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屍雨
俊佑
他立刻連滾帶爬站起身，哆嗦着向後退開兩步，靠在了剛剛經過的大門上。房間里出奇的安靜，他能夠聽見自己的汗水滴落在地面發出的聲音。
“不管怎么樣他們也該回來了。”蘇涵在車廂里不耐煩的四處走動，可堆滿了補給的車廂讓她連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好了好了，別這么沖動，別忘記我們現在有一名孕婦。”彭欣遞給了她一袋剛剛加熱好的包子“你不妨去和我們的新朋友聊聊天，但是可別把你的情緒傳染給她們。”他沒有松開抓住速凍食品包裝袋的手“記住，一定要相信宥豪。”
他滿意的看到蘇涵平靜的點了點頭，接着轉身走下了車。不過宥豪他們離開的時間的確久了一點，他希望他們沒有遇上什么麻煩，而且只有他一個男人留在營地也讓他感到不安。此時頭頂上的地鐵高架橋又發出了惱人的摩擦聲。早晨的忙碌使他沒有時間細想這個聲音到底來自什么，他抬起頭想要看看頭上的橋，卻絕望的看到閆磊鑽進了另一輛停車場上的汽車，隨即他就把那個聲音拋在腦後，跑下車去想要抓住調皮的男孩。
朱磊靠在門上大口喘着氣，恐懼的他並沒有看清床上的到底是人還是怪物，他緊貼在門上，腦中飛快的閃過好幾種可怕的念頭。宥豪此時也沖進了房間，他打開門，朱磊再一次失去重心倒在了他的身上。突如其來的變故又撥動了朱磊緊綳的神經，他幾乎是跳着站了起來，轉身想要奪路逃出房間，慌亂中隨手打翻了身旁的一盞落地燈。
“冷靜點，是我。”宥豪抓住了他的肩膀，使勁搖晃了兩下。
他看到朱磊慢慢松弛了緊綳的身體，眼中的狂野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里有什么？”
“床上躺了一個人，讓我們離開這吧！”
宥豪不得不承認這個房間的確很詭異，平白無故多出的生物危險標志，而現在還躺着一個人。他聯想起朱磊剛剛提到的那部游戲，也開始害怕起來。可是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強迫着他停在原地。
“別着急，讓我們看一看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如果那是一個活人呢？我們應該把他救走。”前不久宥豪剛剛親手殺害了一個人，雖然那個人死有余辜，可宥豪還是夢到了那個人瞪大的雙眼。他沒有忘記自己的決心，也希望通過拯救一個人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他對抗着殘留在心中的恐懼，試探性的微微向前邁出一步，在他身側的朱磊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標槍，也跟着他跨出一步。失去阻礙的鐵門再一次砸在門框上，發出了巨響。
他倆都被鐵門的聲音嚇得魂不附體，朱磊感到自己的頭發正拼命的向後豎起，像是想要拖着他離開這里一樣。宥豪也好不到哪去，那突如其來的巨響差點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心臟也好像要從嘴里跳出來一樣。朱磊不確定的看了看宥豪，他用手誇張的比劃着回頭的動作，可宥豪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故意沒有轉頭看他，而是慢慢接近了那張床。
床上的那個人豎卧在他們的面前，全身都包裹在了白色的被子之下，唯一露在外面的頭部也向着另一側耷拉着，使他們無法看清他的臉龐。
“你還活着嗎？”宥豪輕輕的問道，可對方沒有一點回答。他向着朱磊擺擺手，讓他留在原地掩護自己。接着小心翼翼的繞過堆放在床邊的儀器，緩緩來到床的另一側。宥豪能夠看見窗外的詹姆斯剛剛點起一支煙，他希望自己還有機會也能抽上一支。
“你是宥豪的新女朋友？”包靜剛剛享用完了早餐，心滿意足的靠在越野車舒適的椅背上。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蘇涵盡量不動聲色的回答，也盡量不去細想他們遲到的原因。
“真有宥豪那小子的，居然找了你這么個美女。”包靜看到車窗外提着閆磊腰帶的彭欣，她伸出頭提醒他為孕婦准備一些熱水。
“我應該謝謝他，不然我早就死了。”是啊，遇到宥豪是我最大的幸運。後半句話她紅着臉沒有說出口。
“我們和他也是老朋友了。以前我就相信平時沒一句正經話的他，在緊要關頭總是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邢玉婷也吃完了早飯，幸好她的妊娠反應並不強烈，不然也許早就把車里吐的到處都是。
