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29章:子彈實驗
熊伍郎
蚊子嘰嘰喳喳講完自己的猜測,西裝男既沒黑他,也沒急着當他擁躉,只是默然望着水面。蚊子摸不清西裝男的想法,就決定做一個實驗,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從背包里掏出把槍,熟練上膛,然後對着對岸的虛空,扣下了扳機。
蚊子當時的想法是,如果他猜得對,那這顆飛彈就會在巨大引力的作用下,沿着一條肉眼可見的拋物線運動,最後在他們看得見的射程內落水,甚至有可能飛到一半就折返,斜斜射入水面。他開完槍後,緊緊盯着子彈的軌跡,橫豎倚借他蟲牲的眼力,想看清這一點還是沒問題的。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他眼睜睜看着子彈飛出去一丈遠,忽然就在他眼中消失了。
蚊子心道奇了,難道真是自己看左眼了?他不信邪,又是一梭子射出去,這一回,那顆子彈沒有消失,而是直直飛了出去,隱沒在了黑暗之中。也就是說,子彈的路徑跟地球上任何一個普通地方打出去的子彈路徑一樣,蚊子所想的那個密度極大的東西,似乎並不存在。
心下幾個踅摸之後,蚊子一下子泄了氣,收起槍,開始苦大仇深,他實在搞不懂這里的水是怎么回事。就在他把槍塞進背包的那一刻,一只手突然抻了過來,不及他反應,就一把將手槍奪了過去。蚊子轉首見是西裝男,這小子臉上難得的有點顏色,看着怪嚇人的,蚊子看着這臉色,險些脫口而出的質詢也生生咽了回去。他茫然看着西裝男,後者給槍上了一發子彈,抬手對着對面就是一槍。蚊子聳聳肩,剛想說自己剛才試過了,沒用,大張的嘴巴瞬間就跟視線一起凝固了。
只見那顆子彈飛一般射了出去,約莫在十米遠的位置,卻驟然間凌空頓住了,就好像被什么東西給凍住了一樣。蚊子眨眨眼,那顆子彈還在原地,紋絲不動,既沒繼續飛出去的意思,也不見它掉落下來。
蚊子下巴差點脫臼,好不容易將嘴巴合攏,他一拍大腿,驚聲道:“他娘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超男你看見沒,那子彈停半空了!”
西裝男沒理他,就着剛才開槍的姿勢,又是一發打出去。這回,子彈又是直直竄了出去,與先前那顆懸空的子彈相撞,然後一起飛了出去,一秒鍾不到,蚊子耳中傳來一聲極其清晰的落水聲,也就是說,子彈在距起點四五百米的地方落了水。
這么一鬧,蚊子更不淡定了,扯着西裝男袖子就把槍給奪了回來,然後自己又試了一槍。這一次,子彈就跟蚊子一開始所預期的那樣,在二三十米開外的地方落了水,運行軌跡則是一條扭曲的拋物線。
蚊子看着這一幕,心中倏然一抖。有問題,這片水里絕對有問題!
