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34章:虛幻的現實
熊伍郎
“這門漂亮哈,支姐。”蚊子笑,“讓你跟摸老婆似的,摸這么久。”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身後面色淡然的西裝男,視線最後落到他搭我肩頭的手上。我想起來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西裝男打頭,我們仨游出了甬道,進入了一個水溫水位都跟另一頭的水潭相同的水域,半分鍾後我們出水上岸,來到了一片黑黝黝的叢林之前。有過之前的經驗,再看到這樣的地下樹林,照理說我不會感到太震驚才對,但在看到那連綿起伏,舉目皆是沖天巨木,往上不知爬升到何處去的莽莽森林時,我身上雞皮疙瘩還是跳了起來。
我們所處的位置,是山林腳下一塊還算平坦的空地,空地後頭就是我們出來的水潭,對面則是手電照不到頂的石壁,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要前進的話,這片密密麻麻的山林是唯一的出路。西裝男很快找到了入口,帶領我們從兩叢灌木之間鑽了進去,也難為他,能從幾乎密不透風的叢林中找到這么一條路,我們沿途幾乎都沒有動用工具,徒手折斷一些橫出來的細小樹枝就可以前行。黑暗中爬了大概有半小時,蚊子眼尖,照見了一所古舊的房子,也就是此刻我們眼前這一所。
我不知道先前涌入我腦中那些畫面和念頭是怎么回事,這世上大概也沒有另一個人,可以在同一時間同時經歷兩段不同的人生,所以我找不到任何模型作為參考,也就無法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但我能肯定的是,我所看到的八年前的情景,絕對不是我想象出來的幻覺。
難道,我剛才不小心進入了平行時空?可這似乎不能解釋另外一個時空發生的事。我甩甩腦袋,決定先顧好眼前。
我大概看了下,木門上似乎鏤刻着繁復的花紋,但大抵是歲月久遠的緣故,門已腐朽不堪,好多地方都起了蟲子啃噬的小孔,原本精細的花紋只留下了一個依稀的影子。我試着推了下那扇木門,沒動,加大力氣又推了兩下,依舊不動。我有些詫異,看它頹朽模樣,不應該啊,正納悶,身旁一只腳伸了過來,不等我反應,砰一聲將門踹開。
木頭碎屑立即揚起滿天飛塵,我眼淚花花大咳,回頭怒瞪蚊子,他渾然不覺,飄然進了門,我緩過氣來就跟了上去。在外頭看,這棟房子不過一個私人車庫大小,牆體是用土坯砌的,看着似乎一場雨就能沖塌,房頂原本蓋了層厚厚的茅草,但由於年久失修的緣故,茅草已所剩無幾,剩下的也都一捆一捆扭結在一起,破敗得根本看不出來究竟有幾株。我用手電照向房頂,光線擦着殘破的木椽,直直射進頂上的樹冠,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我不知道這里為何會建這么一所房子,而且里頭有桌椅有床鋪,雖然都頹敗了,但看上去明顯是有人曾經使用過的樣子,桌面上甚至還擺放着三只陶碗,若非上面爬滿了蛛網,看着就是有人剛用過飯的樣子。我看看西裝男,希望從他那里找到答案,但他掃視周圍,似乎也是一臉茫然。好吧,看來神也不是無所不知的。
蚊子摸着肚皮,建議我們先果腹再戰斗,我暗罵這飯桶,自己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便很沒骨氣地坐了下來。蚊子很狗腿地替西裝男擦干淨長條凳,伺候他坐下,然後給我們每人都發了一份足量香灣點心。我不喜歡甜食,尤其是在非常飢餓的時候,但眼前這處境也沒得挑,甜得發膩也沒轍。西裝男倒不怎么在乎,吃的大義凜然,也許,在他看來,恐怕無論何等珍饈都是浮雲,吃進肚子也就是走個形式,只要不違反能量守恆定律就可以了。
我沒來由覺得一陣惡寒,或許我表面上覺得無所謂,其實潛意識里還是在意的吧,畢竟,蟲牲早已不是人類。
正想着這些,忽聽蚊子怪叫了一聲。我看向蚊子,見他笑道:“支姐,有這么正點的東西怎么不早說?其實我也喜歡年糕。”我莫名其妙看着他,就見他指指我面前的陶碗,我低頭一看,碗里盛着一大團年糕,還在騰騰冒着熱氣。
我怒了:“你自己藏這么久就算了,不要賴我頭上。”我還蠻想抓起來咬一口,但想起那碗里不知住過多少耗子和小強,愣是忍住沒動。
蚊子挑眉:“你這就不厚道了。”扭頭對西裝男笑道:“超男你說,支姐這回是不是玩笑開大了?”
