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章 疑雲
俊佑
皮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他一搖一晃的行走在街道上，四肢沉重的仿佛在海底漫步一般。他眼中的世界被拉長扭曲成了哈哈鏡里的模樣，而耳中則只能聽見一種惱人的嗡嗡聲，這個聲音讓他頭痛欲裂。他踉蹌着走過一間酒吧，酒吧的招牌上用醒目的字體寫着“啤酒免費，只要留下你的胳膊”。皮特沒有理會那奇怪的標語，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又要到什么地方去，也許他也是剛剛在一間類似的酒吧里進行的一個瘋狂的聚會上，灌下了數不清的烈酒，而現在聚會結束，他也該回家了。
喉嚨中無法抑制的飢渴感也更加深了他對自己推理的確定。他需要趕快回到家，喝上一大杯的冰水。可是，他卻認不出眼前的街道。記憶中也找不到一點關於這條街道的信息。雖然皮特就在這座城市長大，他也很肯定這里就是邁阿密，可他完全不知道在下個路口應該朝哪個方向走。他疲倦的靠在牆上，想要找個路過的行人問一問路，這時他才發現，從他在這里恢復意識開始，一直都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人。
皮特終於找到了一直使自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他恍然大悟般的轉過身，向着剛才那間酒吧走去，卻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剛剛的疑問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酒吧的大門敞開着，暗紅的霓虹燈掛在角落，微微的發着光。皮特毫不猶豫的走進室內，他向着吧台緩緩走去，並沒有注意到酒吧里混亂的就像剛剛發生過一起械斗。他希望吧台上會有一杯水。
吧台台面上竟然奇跡般的放着一壺冷水，可奇怪的是皮特發現自己突然一點都不想碰它了，雖然他還是渴的要命。他越過水壺，看到吧台里面有一個人正蹲在地上，他想要喊他，可干渴的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他無奈想要的繞過吧台，笨拙的身體碰倒了一邊的椅子。那個人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皮特，就轉過頭繼續忙着自己的事。皮特好不容易用僵硬的雙手打開了吧台上的翻板門，他走進吧台發現那個人正蹲在地上啃食着一具屍體。
皮特耳中的嗡嗡聲一直沒有減弱，他也沒有想要轉身跑開的念頭。口中的飢渴感頓時變成了另一種渴望，一種邪惡的，他從未體會過的渴望。這種渴望強迫着他靠在那個人的身邊緩緩蹲下身子，向着腐爛的血肉伸出雙手。他隱隱約約看到屍體的綠色外衣上有一塊銀色的銘牌，上面寫着“狼人”，可這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想要這個人的血肉。
他的雙手還沒有觸摸到眼前的血肉，一陣新鮮血肉刺鼻的香氣從吧台外面傳來，他和身邊狼吞虎咽的同伴同時站起身，天花板上微弱的燈光照亮了他的同伴只剩一半的面頰。可他豪不介意。
一個女人站在他們的面前，皮特認出她是自己深愛的妻子，他順着妻子身上誘人的香味，急切的繞出吧台想要走到她的身邊。他的妻子一改往日的柔弱，滿臉堅毅的掏出一把手槍，隨着槍聲響起，吧台後面的那個人被擊倒在地。槍聲也打斷了皮特腦中的嗡嗡聲，他終於聽見了自己發出的呻吟聲。
他看到妻子正向着他顫抖的轉過冒煙的槍口，臉上原本堅毅的表情開始變的悲傷、絕望。皮特的身體無法抗拒新鮮血肉的香味，徑直來到了妻子的面前。他能夠看到妻子流出了眼淚，能夠看到她發出止不住的顫抖。終於，她絕望的按下了扳機，但她手中的貝雷塔手槍卻沒有射出子彈。
皮特向她伸出手，他看到自己蒼白的雙手已經沒有一點血色，他把她拉進懷里，接着一口咬上了她的肩頭，耳邊只剩下她的尖叫聲。
