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孕婦
大花1030
我們站在石碑正面的左側,石碑順時針翻動,剛好把我們仨個人一起丟向了石台下面深淵。我腦子一片空白,看着自己像個破麻袋一樣仰面往下跌落。突然,左邊大腿內側一陣劇痛。一個鋒利纖細的兵刃從膝蓋一直滑下去掛在腳腕上。
我被頭上腳下的掛住了。
我忍住痛,悶哼了一聲。側身回頭看。
童老哥跌坐在樓梯上,小白側身趴在樓梯的圍欄上,臉憋的通紅,手里拽着飛爪鎖鏈標的細繩子,我立刻反應過來。他用爬牆用的飛爪掛住了我。但是沒有什么用繩圈的經驗,直接劃傷了我的腿。我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事實上,我心里面倒是挺冷靜挺樂觀的。還很不在狀況的暗贊了一番小白空中轉身的腰力和這么快的手腳。
小白大聲的喊着:“老金!”
我忍着痛,盡量喊出聲:“我沒事。你抓住就行,別往上拉。”
背包已經隨着重力倒掛在我頭上的地方了。我拉開一條小縫隙,抽出了縫在側兜里面的小手槍。對着石台瞄准了一下。咚的一聲,一團金屬光芒飛了出去,在槍械的推動力下,粘在了石台的側壁上。我拉了拉,發現鈦合金的飛爪實際上並沒有穿過石台的石材,但是索性飛爪中心有高強度的氣壓粘合裝置,硬是粘在了上面。
我穩了穩,把繩子從發射槍里面取出來纏在腰上,對周白也喊道:“小白,你可以放手了。”
我看着他的動作,他做出刻意的大動作提醒我注意,然後松開了手。
這一瞬間,一聲石破天驚的慘叫劃破了這個密閉空間。我下意識的手一松,迎面撞上了漆黑色的石壁,左邊肩膀一陣撕裂性的劇痛。我趕緊雙手抵住石壁穩住身體。
慘叫聲還在繼續。不是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凄厲的女高音,不需要目睹,僅憑這個聲音就能感覺到一種備受折磨的痛苦。我抬頭一看,小白和童老哥都不見了。
什么情況?
我踩着石壁,慶幸的是上面拉拉巴巴,並不很光滑。我不敢出聲,固定住自己,把腳腕上的飛爪拔了出來。
非常的疼,鮮血順着鞋子往下面流動,黏在褲子里面的防水布上。在下落的慣性幫助下,鐵爪陷入的很深。我敢說一瞬間我碰到了腳腕上的骨頭。我不知道上面什么情況,沒有一個人說話,在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懸掛在石壁上的現在,這比大家大吵大鬧還要滲人。
我不敢發問,鼓勵自己忘記左腳腕鑽心的疼痛,咬着牙往上爬。
一聲槍響。
那個女人的慘叫更加凄厲了。我終於聽到有人說話,是張大材,他尖聲的仿佛崩潰一樣的壓着嗓子叫道:
“這是什么鬼玩意兒啊!”
我停下攀爬,側着耳朵聽上面的動靜。小白大喊了一聲:“你他媽的閉嘴,別過來,後退。”
隨即是小靜的聲音,我聽到他的聲線里面的顫抖。我猜想並不只是因為他用盡力氣大喊的緣故,他說:“退後,不要靠近。”
這是對誰在喊叫?是對張大材嗎?那么那個凄厲叫喊的東西就在廣場中心了?把我們分隔開?是這樣嗎?