“那給我說說他的故事吧。我才剛剛認識他幾天。”
“關於他穿着兩只不同的鞋子出現在單位的故事怎么樣？”包靜調皮的對着她們眨了眨眼。“不過這么精彩的故事最好還是留給你自己去問他吧。現在我得去看看我們的熱水怎么樣了。”車外，閆磊再一次溜出了彭欣的視線，而彭欣則絕望的想要把他捉回車上。包靜打開車門興奮的加入了這場混亂。
“我多希望能和朱磊有一個這樣可愛的孩子。”邢玉婷嘆了口氣，看着窗外玩耍着的閆磊。
蘇涵拉起她的手“有我們大家在，一定會沒事的。”
宥豪站在床邊看着眼前干癟的臉龐。正午的光線正從他身後的窗戶射進房間，可眼前干癟恐怖的屍體還是讓整個房間顯得無比陰森。
“怎么了？他是誰？”朱磊緊張的聲音回盪在房間中。
“我不知道。看來他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身體的水分早就流失光了。”宥豪盡量保持着與屍體的距離，俯下身想要尋找關於這具屍體的線索，畢竟在這個小小的醫療中心里出現這樣一具屍體實在很奇怪，他猜測這個人應該是在災難發生前就死在了病床上。
只是一具被人遺忘的屍體，這稍稍讓朱磊感覺好了一些，可他完全不想知道宥豪打算找到什么，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讓人緊張的地方。
宥豪七手八腳的翻開床頭的櫃子，抽屜里面放着一本常見的訓練日記。“看來這家伙是個運動員。看看里面寫了什么。”他把日記丟給朱磊，又開始檢查下一層的抽屜。
“4月15日，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身說不出的不舒服。早上出操的慢跑完全跟不上大家。教練剛剛也來宿舍看過了，他說我的頭燙的可以煮雞蛋了。他讓我現在就去醫療中心。”朱磊翻開了下一頁。“我說不管你要干什么，麻煩你快點，外面都世界末日了，我老婆沒多久也要生了，我卻和你站在這里閑的讀什么日記。”
“4月16日，多雲。我已經住在了醫療中心一整天，他們特別為我在葯房對面准備了一間房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們幾乎把我隔離在了這個房間里。只有戴着口罩的醫生不停的為我抽血，打針，還接上了許多奇怪的儀器。他媽的，我從來沒有看過基地里面的醫生帶過口罩。”
“4月17日，晴，不確定。沒有醫生告訴過我我到底怎么了。只是在午睡時我偷偷聽見了醫療中心主管悄悄的告訴醫生，讓他不要聲張，同時任何人都不可以接近我，北京的專家就要到了。我好像還聽到他提到什么病毒。”
“4月18日。我不知道我發生了什么，但是高燒已經快要把我折磨死了，我只能癱在這張床上。就連寫日記都幾乎拿不穩筆。可是在我看到醫生的時候卻有着想攻擊他們的沖動。神啊，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讓我無法抗拒。媽媽，救救我。。。。”其後只剩下幾劃毫無意義的筆記猙獰的留在日記本上。“到底發生了什么？18日就是噩夢爆發的那天。”朱磊不敢相信這場可怕的噩夢居然會源自這個小小的房間。
“不可能。也許他只是提早出現病毒的症狀吧。”宥豪猜到他在懷疑什么。可這里不可能是病毒的源頭。很快，落在牆角的一頁備忘錄印證了他的推斷。
“病人體內的脫氧核糖核酸中的一組染色體發生了急劇的變化。目前這種變化原因不明，但沒有明顯的外界干擾，也許是病人自身系統的變化。衛生局已經指示不得讓病人接觸任何人，也不允許轉移病人，並且已經派出了專家組前來。一位專家透露由於人類目前對染色體了解的還太少，所以無法診斷出病毒到底是如何感染了人體。可他猜測這也許將會成為一種大規模的流行病。不過目前這種病毒還沒有出現致命的危險。”宥豪偷偷瞄了一眼床上可怕的屍體，他走向朱磊，重點現在才剛剛開始。“18日開始病人有嚴重的暴力傾向。他不顧一切的想要襲擊面前的醫護人員，最可怕的是他居然用牙齒撕咬對方。在注射麻醉葯之前已經有多人被他咬傷。北京的專家簡短的開了一次會議，同時也邀請我參加。他們一致同意請求聯合國的幫助，必須要盡快研制疫苗。關於病毒的原始資料他們復印了一份，委托我鎖在辦公室的保險箱中。天吶，我希望這個會有用。不然按他們的說法，很有可能近一半的人類都會染上這種疾病。而且普通人的身體在感染之後不會像擁有優秀心肺功能的運動員那樣堅持這么久，也許只是短短的幾小時，甚至是幾分鍾，病毒就可能完全感染人體。”
“太可怕了！”宥豪走近朱磊，把那頁從本子中撕下的紙遞給對方，他才發現那頁紙的背面還沾着一絲血跡。“我們能夠活着站在這里實在是運氣。”