皮特尖叫着坐起身，他睜大了雙眼，想要尋找被他襲擊的妻子，卻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幾個中國人正站在他的身邊。
他靠在背後的牆上，喃喃說着“謝謝”又重新閉上了雙眼，他不敢回憶夢境的經過，卻又不由自主的想起妻子那驚恐的臉。
“你醒了。”一句蹩腳的英文在他耳邊響起“也許你想要吃點東西。”
皮特睜開眼打量着眼前的中國人，一個年輕的女孩與她的父親，還有一個看起來很機靈的年輕人。女孩搬着椅子來到了他臨時的床鋪邊，遞給了他一塊面包“對不起，我們的食物只有這些了。”
女孩子的英文要比剛才的那個聲音好一些，皮特猜測剛剛那個聲音應該屬於一邊的年青人。他接過面包，感激的朝着那個女孩笑了笑，接着狼吞虎咽起來。
“我叫婷婷，你是誰，從哪里來？”
“我是皮特.米切爾，隸屬於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第七艦隊，是小鷹號航空母艦上的戰斗機飛行員，我們奉命在香港接收難民。”他又咬了下一口面包，接着說道“可是整個艦隊都被感染了，然後我就盲目的向着內陸飛。”他放下面包，沉重的吸了一口氣“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地獄般的畫面。”婷婷轉過身對那兩名男子用他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幾句話，接着他們發出了一陣哀嘆。皮特聳了聳肩，吃完了手上最後一點的面包。
年輕人湊到他的面前，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說道：“你好，我叫滕雲，你來的所有城市全是這樣？”滕雲仿佛只是把幾個單詞勉強的連成了一句話，但皮特還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曾經聽說過非英語國家的英文課上對語法幾乎苛刻的嚴謹，可是他就從來沒見過一個說話前還考慮語法的美國人。“我很遺憾”他對着滕雲伸出右手“謝謝你們救了我。”
“歡迎你來到我們的營地，只要你不惹麻煩，我們會給你食物與住處，偶爾也會給你一些工作，婷婷是這里的老板。”滕雲握住他的手，輕輕搖晃了幾下。
一個戰斗機飛行員！要是宥豪在這里一定會發瘋的，他曾經說過，自己最後悔的就是在上中學的時候沒有去參加空軍的飛行員招募計劃，只因為他不知道報名的地點具體在哪里。
該死，為什么我又會想起這個人。婷婷暗暗嘆了一口氣，畢竟這么多年的習慣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掉的。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把你介紹給大家，也好讓你熟悉熟悉這里。”
“謝謝，女士”
蔣勇看到婷婷他們帶着外國人走出倉庫，向着人們走來。有一些人躺在室內用硬紙板做成的床鋪上胡亂的聊着天，還有一些人在加油站的廣場上閑逛着。蔣勇向着陳翔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分開各自走向了加油站的兩側。始終將他們保持在視線中的王臣猶豫了一下，向着蔣勇走去的方向邁出了幾步。
蔣勇知道從來到這里以後，王臣就一直在他們的身後監視着他們。可他們畢竟有兩個人，而王臣自己也需要休息。
他假裝若無其事的圍着油泵閑逛，對剛剛從他身邊走過的婷婷與外國人也報以燦爛的笑容。
王臣盡量把自己隱藏在其他人之間，他有一句沒一句的加入身邊人的談話。蔣勇還在他的視線當中閑逛，而陳翔已經消失在建築物里。他咬了咬牙，轉過身，向着陳翔消失的方向追去。
蔣勇的余光看到王臣也消失在建築物里，他回過頭看到婷婷和滕雲正帶着外國人走進他們當做餐廳的超市，他迅速的跑向加油站另一側的倉庫。
“我們的食物並不多，你是一個軍人，還有一支手槍，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們出去尋找食物。”婷婷拿出皮特的手槍與匕首，遞了過去。