女人的尖叫停止了,開始變成喘息。
忽然傳出了一陣“普及普及”的聲音,聽上去很像是馬桶塞在清理廁所,隨即,果然傳出馬桶通了的“嘩啦”一聲。
幾乎同一瞬間,我的隊友的尖叫和那個東西的尖叫一起響了起來。一些細小的“普及普及”聲音夾雜在其中。我全身的汗毛倒豎。不敢再聽,把身體的力氣傾向在右腳上,繼續往上爬。
尖叫聲越來越響了,我幾乎聽不見他們的說話聲了,只感到腦子像被人用斧子敲開一樣的疼。這個聲音說不上分貝多高,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涌出冷汗。
爬了三分鍾,啪嗒一聲,一件東西撞在了我和我的繩子左手邊的位置。這里位於蓮花燈的陰影處,黑乎乎的,我下意識按開了用粘扣粘貼在肩膀上的手電。側身讓光照了上去。
是另一個飛爪。
我順着飛爪的繩子往後看。童老哥站在梯子上低頭看着我,嘴型似乎在叫喊什么。太遠了,我讀不懂唇語,聽不見他的話。聲音全都掩埋在那位女士的尖叫聲中了,而影像——我滿懷着恐懼的看着巨大的黑色影子搖曳在童老哥的身上,在廣場中心,蓮花燈底下,活動着什么巨大的、高度超過八米的大東西,而且在不斷的扭動着。
活的。
我綳着臉,冷靜的看着童老哥,指了指耳朵,搖了搖頭。
他立即領會了我的意思。伸出手指指指我,指指我上面的地方。我矮下頭,聳起肩膀,穩定手電的光束,順着我握着的繩子往上看去。
一團白色的東西正在順着繩子往下爬。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個東西。女人的尖叫還在廣場中心響着,不是中間的那個大家伙。我喘了一口氣,按着童老哥射過來的那個鐵爪後面的按鈕。氣壓裝置噗嗤一聲縮了回去,鐵爪在我的手心里面縮成了一團。
我腦子里突然回想起小靜說的話:“一旦你發現什么事情做的特別好,之後你肯定會刻意躲開。為什么不肯承認?”
沒有外物的干擾,沒有別人可以依靠,我也可以做的很好。
我放空自己,冷靜的注視着繩子上的那團白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果蠅之類的幼蟲,但也不完全一樣,我能看到類似於人類嬰兒的軟軟的頭顱和頸椎組織。它正在用堅硬的小爪子攀着繩子往下竄,動作極其輕,我現在握着繩子根本感覺不到它在行動。但是行動速度也極快。兩分鍾躥下了五米。我知道,我絕對不會願意讓這個東西碰到我。更何況還有童老哥的提醒。
我不動聲色的取出小刀,割斷了腰上的繩子,然後把小刀緊緊攥在左手里。在心里靜靜地盤算着,如果現在跳過去,有一種危險就是,這個東西可能會干脆的跳下來,跳到我身上。我穩住神,等着。它爬過的地方帶起來一道黏糊糊的白線。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順着白線減少摩擦力,它滑下去的速度越來越快。
適應能力嗎?
很快,這東西竄到了我的眼前,我穩住神,猛地把小刀釘在了這個東西的身上。准確的釘在脊椎中段,那一段圓錐形的突出的嫩骨頭上面。它開始痙攣,我就在那一瞬間按動匕首把,把刀刃彈了出去,接着這股力道,脫手順着童老哥射過來的繩子盪了過去。
我取下手電,在半空中照着那東西。
它沒有聲帶,不能叫喊,只是渾身痙攣着,一大團白色的粘液從它的肚腹中噴發出來,把它黏在繩子上面。鮮紅色的,仿佛人類一樣的血液噴薄而出。那種柔弱和痛苦讓我心里浮現出一種奇異的感情。介乎同情和憎惡之間的復雜感情。
順着繩子的力量,我穩定的掛在了了樓梯下面。沒等到有人拉起來我,我盪了幾下,掛在了下面的樓梯梯階上。我緊緊抓着鐵柵欄,用手臂力量翻了過去,落在了里面的樓梯上。那一瞬間,受力的左腳狠狠踩在梯階的棱角上,那種劇痛刺激的我眼前一黑,腳下一滑,順着樓梯滾了下去。
我把住欄桿,打了一個滾,站了起來。來不及思索什么,單腳跳着往上竄。我要看到上面的情況,我眼看到那個巨大的黑影是什么東西。
我心中有一種巨大的愧疚感。
那個東西恐怕是我打開機關引起的連鎖現象。
“金老弟?”