“本來我們都以為也許很快就會有軍隊出現把我們救到安全的地方。”朱磊氣惱的丟下手中那頁紙“看來是不可能了。”
宥豪俯下身撿起那張紙，小心的放在口袋。同時又在床底下發現了一條結實的登山繩。他們最後一定是用這個綁住了床上那可憐的家伙。
他們又在整層樓里搜索了一遍，幸運的找到了幾本醫學雜志和關於家庭急救的書籍，里面從處理骨折到簡易手術的操作步驟應有盡有，甚至還有關於如何緊急生產。朱磊非常感激的問宥豪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要來找這個。宥豪笑了笑“反正都是順路。我說這里有很多好東西吧。”
醫療中心主管的辦公室和葯房一樣牢牢上着鎖，不過這次宥豪已經做好了准備。他回到車邊，不耐煩的詹姆斯早就熄滅了發動機，正無聊的靠在車門上。“終於好了？我和你打賭，回去蘇涵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估計也會，再等一下。”他彎下腰把登山繩系在了吉普越野車的後保險杠上，繩子的另一端已牢牢的系在了門把手上。
詹姆斯看着他系好了繩子，不可置信的回到車上打開了發動機。
當第一只喪屍從天而降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彭欣伸出頭想要尋找到底是什么發出了這么巨大的響聲，可雜亂的汽車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抬起頭，卻看到無數的喪屍正站在地鐵高架橋上。它們踩着同類的身體跨出橋面，向着地下的美食撲來。
蘇涵跳下車看到一只喪屍就落在她的不遠處，本已支離破碎的身體在水泥地面上被徹底摔碎，血液頓時染紅了地面。
“你會開車嗎？”她朝着跟在身後走下車的包靜咆哮，包靜被從天而降的屍雨嚇的楞在原地“如果會就快點去駕駛室坐好！”蘇涵再次咆哮道，這次包靜終於有了行動，她點點頭鑽進了駕駛室。
她躲開了一只趴在地上接近她的喪屍，跑到越野車的駕駛室旁“往基地開，我們去接宥豪。”她朝着後座的邢玉婷點點頭“別害怕，我們會沒事的。”
彭欣已經發動了汽車，正緩緩的接近她們，他費力的操縱着汽車想要盡可能多的壓死一些喪屍，可仍不斷的有喪屍加入這場混亂。
蘇涵向着彭欣指了指圍牆角落上的小轎車，她顧不上彭欣有沒有理解她的意思，此時她的四周已經圍滿了喪屍。落在地上的喪屍基本都無法重新站立起來，但是這不並妨礙它們撲向自己的美食。蘇涵越過第一只喪屍，那只喪屍抬起手想要抓住從它身側跨過的蘇涵，它高高的抬起手臂，把整個身體都帶翻過去，像一只背着地的烏龜一樣在地上掙扎。蘇涵踢上了第二只喪屍張開的下顎，猛然合上的牙齒咬斷了伸出的舌頭。暗紅色的舌尖掉落在蘇涵面前，痙攣着卷在了一起。蘇涵看也沒看就轉身跑向了黑色的汽車。
彭欣看着後視鏡里的蘇涵脫離了危險，她已經跑到了車門邊，他回過頭，現在是該考慮自己麻煩的時候了。“你覺得她剛才是什么意思？”
“她讓你撞開那輛汽車，不然我們哪也去不了。”閆磊靠在駕駛室的隔離欄上，看着窗外駭人的景象，連頭也沒回一下“我要是你，就應該加速了。”
“好吧，小屁孩，快給我坐穩。”
一只喪屍抓住了她的鞋子，幸好那是雙大出許多的運動鞋，她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把屬於宥豪的鞋子丟給了喪屍，喪屍不再注意蘇涵，它抱起鞋子心滿意足的一陣亂啃。蘇涵慌亂的鑽進駕駛室，顫抖的手試了好幾次才把鑰匙插進了開關。她剛剛發動汽車，一只喪屍卻剛好落在她的頭上，把車頂都砸凹下了一塊。接着傳來了指甲摩擦車頂的聲音，那聲音幾乎刺破了她的耳膜。她盡力保持着沉着，自言自語的說道幸好這是一輛不需要離合器的汽車，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會不會熄火。
彭欣最終沒有聽從閆磊的建議，而是用車頭慢慢的擠開了那輛轎車。他聽到身後發動機的咆哮聲，蘇涵把油門踩到底，像火箭一樣沖出了車位，車頂的喪屍也被突如其來的慣性甩飛了出去。
三輛汽車安全的駛上了公路，剛好迎面撞上了歸來的宥豪等人。
“沒時間解釋了，我們快離開這。”彭欣朝着伸出頭的宥豪大喊。此時喪屍們也已經涌出了停車場，它們帶着血痕在地上爬動。宥豪和朱磊迅速的跳下車，跑向屬於他們的汽車。宥豪還不忘回過頭叮囑詹姆斯記得保管好車上的補給。
詹姆斯惱怒的回答了宥豪，他大聲抱怨着獨自跟在了車隊的最後。
宥豪鑽進轎車，在蘇涵來得及說話之前就湊上去親吻了她的側臉。朱磊也在座位上緊緊的擁抱着妻子。他們夠看到，窗外的屍雨還沒有停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