“你留着那把手槍吧。”皮特將匕首插回了飛行服的一側。
“其實我不想讓她把武器還給你的，我希望你值得我們信任。”一邊的滕雲盡量用友好，清晰的聲音告訴皮特。
“放心，不然我又能去哪呢？”
人們對皮特的出現只興奮了一小會，大家禮貌的用不標准的英語問候他，接着又轉過身繼續自己之前正在做的事。
“我很抱歉，他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累壞了。”
“我能理解，沒事。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想去那邊坐一會，你隨時可以在那里找到我。”皮特指了指一邊的牆角。
“好的，當然。”
婷婷看着皮特走到牆邊，接着緩緩的坐在地上，他把頭靠在牆上，出神的注視着天空。
“我想他是個好人。”滕雲轉過身，尋找着什么“現在我們該搞清楚到底是誰偷走了食物。”
倉庫里果然已經什么東西都沒有了，只剩下昨天為外國人准備的床鋪，蔣勇氣憤的一口淬在硬紙板上，接着走出了倉庫。他趁着沒人注意，閃身越過了一輛轎車的車頭，來到了圍牆外面。
昨天他和陳翔剛到達這里不久，就開始四處走動，為了熟悉環境，也為了試探身後的王臣，他們越出圍牆，王臣並沒有跟出來。最後他們在圍牆外面的一輛汽車上遇到了另一個人。如果那個人沒有輕聲的呼喊他們，也許他們也發現不了他。
這是一輛旅行用的長途客車，高聳的底盤使別人無法從車窗外窺視車內。“這個大家伙要是能發動起來就好了。”蔣勇自言自語的回頭看了看，確認沒有人跟在身後，然後輕輕敲了敲車窗。沒多久，車窗上的應急門無聲的打開了，漆黑的車廂內伸出一只手，扶着蔣勇跨進了車廂。
這個男人凹陷的雙眼，以及其中瘋狂的光芒還是讓蔣勇不禁的害怕。
“謝謝你們昨天趁亂為我帶來的食物。”那個人的聲音好似幽靈一般，無力而又令人緊張。
“嘿，你可別一個人全部吃完。”蔣勇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他才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可惜他並沒有成功。
那個男人沒有理會他的口氣繼續說道“放心，記得我們的交易，你們帶給我食物，而我尋找機會，當機會來了，我們會一起把這個營地的所有食物和女人占為己有，現在的這點食物根本無關緊要。”
蔣勇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蘇涵那誘人的身影，該死，如果不是那個男人的失控，他們早就得到她了。而在這樣可怕的世界中，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一個溫暖的身體。“我記得你的承諾，我希望不要等的太久，我已經等不及了。”
“會很快的，年輕人，現在，快點告訴我昨天那個新來的人是什么來頭，然後在他們發現你消失了之前趕快回去。”
“你是說你看到蔣勇在廣場上閑逛，你就跟着陳翔進了房子，最後只是發現他去了洗手間？”滕雲盡力壓低了聲音，他不希望被別人聽見這段談話，雖然他更加懷疑這兩名被救回的幸存者，但是他對其他人了解的也並不多。
“是的，很抱歉。”王臣不知道丟失了食品，他並不覺得這兩個人有什么不妥。
“昨天他們離開過你的視線嗎？”
“好像有，就是在皮特出現的那一會。”就在這時蔣勇從加油站頂棚的一顆柱子背後走出來，重新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中。“對了，昨天晚餐前他們兩個還到圍牆外面去了幾分鍾，我問他們去哪了，他們說只是出去抽根煙。”
“好的，我要你現在更小心的注意他們，他們要是再越過圍牆，立刻告訴我！”王臣點點頭離開了他們。
“滕雲，你覺得發生了什么？”婷婷非常希望滕雲只是太過緊張，可她說不出自己為什么會如此希望。
“我也不知道。該死，現在沒時間考慮這個了，我們得出去尋找補給了。”
“讓我們把陳翔和皮特帶上。”
“好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