我心說這貨這回真是嗶了小狗了,這么個鬼地方搞什么飛機,眼睛卻看着對面的西裝男。西裝男看着碗中年糕,只說了三個字:“別眨眼。”我以為他要變戲法,表演一秒鍾吞下年糕了,半天卻沒見他動一下,反倒聽蚊子又叫了一聲。我扭頭看向蚊子,發現他神色分外古怪,好像剛剛吞了一只耗子。蚊子見我看他,指了指他面前那只碗,我瞥眼去看,看到碗里多了團熱騰騰的年糕。
這下我連生氣都氣不起來了,完全不知道這倆人在玩什么把戲。西裝男看着我道:“別怪小文,他包里沒年糕。”蚊子攤攤手,一臉無辜歪頭看我。我失笑道:“那這年糕是我放的咯?”蚊子示意我去看西裝男面前那只碗,我沒好氣照做,盯半天沒看出花樣,剛想抬眼罵人,忽然眼前一閃,我迅速望過去,只見那只碗里冒出又一團年糕來。
我總算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後背立刻開始發冷發麻。但我猶不死心,顫聲道:“死蚊子,別跟小爺玩花樣。”蚊子攤手,無力一笑:“我倒是想搞鬼,可你也看到了……”他話沒講完,我眼前一閃,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粥忽然擺到了桌面上。
沒錯,這碗粥就是在忽然間出現的,突如其來得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來的。我額頭冒着汗,與其余兩人交換眼神,最後得出了一個無聲的結論:離開這里。我一起身就要往外走,手電冷不丁掃過門後一個紅通通的東西,我手電光轉回去,一照,似乎是一灘血。
當時我內心有些恐慌,蚊子拍拍我肩,我心里才安定一些。我們退出土屋後,西裝男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一條還算通暢的林間小徑,但跟之前的路比起來,此後的路明顯坎坷了許多。坡度更加陡峭了,腳下還多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子,一不留神就一趔趄,攔路的樹杈也從小樹枝變成了比胳膊還粗的大枝椏。這里的樹跟之前看過的不同,葉子雖然尖利,但短了許多,時不時會突然冒出來拉你一條血痕,而你又沒辦法牽着葉子往旁邊拂,因為一伸手去抓枝椏就會被“咬”一口。
我們只能用砍刀劈開樹枝,一點點往前摸,整個過程走的奇慢無比。樹林里非常安靜,聽不見鳥獸蟲鳴,天地間似乎只有我們這三只動物,絕對的安靜加上絕對的黑暗,這里成了一個近乎真空的空間,讓人幾乎分辨不出時間的流逝。我不知道這個地方的造物主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如果他的目標是把我逼瘋的話,恭喜他,他可以放鞭炮了。
我們在里頭走了不知多久,也許一天,也許幾個小時,總之我渾身已酸的能直接當醋喝了,我抬頭望着前方莽莽森森的密林,一點力氣提不起來。我開始出現幻聽,林中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聲音飄飄渺渺,不知從何處晃過來。我苦笑了一下,感覺肩膀被撞了一下,回頭一看,是蚊子:“好像有人在叫你誒,支姐。”
我怒道你他娘別嚇我,蚊子聳聳肩:“不信你問超男。”我看向西裝男,見他點點頭,一下子無話可說。只是,在這種鬼地方,會有什么人呼喚我?支家祖先的冤魂?Shit,我可是無神論者。
接下來,那個聲音更加清晰了,而且似乎是從三點鍾方向傳來的。我們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去探個究竟,橫豎我們現在也是漫無目的。這回我們只爬了十來分鍾,前面就豁然出現了一道石縫,我四下照看了一番,發現這是一座巨大的山體,除了下面接地,其余三面都看不到邊際,它隱藏在這片密林之中,就像緊裹在襁褓中的嬰兒一樣。
石壁猶如斧鑿一樣,非常光滑,瞧這樣子是不可能藏人的,剛才的聲音,應該是從石縫里發出來的。手電照進去,甬道很快就折了彎,不知有多深,要想在里頭藏個人,是絕對沒問題的。然而我望着那條兩人寬的裂縫,卻半天沒等來再一次呼喚。
“我們進去。”西裝男不容置喙發完令,就率先進了石縫,我和蚊子只好跟上。石縫十分曲折,一路上我四下照看,沒發現人的痕跡,大概叫我那人也在往里走。這條石縫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兩邊石壁依稀有着棱角,看得出來是被千萬年來的水給磨平的。
石縫越走越寬,起先還僅容一人展臂,沒過幾分鍾,就比八輛車並行的馬路牙子還要寬了,這就意味着,我身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黑暗虛空,與其同時,不知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我發現石縫里的水滴聲越來越清晰,所以越到後來,我冷汗涌的越凶。正擦着汗,身後蚊子戳了戳我,我這才發現,前面的西裝男已停了下來,我險些撞他身上。
西裝男轉過手電光,朝前方左側石壁打過去,我視線跟着望過去,看到石壁上掛着一個白花花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