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逃不開的過去 下
俊佑
“請幫幫我們,這個人被喪屍咬了,我們一路逃到了這里,沒想到這里還有人。”閆磊祈求着那兩個人,裝模作樣的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
“別害怕,沒事了,我們會幫你們的。”首先反應過來的人盡量溫和的告訴閆磊,他們毫無防備的接近了過來。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這時一個身影從電瓶車的陰影中跳了出來,揮舞着手中的棒子,狠狠的砸在其中一個人的後腦上,那人悶哼了一聲就癱倒在地。與此同時,在地上掙扎着的詹姆斯抱住了另外一個人的雙腿,硬生生將他拉倒在地。等那個人想要反抗的時候,宥豪的膝蓋已經牢牢的壓在了他脖子上。只要宥豪再多加一點點力道,他就無法呼吸了。
“我認識你,你是吳宥豪!”
宥豪沖着一旁的閆磊點點頭,閆磊撲上去扇了那人兩個耳光。
“我也認識你,好了,現在我們玩個游戲,叫做我問你答。”
詹姆斯回憶着宥豪所指的方向,好不容易在田徑館輔樓黑暗的走廊上找到了洗手間。他再一次檢查了那個昏迷的人手上的繩子與嘴里的布團,接着把他綁在了女洗手間的馬桶邊上“伙計,你真該慶幸現在是末日,不然我就要把你的摸樣拍下來發到網上去。”他得意的拍了拍手,想要趕快回去加入宥豪的審判。可他轉過身,立即被邊上一扇微微打開的門引起了興趣。
“你是說現在這里剩下的活人不超過三十個,而徐洋現在是這里的頭子。他命令你們如果遇到幸存者就要帶給他?”
那個人點點頭,宥豪稍稍放松了一點膝蓋“你確定剛剛被帶回來的一男一女被放在了五樓的某個辦公室?”
“我不能肯定,因為徐洋決定怎么處置他們的時候我們已經離開了。我想應該是在五樓,五樓現在是空的,只有徐洋占據了一間大辦公室。”那個人大口的喘着粗氣。
“現在剩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基本都是運動員了,各個項目的都有,我想可能還有一些你以前行政部門的同事,但不多。”他希望宥豪能夠趕快拿走他的膝蓋,暢通無阻的呼吸是那樣的美好。
“最後一個問題,剛剛你們為什么那么做?”
“什么?”他迷惑的眨了眨眼。
“就是你們把一個活人丟給了喪屍!別想騙我,要是你的回答我不滿意,我保證你會後悔的。”宥豪壓低的聲音透露着危險的氣息。
地上的人咽了一口水“我告訴你,但是不要讓徐洋知道。”
“別廢話,快說。”
“那個人是剛剛帶隊出去找食物的人,就是他決定在回來的時候躲起來先吃點東西才遇到了你的朋友。而徐洋不能容忍這種欺騙,讓我們來處死他。”
“天啊,這個徐洋到底是什么人?”閆磊忍不住發出了顫抖,他還無法理解人心的丑惡。
“等會我會告訴你的。”宥豪沉重的拍了拍他,接着轉過身更加無情的問道“其他人都認可這種做法?發生過幾次了?”
“這是第三次,沒有人知道,只有我們幾個親信才知道。你也知道徐洋這個人的,只要他想給外人留下什么印象,他就能夠做到。”
“是的,我知道。”
那個人本以為今天的壞運氣就到此結束了,畢竟他聽說過,宥豪和徐洋當年是最要好的朋友。可他沒有機會親自去確認這個事實,他只感到宥豪的膝蓋像一座山一樣壓在了他的氣管上。他全力掙扎着想要呼吸,沒有感覺到宥豪的雙手放在了他的頭上,接着,宥豪擰斷了他的頸椎。
閆磊看着宥豪陌生冷酷的臉孔,把疑問硬是藏在了心中。他相信宥豪不管做了什么,都一定是正確的。除了宥豪,難道還有誰能拯救他們嗎?
