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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文庫/蟲牲/第21章:曲折的真相

第50章 第21章:曲折的真相
熊伍郎

  那瘦高男人雙手一松,兩顆大粽子就被扔到地上,軟趴趴地裹成了一團。一開始,我沒認出瘦高男人究竟是誰,他是背光朝我走來的,只是,我看到他濕漉漉的身形輪廓時,隱隱覺得眼熟。直到他開口說了句話,我聽着那似曾相識的聲音,才陡然反應過來。

  眼前的“蚊子”不知從哪里摸出蚊子那個招牌大背包來,笑道:“這兄弟倆沒一個老實的,你說咱要不要把他倆扔這兒,自生自滅?左右你拎手里也沉得慌。”他說着就掏出支手電遞給我。

  我木然接過來,聽那瘦高男人道:“他們還有用處,先把命留着。”說着就把身上衣服脫下來,擰了把水。一聽聲音我認出了他來,不由就更加困惑了:他怎么又會剛好出現在這里?

  “蚊子”攤攤手:“OK,不過這倆人比兔子還狡猾,尤其是那泥巴張,滑的跟泥鰍似的,心眼兒又多,帶在身邊肯定得事兒。”

  瘦高男人一面穿衣服一面道:“他們都交給我,你們只管往前走。”

  “蚊子”笑着點頭,轉身對我道:“聽到沒?支姐,有超男在,咱只管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我給看木了,半晌幾步上前,提溜着兩張落水臉橫看豎看,確定一個是蚊子,一個是泥巴張,旋即兜轉視線,從笑眯眯的蚊子臉上,扭到白眼直翻的蚊子臉上,再落到露出八顆白牙的蚊子臉上……笑嘻嘻的蚊子也湊上來,從粽子“蚊子”臉上一把扯下個東西來,我就看到了財人張那個大光頭。事後回顧起來,我當時的神情一定跟白痴一樣,但這委實不能怪我,換誰放在當時的情境里,都會是同一個畫風。

  蚊子拍拍我肩,給我說了段記敘文。我原本還對這只蚊子的身份將信將疑,然而一見識他那講故事的欠奉水平,我就鐵定了這絕對是那只蚊子無疑。蚊子的敘述自然一如既往地亂七八糟,我整理了下,其實他主要講了兩件事,一件是他在運棺車上突然消失的烏龍,另一件則是他化裝成財人張的前因後果。

  說是烏龍,意思就是,其實蚊子當時並沒有消失。此刻回想起來,當時在運棺車上,如果我觀察再仔細一點,就能輕易發現,被財人張稱為空棺的第一口棺材,里面裝的事實上就是蚊子,他只不過是摹照第二口棺材里的屍體撲了點粉而已,粉是從屍體上搓下來的,壽衣則是從屍體身上扒下來的外套。

  大家看到這里就會問了,財人張不是說,兩口棺材都是空棺嗎?那具屍體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我當時的反應跟大家一樣,聽到這里就砸蚊子砂鍋了,蚊子巴拉巴拉又講了一大通,我才明白,個中內情其實跟第二件事有關系。

  說到第二件事,就不得不交代一下張氏兄弟的背景。財人張的職業跟他說的八九不離十,主要就是替人運送棺材,偶爾會接一些見不得光的私活,而這次行動,就是他在弟弟泥巴張的攛掇下展開的一樁。泥巴張的身份則花樣多了,據財人張說,自己這個弟弟從小就是個不太合群的角兒,別人家的孩子都在玩泥巴的時候,他就跟着大人們走南闖北了,剛成年就混進修鐵路的隊伍去了西藏,在做了些連財人張都挖不出來的事情之後,他就拎着個大木箱回來了,而木箱里頭放的到底是什么,他從來沒讓旁的人知道,包括跟自己最親的二哥。泥巴張把木箱子藏在不知什么地方之後,就去了額濟納胡楊林,頂着林場工人的頭銜,繼續他那些不爭不鳴的勾當,直到半個月前才回來金鷺鎮,並找上了自家二哥,說有一筆大買賣要跟他搭伙。

  泥巴張的目的地,就是支家祠堂底下的水宮,也就是我們腳下這地方。運棺材不過是個幌子,泥巴張的計劃是,自己化裝成屍體藏進棺材,留在祠堂找入口,找到了就發信號通知財人張,然後兄弟倆一起進去尋寶發財,至於寶貝到底是什么,泥巴張沒說,財人張自然也不知道。蚊子那天在車上開棺材玩,無意中發現了屍體的端倪,蚊子神探火眼金睛,他自然知道屍體是假的,索性順水推舟,把泥巴張敲暈後,自己也扮成屍體跟了進去,為免露馬腳,他就沒知會我。