“我沒事。”我閃開童老哥的攙扶,搶上了最後幾節台階。
蓮台被打翻了,壓在一個東西身上。我懷疑是我們的人把蓮台炸翻的。但是恐怕沒有什么用。這個蓮花燈的壓力還不足以傷到這個大怪物,實際上,這個蓮花燈只是虛張聲勢的壓住了大東西身上的盔甲和大肚子。
這就是當時石碑上畫着的那個鎧甲巨人。它從畫上的浮雕,變成了真的東西。
十五米高,與石碑等比例。它的頭盔掉了下來,露出了我想要看到的臉。我的估計沒有錯,這是一個仿照雙面偶的造型,它的頭是擰過來的。此時正對着我們的方向。這是一個女性,或者說看起來像是一個女性。她的皮膚和剛才我釘在石壁上的那個東西一樣,是一種黏糊糊的流狀的慘白色,就像是時刻要流下來一樣。她緊閉着眼睛,大張着嘴巴。沒有牙齒、沒有舌頭,只有源源不斷的尖叫從她的嘴里涌出來。她用常人背着手抓後腦勺的動作抓着自己的臉,鮮血從抓痕中流下來。黏糊糊的頭發被汗水浸濕,覆蓋在她的臉上,刺進了蘸着血跡的傷口皮膚里。
更惡心的東西在背對着我們的另一邊。
隨着一股股血跡冒出來,從這個十五米高的女士的雙腿之間,不斷涌出大大小小的、慘白色的幼體。這東西像是海浪一樣蔓延出來,相互撕咬,迅速在廣場上攀爬。已經覆蓋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半月形。因為我們這里是最遠的方向,所以只有寥寥的幾個爬過來。
一條不知道是誰的胳膊就掉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吸引了大多數的幼體。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上面盤踞的白色蠕蟲一樣的幼體,其中一條扭了幾下就鑽進皮下,透過被吃的透明的皮膚,我可以看到它伸着嘴巴上的裂縫吞咬肌肉的樣子。
在這個玩意兒下面,另一只幼體正在咬着這一只的尾部——說起來真的很難分清楚頭尾——,許多只幼體抱成一團,相互啃食。
童老哥握住了我的隔壁,低聲說:“它們好像沒有視力。”
我搖搖頭,皺起眉頭,眼前濕潤了。我不用問他就知道這個東西是被我放出來的,我完全不敢問這個胳膊是誰的。我只知道我闖了大禍,害死了人。
哄的一聲,我們對面發生了爆炸。
我抬起頭,成片的白色幼體被炸開了。橙光中,兩個模糊的人影竄了過來。我抽出手槍想要往前跑,卻忘記了自己的傷腿,重重摔在了地上。童老哥低下頭要攙扶我,我幾乎是嘶吼着:“別管我,快去救人!”
童老哥沒有生氣,他按住我的頭:“小金,你冷靜一點。現在過去沒用,只能把我們也陷在里面。他們能過來的,相信你的朋友。”
我低下頭,咬着牙哭了。淚水順着臉淌下去,眼前一片模糊。
是我耍小聰明,是我自以為是,是我低估了遺跡的凶險程度,是我害的別人丟了一只胳膊,或者干脆害死了誰。
我被童老哥迷迷糊糊的拉了起來。
一陣腳步聲,幾聲槍響,我趕快擦干眼淚。小白和金琮各自背着一個人跑了過來。
一種怯懦的感情作祟,我瞬間振作起來。所有人都在,斷臂的那個人也還活着。我扶着欄桿讓開,讓他們兩個順着沖力沖下幾節台階。
小白對我大叫:“老金!快點給張大材包扎!”
我一片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點,踉蹌着過去,結果金琮從小靜背包里翻出來的急救箱。我看了一眼,小靜暈着,臉色蒼白,他脖子後面似乎被什么東西咬出了一個碗大的缺口,鮮血從里面流出來。
金琮冷靜的擋住了我的目光:“當時一個這種東西突然躥起來咬住了他的脖子,我們把那玩意兒拉下來,隨着就拉下來一塊皮。這種失血我可以處理,快,張大材的情況很嚴重。”
我慌亂的點點頭,有人幫我舉着手電。我仔細的拆開綁着張大材胳膊的衣袖,胳膊齊肘斷開,斷裂的痕跡呈現鋸齒狀,像是很多小蟲子一起咬開的。我取出止血帶扎緊。從醫葯箱子里面抽出了手術刀。腦子里反復回盪着:
游戲開始了,游戲這才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