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猴子
笔呆
算子李推測,這山間的吟嘯之聲定是這盤古之心所發出的龍吟鳳鳴,如果這世間還有什么寶藏能積聚滿山紫氣的,也只有這能重置乾坤的盤古之心了。但是古文中提到,苗巫率領苗民入山探寶,便遇到風雨突變,山洪爆發,最後全軍覆沒,想必這山間定有詭譎異常的風水迷局。
三年後,算子李帶着他的徒弟丘吉尋到古文中的那座深山。然而算子李並沒有入山,反而在一個小山丘上露營扎寨,一等便是一月有余。丘吉知道這三年里師父苦心經營,廢寢忘食,為的就是入山探寶,為何到了寶地卻又躊躇不前呢?
這天晚上,算子李和往常一樣專心致志地夜觀天象,突然,算子李興奮地喚道:“丘吉,擺香台!”
丘吉聞聲,不敢怠慢,立刻開始操辦。
不一會兒,算子李領着丘吉在香案前畢恭畢敬地禱告:“歷代先師再上,南宗風水第78代弟子告上,今世道傾頹,人心離散,烽火屠世,民不聊生,弟子幾欲匡正世道,扭轉乾坤,奈何勢單力薄,力所不逮。幸蒼天垂憐,祖師爺庇佑,弟子已尋得盤古之心,今夜時機已到,望歷代先師佑我尋獲至寶,匡扶天下,振我南宗門楣,弟子叩首!”
禮畢後,丘吉問道:“師父,弟子跟了師父三年,風水之道雖不及師父萬分之一,但是也略懂門道,這一月以來已有2次吉星入位,為何偏選於今夜呢?”
算子李說道:“這盤古之心乃是天下至寶,昔年苗巫率領眾苗人入山探寶,但是竟然全部死於非命,我想這座山里定有一個極為厲害的風水奇局。為策萬全,必然要天時地利人和。你雖知曉天象,但是沒有考慮這地利人和,前兩次吉星入位時,要么地氣受阻,要么是我的主星受沖。而你再看今夜這四象,東官蒼龍連蜷於左,南官朱雀奮翼於前,以掎角之勢將我的主星護住,而在這二十八宿中,房日兔、亢金龍、井木犴三宿可主盛五日,而我剛才聽風辨氣,這地氣已然暢通,但我二人必須在五日內取出盤古之心。”
丘吉拜服道:“徒兒立刻去准備。”
翌日,天邊才微微發白,算子李和丘吉塗上苗家特有的驅蟲粉後潛入深山。這連綿不絕的群山里了無人煙,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此時若以星辰作為方向的指引無異於痴人說夢,而算子李也不敢依靠指南針,生怕這附近有磁質之類的土質或岩石會使其南轅北轍。但是前文說道,算子李潛心三年,已經達到了聽風辨氣的境界。
所謂聽風辨氣,就是以天下風水概貌為依據的南宗風水密學。南宗風水流派認為,這昆侖山是萬山之宗,天下所有山川地氣都起源於它,而中國的地脈走向總體上呈現西---東方向,這山川地氣既然源於昆侖,自然也是按照這個方向發散,只要辨別出這其中地氣的氣質、阻順、寒熱,即便是孤身於黑暗之中,也能摸清東南西北的方向。
這也是算子李為何要等到地氣順暢之時才入山的原因。可見,算子李此次入山探寶可謂志在必得。
行進了一天後,算子李和丘吉在一處地方歇息。此時,丘吉已經累得氣喘連連,問算子李:“師父,我們離寶地還有多遠。”
算子李掐算了一下手指說道:“還有一個山頭,今夜就在此歇息一宿。”
丘吉聽到“歇息”兩字,心里暗暗高興,坐了一會兒,便挎上大刀前去撿拾柴火,而算子李則繼續掐算方位,辨別地氣,以策萬全。
這時,正在撿拾柴火的丘吉忽然焦急地喚道:“師父,快來看!”
算子李一聽,以為有什么異象,循聲趕到來到丘吉的身旁。只見丘吉所指之處,赫然是一個人的腳印。
算子李看到後,心里暗暗着急,此山方圓十里之內荒無人煙,即使是離這最近的苗寨也相隔十二里之遠,且即使寨中獵人需要打獵也不會大老遠跑到如此深山里來。難道已經有同行捷足先登?
但是算子李看到這個腳印紋路清晰,斷定此人也剛來不久,便頓時放心不少,對丘吉說道:“不要大驚小怪,趕快生火做飯,明天天一亮就要啟程。”
丘吉諾聲應道,轉身之際,與算子李的目光交錯而過,隱隱覺得師父的眼里似乎暗藏着沉重的殺機。
而正如丘吉所見到的,想這算子李平生極重聲名,為這盤古之心可謂嘔心瀝血,算盡心機,怎會容得他人捷足先登?因而算子李殺機已起,此次奪寶勢在必得,任何人膽敢沾手此寶,我定教他不得超生!