“嘿,伙計們,加裝備了”詹姆斯神氣的提着幾只標槍出現在大門中。
徐洋盯着監控畫面中的蘇涵和彭欣,無法置信的從他們口中聽到了宥豪的名字。他微笑着點起一支煙,又掏出了剛剛那張舊照片,煙頭微弱的光照亮了照片上宥豪年輕的臉。
十五年以前,還是孩子的徐洋獨自離開了父母,來到了省會城市的省少年體校。對集體生活充滿了恐懼的他,也不願停下追逐夢想的腳步。很快,他就認識了同樣年少的吳宥豪。
那天晚上,十二月的深夜,徐洋睡眼惺忪的被同宿舍的前輩叫醒,雖然他才剛剛睡下不到半小時,每晚他都要為前輩放松肌肉還有其他任何前輩們臨時想到的事。這一次,一摞瓷碗丟在了他的床上,把他從睡眠中驚醒,碗中宵夜遺留的湯汁頓時灑滿了他的被褥。他知道不能拒絕,甚至不能多問,不然就是一頓毒打。
他來到這里的每一個夜晚,每一天,都差不多如此度過。放棄的念頭他已經想過無數次,但是心中的夢想一直鼓勵着他挺胸面對一切。然而,當那晚冰涼的自來水刺痛着他的雙手,刺骨的寒風灌進他的身體時,他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如果宿舍樓的門沒有鎖上,也許他會立刻就沖出這里。
體校和軍隊有很多類似的地方,前輩欺負新人一樣幾乎是被默許的。
這棟樓從來不會休息,夜越深,樓道上跑動的人就越多。剛替前輩買回宵夜的宥豪正搖着昏沉沉的腦袋,想在美美睡上一覺前先排出身體多余的水分。他和幾個認識的人苦笑着點點頭,來到了廁所外的梳洗間。看到了正在一邊哭泣一邊用凍的通紅的雙手,費力的洗着碗的徐洋。
徐洋並不記得他,就像他不記得徐洋一樣。雖然他們在同一間教室上課,訓練以及夜晚的勞累,總是讓他們在課堂中昏昏沉沉的睡完整個上午,而對身邊的人與事毫不關心。可當他默默的走到徐洋身邊,假裝沒有看見徐洋的眼淚,遞給了徐洋一支煙並拿起了他手中一部分碗的時候,徐洋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看起來很瘦弱的男孩,而那也是他抽的第一支煙。
於是,他們很快就成為了朋友。
年少時的宥豪,和其他幾乎所有的擊劍運動員一樣,相比田徑隊田賽項目的運動員,總是顯得很瘦弱,也更容易受到欺負。
不久之後的一天,上午第三節課休息時,宥豪被來自高年級的幾個籃球運動員拉到了一間空教室,被迫迎接他們的拳打腳踢。
徐洋不知道那次事件的原因,他從來沒有問過宥豪,他也不在乎。
在他睜開眼從課桌上爬起來,想向往常一樣叫宥豪抽煙時,他才發現宥豪不在他應該在的地方。可他聽見了外面的騷亂,看到了樓道上的人正在向着同一個方向聚集。他沒有猶豫就沖了出去。
雖然他們輸了,可他們反擊了,所以,在他們帶着傷痕回到教室時,沒有人覺得他們是好欺負的孬種。從此,他們的身邊聚集了更多的朋友。可他總覺得,其他人更願意接近宥豪,而不是他。
他們一同發誓,絕對不會任憑自己受人欺負,也會一起努力完成夢想。
很快又過去了幾年,他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更接近夢想,盡管他們每年都在重復着參加各種比賽。但至少他們很高興他們不用再任人使喚,現在換他們成為前輩了。
宥豪從來不會為難任何一個人,他至多會讓其他人幫忙去小店買包煙,他甚至還會為跑腿的人留下一瓶汽水的小費。幾乎整座樓的人,都很樂意稱呼宥豪為朋友。而徐洋則變得和那些曾經折磨他的人,以及樓里面的其他人一樣,總是指揮着別人,任何一個不滿,或接近不滿的行動,沒有例外的就是拳打腳踢。
男孩已經不再年少,現在的他們更希望被別人當做男人。所以當她出現在他們眼中時,宥豪和徐洋情不自禁的同時開始追求她。那個女孩也很喜歡和他倆相處,那張照片就是那時留下的。
“真可笑,我現在甚至記不清她的名字。”徐洋自言自語的掐滅了煙蒂,又陷入了回憶。
