拿起屠刀為自己討還公道，作為一個女人，她又是可憐的。惠芳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想：我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們母子相認！她邀請張樺以新郎母親的身份參加自己的婚禮，但張樺怕給兒子丟臉，極力推辭。最後只好在張警官的安排下，避開所有的人，以這種方式與李夢晨母子相見。
李夢晨聽到這里，幾乎驚呆了，扭頭看着妻子，問：“這、這是真的嗎？”
惠芳點點頭說：“是的，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
李夢晨怔怔地看着張樺，幾日不見，她頭上又增添了許多白發。他心頭一痛，上前一步，拉着她粗糙的手，問：“你，你真是我媽？”
張樺拘謹地站起身，叫一聲“孩子”，隨即眼淚就流了下來。
“媽，你為什么不早說？”李夢晨像個孩子似的撲進母親懷抱，母子倆抱頭痛哭。
母子相認後，張樺心願已了，執意要回鄉下養老，李夢晨自然不同意，小夫妻倆再三挽留，張樺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她每日里給兒子兒媳買菜做飯，做些家務活，日子倒也過得充實。距離李夢晨的房子不遠，有一座白松山，山上林木蔥郁，植被豐富，張樺一有空閑，便要去山上走走。起初李夢晨以為母親是想去山上鍛煉身體，一天傍晚，他陪母親上山，張樺告訴他說，以前陸忠，也就是你父親，經常到這山上來。當時這里還是郊區，離市區遠着呢，想不到現在這片荒山曠地竟被開發成了熱鬧的新城區，真是用滄海桑田來形容，也不過分呀。
李夢晨問：“我父親，他為什么喜歡到這山上來？”
張樺說：“你忘了你父親是學什么專業的了？他大學里讀的是生物學和數學，他很喜歡研究植物方面的知識，其實他的最初理想是當一名植物學家。他說這山上氣候適宜，植物物種豐富，很值得研究。他的腳步幾乎把這座方圓一百多平方公里的白松山踏遍了。”
李夢晨看着母親臉上露出的一絲悲涼笑意，這才明白母親之所以喜歡到這山上來走走，其實是因為她想用這種方式來懷念父親，時至今日，她心里其實還是念着父親的呀。這天晚飯後，張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問李夢晨道：“你爸陸忠，有給你留下什么東西嗎？”
李夢晨搖頭說：“沒有，李爸和李媽說，他們收養我的時候，怕我看見熟悉的東西勾起痛苦回憶，所以就把我小時候的東西都處理掉了。”李夢晨想了一下，又說，“對了，李爸交給我一樣東西，說是在我爸保險櫃里找到的。”他把李延東交給他的那個透明小玻璃瓶拿出來給她看。
張樺問：“這里面裝的是什么？是花生米嗎？”
李夢晨搖頭說：“不是，是種子，我上網查過了，這是一種叫克羅拉多藍杉的杉樹種子。這種樹主要生長在美國，在中國來說，是很珍貴的，二十幾年前在中國就更罕見了。”
張樺說：“如此珍稀的樹種，難怪你爸要把種子收藏起來。這種樹應該長得很好看吧？”
李夢晨見她感興趣，就打開電腦，上網搜索到這種克羅拉多藍杉的圖片，給她看。
張樺只看了一眼，人就怔住了，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種樹。”
李夢晨說：“這不奇怪。現在有些大城市開始從美國引進這種樹木作為城市景觀樹，所以現在在國內也可以見到這種樹。”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呢？一場人間悲劇，即將上演，誰也無法改變，無法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