那夜,丘吉因為勞累早早地酣睡過去,而算子李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知道此行凶險異常,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是自己徒兒的性命,全在他的一念之間,稍有差池,便萬劫不復,南宗風水便也會從此斷絕。
算子李想到這便更加憂心,於是起身打坐,想以入定之法平息心境,然而突然他發現篝火照映的樹影里似乎潛伏着一個精瘦的人影,難道他就是那個腳印的主人?算子李將計就計,佯裝入定,實則耳聽八方,若那樹上稍有動靜,其左袖里暗藏的五發袖箭就會疾射而出,定教他一命嗚呼!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丘吉仍然酣睡着,對身邊的危險渾然不知。算子李仍然氣定神閑地佯裝入定,能有這份功力的,普天之下也不過一掌之數。
突然,那個潛藏在樹影里的黑影悄悄地爬下樹,一步,兩步,慢慢地,似乎正在試探虛實,又過了一會兒,那個黑影開始按耐不住,步子越來越大,最後徑直沖了過來。而這一切都掌握在算子李的耳朵里。
只見算子李突然怒目圓睜,目中兩道精光爆射而出,而左袖中的暗箭在眼皮第一下跳動之時就已疾射出去。想這算子李是何等厲害,要知道能成為南宗風水的衣缽傳人,自小便是文武雙修,這一身的功夫豈是戲台上的花拳綉腿?只聽得“嗖”的一聲,這道黑影便被疾射的利箭射穿肩骨,釘在了地上。
一只猴子。這只精悍的猴子現在已經疼得齜牙咧嘴,嗚嗚直叫。這時丘吉已經被吵醒,惺忪地睜開雙眼,看見此時此景,一個激靈從地上翻滾而起,順手抄起墊在身下的砍刀,不知所措地張望着四周。
算子李笑道:“終於醒了?”
丘吉紅着臉說道:“師父,我••••我•••••”
算子李擺手道:“跟我過來看看這只猴子。”
於是,算子李和丘吉來到受傷的猴子旁。而這猴子似乎也通人性,可憐巴巴地嗚嗚叫道,還不住地點頭,似乎在求饒。
丘吉用砍刀把猴子挑過身去,見它頸間有一條豎直的白毛夾雜在棕色的皮毛之間,丘吉對算子李說道:“我聽師父說過,凡成妖成精的畜生,其皮毛都會發生異變,其中白化是最為常見的,現在看來這只可是猴精?”
算子李說道:“皮毛生異可為表象,但是剛才這只猴子竟然懂得潛伏、試探,已然有點通曉人智,更何況普通的猴子不會無故襲擊人,再加上這猴子本是好動之物,但這畜生竟然能在樹間潛伏許久,一動不動,已然成精,今日不除,怕日後為禍一方。丘吉,動手!”
丘吉聽後,舉刀便要砍下去,這時,這猴精大聲地發出嗚嗚的求饒聲,竟然還流出兩行清淚。這丘吉入行尚淺,更何況天性純朴善良,看見猴精這副模樣,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回頭看了看算子李。
算子李知道徒兒心善,更何況這猴精還不成氣候,也沒有給自己造成什么損失,便說道:“罷了,此次入山探寶,不宜殺生,徒增罪孽,你就挑去頸上的妖經,廢了它的道行,以示懲戒吧。”
丘吉聽聞,心里暗喜,嘴里卻義正言辭地說道:“妖猴,今天是我師父仁慈,便放你一馬。”說完,便挑去猴子頸上白毛下的妖經。
猴精自知道行被廢,但是僥幸饒得一條性命,捂着傷口悻悻地逃走了。
然而令算子李想不到的是,這猴精捂着傷口跑到遠處一個山坳,嗚嗚地輕聲叫了幾聲,四周的樹叢里、樹枝間,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突然,一個碩大的黑影跳到這只猴精的背後,猴精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被這個黑影一掌拍到樹上。這只猴精本來就身負重傷,加上妖經被挑,元氣耗損,被這么重重的一拍,立刻氣絕身亡。
在月光的照射下,可以看見這道黑影竟然是一只足有一人多高的猴子,這猴子通體雪白,眼目赤紅,嘴邊露出的兩根獠牙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而這時從樹叢里鑽出的兩只猴子似乎極其敬畏這只白毛猴,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白毛猴不屑的看了看它們,轉身便走,突然抬起頭,朝着算子李的方向咧開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