宥豪沒有停歇的追求着她,同時也小心翼翼的維護着與徐洋的友誼。如果非要讓他選擇,徐洋知道,他會選擇友誼而不會選擇愛情。徐洋永遠不會忘記他微笑着告訴自己“就讓我們像男人一樣公平的競爭吧,不管她的選擇是什么,我們還是我們。”他就是無法不討厭宥豪這樣的坦率與單純,因為這兩樣他都沒有。
那年夏天,宥豪拿到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全國冠軍,雖然是團體冠軍,但是這也足夠他和他的朋友們瘋狂的了。在大男孩們狂歡的慶祝晚宴上,宥豪借着酒勁向那個女孩表白了。整個現場狂熱的氣氛在一瞬間凝固,接着徐洋瞪大了雙眼,看到那個女孩害羞的點了點頭。
徐洋那時才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個女孩,只是,他不想比宥豪差,認識了宥豪這么多年以來,不論他們一起經歷了什么,他一直都在偷偷的嫉妒,嫉妒着宥豪樂觀的天性,嫉妒着宥豪有更多的朋友,嫉妒着宥豪每個周末還可以回到本市的家。而現在,他拿到了全國冠軍,又得到了那個女孩的心。他終於明白,宥豪不只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對手,是他想要超越的人。畢竟,男人間的友誼不就是這樣的嗎?誰願意和失敗者做朋友?而誰又會不願意從自己的朋友間脫穎而出?
當晚,他模仿着宥豪的字跡,給那個女孩最好的朋友寫去了一封情書。第二天,他高興的看到那個女孩甩開了宥豪的手。
那一年他們已經高二,如果再不進入職業隊,就要考慮上大學的問題,他和宥豪一直都在努力,希望能在今後繼續着自己的夢想。可年輕的宥豪因為那個女孩的打擊,在當時的訓練中已經完全找不到狀態,徐洋聽到他抱怨說就好像自己突然忘記了擊劍是怎么一回事一樣。終於,在經歷了幾個月失敗的挫折後,他選擇了放棄,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夢想。
在他選擇放棄時,徐洋是真心的與他在一起抱頭痛哭。只是他絲毫沒有後悔,而悲傷也只持續到第二天下午,他被通知去參加專業隊測試為止。他很高興自己做到了,成為了比朋友更優秀的男人。
後來,宥豪和其他的失敗者一起考了體校的大學,而他則進入了省隊。哪怕到後來,他隨着隊伍搬到了新的基地,而宥豪畢業後也來到這個基地工作,始終他們也再也沒有見過一面。
宥豪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去的一點一滴,只是他沒有勇氣去回憶。當這個熟悉的名字被提起,那遙遠的回憶也沖上了心頭。
他後來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他一直都沒有想通,為什么他最好的朋友會這樣對他。雖然他能夠感受到徐洋在過去總是急着想要證明自己比任何人都強。而宥豪並不在乎朋友間孰強孰弱,友誼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宥豪不曾想到正是他的這種不在乎愈發煽動了徐洋好強的本性,漸漸把他視為了最大的對手。他也從不曾想到,徐洋是帶着怎樣嫉妒的目光注視着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宥豪會不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就算會,宥豪注定只是一個失敗者,只配誠恐誠惶的祈求他的施舍,而他則很高興給昔日失敗的對手一些恩惠。
他放聲大笑了起來,希望宥豪快點出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