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30章:三角臉
熊伍郎
蚊子一下子納悶了,他只見過往上翻白眼,往下翻黑睛的,這反過來的情形,他還不曾見識過。他懵了片刻,腦中登時一嗡,因為他發現眼前那人根本就不是西裝男,而所謂的“眼白”,原來竟是那張臉的眼皮子。大概蚊子一心念叨着西裝男,那張臉先前又是閉着眼,他認錯也不奇怪。只是,眼前這眼黑大得嚇人的三角臉,特么的又到底是哪路神仙?
蚊子愣了須臾,那東西已徐徐向他靠了過來,蚊子木然與一雙黑漆漆的眼對視,心頭忽的沒來由一盪。他正想入非非,眨眼間那張臉已快貼上鼻尖了,蚊子眼前花了一下,那張臉就不見了,與此同時,蚊子感覺有什么東西搭上了自己的後脖子,涼涼的,還有些黏答答。他不由自主伸手去摸,一下子觸到一截滑溜溜的,像是蛇身的東西。
蚊子渾身一顫,登時驚醒了,他立刻使上了自家秘技,卻不知何故,根本不頂用。轉瞬間,蚊子心頭火閃,意識到自己是遇上高手了,他一咬牙,反手扯着那滑溜東西就往外拔。誰知不扯還好,他一使力,那玩意兒就往前滑動了一大截,霎時間,蚊子但覺後腦勺一陣發麻,耳邊吱溜作響,似是有什么東西咬着他後腦皮肉鑽了進去。
蚊子差點炸了,手上連拍小強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掐的那玩意兒不斷扭動,前半部分生生從他後腦勺里擠了出來,就好像扯腸子一樣。蚊子不敢松懈,死攥着那家伙,一把甩出去老遠,他一扭頭,就見一個上半身似蛇,下半身似羊駝的東西,它拖着一把長長的頭發,在空中飛了個拋物線,一下子消失了。
蚊子的視界又重新回歸到一派死寂的漆黑之中,剛剛似乎什么都沒發生過,可還不等他喘口氣,他後脖子又是一涼。這回蚊子沒有出手的機會,他的腳踝突然間被什么東西給抓住了,猝不及防地,人就給拖拉着拽了下去。剎那間,蚊子開始了急速下降,速度快的他都有點惡心,好在這個過程沒持續多久,他就感到眼前一閃,視野瞬間從純淨的黑色,變成了渾濁的昏黃。
蚊子怔了怔,這才發覺自己得救了,緊接着,他看到有個人從下面浮了上來,他定睛一看,好手好腳,神色自若,正是西裝男。蚊子松了口氣,給西裝男打手語道謝,西裝男略一點頭,就縱身往上游去。蚊子眼觀八方,確定那人影和三角臉都沒見了,才寬下心來,跟在西裝男後頭劃水。他抬起頭,發現上方是一個巨大的黃棕色影子,看似一棵樹,枝杈間漏出點點光亮,游近了才知道,那竟是一棵巨型珊瑚。
我聽到這里就嘆了口氣,蚊子停下來,茫然看着我,我拍拍他道:“我來這里時,就經過了那棵珊瑚樹。你們後來該不會是又回到了起點吧?”蚊子挑眉:“Bingo!不瞞你說,這還是蚊子爺我的功勞。”我看蚊子自知闖禍還一臉嘚瑟,不由有些好笑。“何出此言?”我道。蚊子嘿然一笑,說他們再度下到那片傾斜的水體里時,就沒再故地重游了,而途中唯一的差別就是,他們沒有再撞見那個黑色的人影。
我點點頭:“你們來這里時,不是從那棵珊瑚樹底下進去的?”
蚊子道:“你是問我和泥巴張,還是問超男?”我扶額:“都問。”蚊子道:“我跟那泥巴張是被人敲暈了帶進來的,超男我就不曉得了。”我愕然:“當時你不是扮成財人張了?難道,有人想把張氏兄弟帶進來?”果真如此,他們的目的是什么?蚊子搖搖食指:“不見得是別人干的。”我一頭霧水。蚊子攤手:“你想啊,姓張的倆小子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指不定是泥巴張黑了我,回頭又晃點我說自己也遭了秧。”
我聽着甚覺有理,張氏兄弟肯定是不想讓旁人知道入口在哪里,這跟帶人去秘密山庄時眼睛蒙黑布是一個道理。蚊子給我看了看他後脖子,嘖嘖,一大片淤青,這泥巴張手也真夠黑的。不過,蚊子說他腦袋被三角臉開了個洞,怎么不見傷口?蚊子說他也不清楚,我忖着忖着,身上忽的劃過一股寒意。
如果蚊子沒扯謊,就說明三角臉可以出入大腦於無形,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在這里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早就已經被三角臉控制了?果真如此,那我面前這個蚊子,會不會壓根就不是蚊子?