  泥巴張的計劃自此就開始走樣了,而且一直沒扶回軌道,因為到了祠堂後,財人張並沒照約定的那樣跟抬棺材的人離開。原來,財人張也不是傻子,其一,他知道泥巴張只不過是想借自己的棺材進祠堂,絲毫沒有跟人分贓的意思,他可不想傻不愣登地被人當成跳板;其二,他一眼就認出支小年是假貨,知道真正的蚊子還留在棺材里,自己那人精弟弟肯定是被收拾了,一番思索之下,他決定將計就計,聯合外人,給自家弟弟一通教訓,讓他知道,姜還是老的辣,以後還是別這么跳(拽,嘚瑟)的好。於是,他趁泥巴張還沒醒過來,就使着他走江湖那套易容術把蚊子變成了自己,還把一些只有他們兄弟倆才知道的事抖落出來,包括從泥巴張那里聽來的,關於支家水宮的一些底細。

  聽到這里,我不由有些臉熱,記得當時讓支小年假扮蚊子,我還覺得自己特機智來着。不過,自慚歸形穢,我很快就發現這故事好像不太對。如果財人張是為了教訓弟弟,那他為何要讓蚊子扮成自己?莫非是擔心自己手不夠黑,非要讓外人來整治泥巴張才夠勁?這么一想,好像又有點道理,但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蚊子與我同感,他當時也對這種動機存疑,而且,泥巴張這么精明一個人,沒可能連自家二哥都認不出來,財人張這個計劃怎么看都是牛頭不對馬嘴。直到財人張說了句毀三觀的話,他才終於拂開疑雲。

  當時,財人張嘴一咧,露出了他那口招牌黃牙:“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他原本就不打算帶人下去,誰跟着都一樣。再說了,寶貝再重要,沒命拿也等於鏟鏟,要是我那個弟弟黑了心,中途想要做掉同伙的話,您身手比我好,橫豎是躲得過去。”

  我立時一哆嗦,渾身汗毛齊刷刷豎了起來。一個沒安好心,一個沒存好意,對外人如此,對手足亦是,這張氏兄弟真是奇葩一家子。我看了看地上那兩只粽子,恨不得直接把這倆爬行動物丟水里算了,免得放回地面去禍害人間。

  不過,故事講到這里,迷霧也尚未完全散去。

  祠堂里那兩具屍首到底是怎么回事?財人張最後為何要扮成蚊子接近我?又為什么要襲擊假扮自己的蚊子?蚊子也說了,財人張跟他交手時,明顯是動了殺心的,這跟他最初的說法根本就是背道而馳,看上去倒像是兄弟倆聯合起來除掉外人。但是,這么推測也有問題,因為我也是外人,照此順推,我有一萬個被滅口的理由,可財人張以蚊子的身份接近我時,又為何不趁我毫無警惕干掉我?難道,我對他們而言,有什么獨特的利用價值?

  蚊子笑着聳肩:“別問我,你只能等那倒霉催的兄弟倆醒過來了。”我聞言打手電向兩只粽子照去,發現過了這么久,倆人依舊翻着眼白,宛如網兜里兩條死魚。我看了眼西裝男,心說這廝下手也真夠黑的,幸好我跟他似乎,好像,仿佛是一伙的。

  不過,西裝男來水宮究竟是為了什么?照理說應該跟他在一塊的支小瑾,此刻又身在何處?我立刻就拿這些問題去問他,他卻跟沒聽到似的,只顧悶着頭走,搞得我有些不上臉。轉念還是作罷,跟傳說中的乩神置氣,等於自掘墳墓,我還是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的好。

  我跟蚊子討論這些問題的當子,西裝男已拎着兩個粽子,帶着我們走出了相當遠的路程。我當時只顧着說話,也沒太注意前面的情形,所以西裝男忽然駐足時,我還在慣性之下踏出去了好幾步。蚊子趕忙把我拉回來,我就聽西裝男陰森森地說:“把燈都關掉,前面有東西。”

  我心里本來就不爽,聽了這話就想磕磣他一下,不但沒關燈,還打着手電照了好一通。等我發現半個鬼影沒瞧見,就想着揶揄他,結果還沒張口,就被他的話給兜頭澆了桶冰水:“遲了,我們已經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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