蚊子原本還想矜持一下的,這回真撐不住了,喉頭一翻就問西裝男怎么回事。西裝男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就在他震驚的目光中,縱身一躍,跳入了水中。
眼見西裝男跳進去後,水里連個水花都沒冒,比奧運跳水冠軍還要完美,蚊子有些懵,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背後的端倪,以及西裝男為何會這么做。我聽到這里也隱約猜到了西裝男的用意,而在跟蚊子討論一番,樹立了某個猜想之後,我就更加確信西裝男跳進去的原因了。
蚊子意識到,自己一開始的猜想並不正確——至少不完全正確。水里也許真的有一個密度極大的東西A,但很明顯東西A的引力是時有時無,時大時小的;除此之外,水面上一定還存在某種別的東西B,正是這個東西B的存在,使得子彈能夠突然凝固在半空中。
當時時間緊迫,稍微遲一秒就可能把西裝男給跟丟了,蚊子可不想放棄超男的大腿,他在原地略微打了個轉,就無奈地跟着跳了進去。他下水之前,在岸上想象過無數種可能性,包括自己會被什么東西給絞碎了,不過很幸運,他平安地入了水,而且在知覺上跟以往任何一次入水的體驗都沒有絲毫差別。
他只感到渾身一暖,全身就浸沒在了水里,所有細胞都舒張開來。
依據蚊子的描述,這片水體跟我之前去的大同小異,就連越往下越密集的蟲群都是一樣的,所以我懷疑,這里所有的水域應該都通往那條時空裂縫。蚊子往下潛了幾十米,就遇到了一座人蛹山,但他跟我遇到的那座不一樣,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屍體,這里的人蛹山似乎是另外一座。其實就算說是同一座人蛹山,那也是說得通的,畢竟那時候皮包梁一行人還沒下去,只是這樣一來,時空裂縫的時空就絕對不可能是均勻分布的,否則蚊子比我晚入水,肯定會見到那些屍體。
蚊子當時看到一座人蛹山突然冒出來,跟我反應一樣,非常驚訝,好在他一眼認出這些是人蛹,不至於多慌張。後來沒過多久,他跟西裝男碰頭了,只是他發現西裝男的情景……說實話,我聽到蚊子的轉述,身上雞皮疙瘩都抽搐了一遍,不知蚊子親眼見到時會是什么心情。
先前已說過,這里的水溫非常高,少說也有三十五六度,在這種溫度的水里泡着,人很容易生出泡澡的錯覺(我沒有犯傻快把你們的膝蓋獻給我吧),蚊子當時就有點暈,在人蛹山周圍蹬了幾下,就有些乏了,於是想靠着人蛹休憩一下。大概因為自己就在人蛹里待過,所以他並不忌諱那些玩意兒,很大條地就靠了過去。開始半分鍾里都沒什么異常,就在他暈暈乎乎快要睡着的時候,他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猛然驚醒,然後一回頭,往身後某個角落望去。
這真的是我最不想描述的部分了,原因你們大抵也能猜到,沒錯,蚊子看見了那個“人影”,那個用燈光也照不出形狀的怪物。那怪物靜靜地懸浮在水中,周圍繞着幾群蟲子,一眼看去,就好像幾團沒有暈開的濃墨。
蚊子立時打了個寒戰。倒不是因為他認出了這同樣是蟲牲,而是因為他認不出這是哪種蟲牲,他在人蛹中時被灌輸的意識里,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款妖精。
你不能要求一個蟲牲去腦補自己沒聽說過的蟲牲,就像你不能強迫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去分辨哪個是蛇果,哪個是菠蘿。蚊子當然不會強迫自己,他接受自己的無知,只是,無知者不一定就無畏,蚊子很快就渾身僵硬了,因為他發現,那怪物正在“看”着自己。
盡管知道蚊子最後是脫險了,聽到這里時,我還是替他捏了把汗。蚊子死死盯着那怪物,僵持了片刻後,他眨了眨眼,當他再睜眼時,他發現自己視野一片漆黑。起初他以為是頭燈故障了,心說這蹩腳貨,太特么不經事了,罵着罵着伸手去摸背包,掏出手電來。擰開手電後,蚊子心頭一下子就毛了,因為他沒有看到任何亮光出現。
遇到這種狀況,可能性不外乎兩種,可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人崩潰。蚊子還有檳榔西施要欣賞,不甘心自己就此變成瞎子,他只好敲定第二種情形,盡管後者也沒讓他好受到哪里去。他相信自己已被那怪物吞進去了,自己不是在它肚子里,就是在某個漆黑的水體中。他撲騰了幾下,試着四下游動,結果他游了半個鍾頭,周圍景色也沒有任何變動,舉目四望,仍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蚊子有些動搖,心想自己該不會真的是瞎了吧,就在寒意一點點攀上他心頭時,他忽然看到了一只手,那只手就像浮出水面一樣,從一片漆黑中冒了出來。周邊墨色“水花”四濺,露出了西裝男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蚊子大喜,忙喚超男,然而剛湊過去,他就凝滯了。他分明看到,西裝男的眼珠是翻白的,看上去就好像一條死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