想到這一點,我看向蚊子的眼神估計都有些不一樣了,蚊子楞然問我怎么了,我看着他迷蒙的眼,越發覺得那不像是神志清醒的眼神。正琢磨着要怎么應付下去,肩上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道,抬眼一看,蚊子似笑非笑看着我:“在叨念什么心事呢?要不要跟我分享一下?”
我心頭一抖,面上不着痕跡閃身,躲過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我強笑了一下,什么也沒說。蚊子聳聳肩,打開背包,掏出一把手槍,一下子對准了我。我渾身一震,以為這死蚊子真的瘋了,可一眨眼,他又將槍口轉開了。他不知從哪兒摸出塊破布,仔仔細細擦拭起槍身來,一邊擦一邊咕噥:“槍械如手足,關鍵時刻可不能在這種地方掉鏈子。”
我愣愣看着他,死死攥着拳頭,心頭恐懼越來越強烈。蚊子擦好一支槍,填滿彈葯,又換另一支如法炮制,一面眯眼看我,跟我回顧他和西裝男的歷險經歷。他之後說了些什么,我半句沒聽進去,我趁蚊子不注意,極其自然地拿過一把裝好子彈的槍,作狀鑒賞,跟他一句有一句沒地聊起來,然後水到渠成地,以防身的名頭收入了我囊中。
我恍然聽着蚊子的聲音飄來,心里不斷給自己打安定劑,結果越是這么想,手就抖的越厲害,搞的蚊子一臉狐疑望着我。我干笑道:“你講的太特么嚇人了。”
蚊子很誇張地仰天長笑,笑罷道:“怎么樣,蚊子爺很是有點說評書的天賦吧?”接着身子微微前傾,露出個陰森森的笑容:“講真,其實我是段子手,在網路上有很多粉絲的。”
換了平時,我一定給他潑冷水,強制關閉他的自戀模式,而現在,我整個臉皮都僵硬了,根本想不出揶揄他的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么,不過看蚊子那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應該沒有露出馬腳吧。蚊子冷笑一聲,又開始寫自傳,我神經緊綳,裝作聆聽的樣子,兩邊僵持了一盞茶的功夫,不遠處傳來嘩啦一聲水響。
我飄然閃過目光,看到一個人頭在水里盪漾着,不多時,一個瘦高的人影爬上岸來,肩上還扛着什么東西。
那人影赤着腳,幾步跨了過來,彎腰將肩上的一人平放到地面上,然後走到我和蚊子旁邊,坐了下來。我仔細端詳了一番,來人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眼窩很深,眼袋也很明顯,但雙目炯炯,給人一種分外凌厲的感覺。他發現我在看他,便也搖過視線來看我,我與他對視了一眼,身上就打了個冷戰。我分明看到,他眼中蘊藏着一絲東西,那東西跟蚊子眼中的神采,是一樣的。我垂下視線,看向了地上那人,那人的臉側對着我,我凝望他閉合的眼,隱約分辨出了西裝男的輪廓。
恍惚間,我聽到有人叫我,叫了好幾聲,我才發現那是蚊子的聲音,我轉首,見蚊子眼里冒着霧氣,一動不動地望着我。我本能地往後退,倏忽又聽到另一個聲音在叫“支微”,我循聲望去,那華發老頭正凝視着我,一雙眼睛同樣霧蒙蒙的。
我腦中一轟,心神俱碎,抬手就將手槍對准了那老頭:“他娘的,你們到底是什么鬼?”
老頭沒動,倒是蚊子站了起來,我一下子調轉槍口,瞄准了蚊子。蚊子怪笑了一下,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把槍,烏黑黑的槍口立馬對准我,我心中大駭,扳機一扣就是一梭子出去,然後就見蚊子捂住了自己的左肩,冷笑着盯我。我被那笑容看的毛骨悚然,抬手又是一槍,這回我沒來得及下手,手腕就被人重重打了一下,槍口一歪,子彈不知射到了哪里。電光火石間,我只感覺後腦勺一痛,意識就淡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