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北宗風水
笔呆
時至晌午,算子李和丘吉便越過一個山坳,根據古籍記載,這座山名為刻魂山,山的另一邊有一谷,名為天羅谷,而當年進山探寶的苗人們便是在這天羅谷被傾瀉的山洪埋葬在谷底。因而此時算子李每行進一步都是聚氣凝神,時刻留意着地氣的變化,突然,他覺得地氣里竟然有一股煙火之氣,這時,丘吉喊道:“師父,有煙!”
果然,在不遠處的茂林里有一股白煙冉冉升起,像是普通人家生火的炊煙。算子李立刻打出手勢,示意丘吉悄聲前行。丘吉會意地點了點頭,拿出一枚棗核含在嘴里,而算子李道行了得,已經不需要靠外物來減弱聲息。
算子李和丘吉放慢腳步,不動聲色地潛行進這片茂林。一進茂林,算子李便發現這片茂林雖然也生得粗獷,但是每一棵植株都生得筆直,若非人為地在幼苗時就刻意地扶正,斷然不會是眼前這番模樣。這個結論讓算子李非常沮喪,這片茂林里的植株都屬多年草本植物,若非三四十年的功夫絕非能長得如此茂盛。難道三四十年前就已經有人來到此地?那盤古之心呢!
才行進了一會兒,算子李突然打出手勢讓丘吉停下,丘吉以為有什么異動,立刻停下來抽出大砍刀。然而算子李卻示意丘吉每一步都要跟着他走。
原來,這茂林看似長得粗獷,而實際上卻很有章法,若不是算子李看出這些植株都被人為地扶正過,可能就中了這林主人的玩笑了。之所以說是玩笑,因為在算子李看來,眼前這種利用樹木之間細小的間距差而形成的雙螺旋排列,被稱為蝶翅陣,正如其名所言,這種排列形似蝴蝶左右對稱的前翅和後翅。其原理極為簡單,人在進入陌生環境時會習慣性的將某些帶有鮮明特色的東西當做參照物,而蝶翅陣就是利用這個習慣,故意設置明顯的參照物,而每個明顯的參照物之間都會發生細小的變化,從而組成一個雙螺旋的陣型,使入陣之人以為這是一條無窮無盡的道路,直至疲累而死。
而讓算子李覺得可笑的是,這種蝶翅陣需要非常大的場地,而眼前的茂林遠遠不夠,在這里擺蝶翅陣即使是才入行的丘吉用不了多久也會發覺,甚至遇上一個走急了的路痴,在這里胡亂走一通,都能走得出去。
這時,丘吉已經發現其中的問題,對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不滿。正當他自責時,算子李已經帶着他走出了這片茂林,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寺廟!此時算子李心里疑竇叢生,前文說過,這大山方圓十里皆是荒蕪,而在一個靠近如此敏感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寺廟,再加上茂林里不倫不類的蝶翅陣,還有昨夜猴精的夜襲,算子李突然覺得事情的發展似乎正在逃離他的掌控。
而昨日在山間發現的腳印會不會就屬於這座寺廟呢?算子李決定一探究竟,便繼續悄悄前行。漸漸的,算子李發現,這寺廟的格局和那茂林里的蝶翅陣一樣荒誕可笑。如果按照風水師的行話講,一等先生看星斗,二等先生看水口,三等先生滿山走,這講的是任何建築的風水都可從這巒頭五星之狀、城門水口走向、落穴凶吉之氣來辨別好壞。而這座寺廟的風水格局即使是三等先生都有資格恥笑。
為何呢?這寺廟的選址可是有着苛刻的要求,其中這山穩,水靈,木俏,是最基本的要求。但是眼前這座寺廟居於山頂之下,山勢險陡,山前山後更無清泉碧溪,而周圍的樹木花草都顯得蒼莽粗獷,哪里是一個可以讓人燒香拜佛的地方,即便是作為停屍的太平間也難能湊合。
不一會兒,算子李和徒兒丘吉來到寺廟。寺廟似乎有些年頭了,外牆松松垮垮,有些地方甚至已經塌掉半截,這也難怪,這荒無人煙之地,哪有香火錢供它翻修。算子李和丘吉輕輕松松地翻過牆頭來到寺內,只見寺內的衰敗之象尤為更甚。算子李和丘吉二人細細打量着寺內,摸了許久的路,也未見一人。
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一個房間里傳了出來:“是哪兩個畜生膽敢沖撞山門啊。”
算子李一驚,打了一個向左走的手勢,以示離開,丘吉會意,可是還沒邁開腳步,那個房間的房門似乎長了眼睛,立刻又傳出話來:“我倒是以為哪兩個不長眼的飛禽走獸,原來是兩位施主遠道而來啊,這左邊過去可是老和尚的菜園子了,竟然來了,何不到屋里來坐坐。”
丘吉看了看算子李,只見算子李臉色極為難看,因為連他也懷疑這房里的老頭是不是故意拐着彎地指桑罵槐,更何況師父呢。
算子李見避無可避,便朗聲說道:“我師徒二人誤入寶寺,實屬我二人之過,還請主人原宥,我二人這便離去。”
那房門里答道:“既是誤入,便是有緣,老和尚孤家寡人都不知道幾十年了,正求着有人能陪我說道說道呢。”
其實算子李打心眼里就想瞅瞅這老和尚到底是何許人也,先不說其聽聲辯位的本事已入化境,這座荒山野外的寺廟處處透着荒誕,會不會和盤古之心有什么關聯呢?也許那房里的老和尚能告訴他這一起的因由。
算子李和丘吉來到房前,禮貌性地敲了敲門。房門里呵呵笑道:“這荒山野外的,可沒那么多規矩,你們就自己推門進來吧。”
推進門一看,只見一個七十有余的、已經瘦成皮包骨的老和尚正津津有味地嚼着一口不知名的野菜,手邊還有一些紅薯、滕根,估計用來充當主食。
老和尚自顧自地吃着,仿佛對眼前二人熟視無睹。算子李也不跟他計較,就隨便拉了一把椅子,讓丘吉撣去灰塵坐了下來。
老和尚吃完最後一口紅薯,摸了摸肚皮說道:“二位施主打何處來,又想往何處去呢?”
算子李說道:“我師徒二人本是無根之人,雲游四方,走到哪就算哪。”
老和尚說道:“這雲游四方的,無非是些醫者,僧者,道者,看二位的樣子不像是拜了廟門的和尚,敢問二位掛的是黃帝廟里的葫蘆,還是燒的是老君廟里的高香?”
丘吉在一旁聽得雲里霧里,而算子李則十分清楚。所謂黃帝廟里的葫蘆指的就是走方的郎中,因為醫道創自黃帝的臣子岐伯,其所著的《黃帝內經》更被歷代醫師奉為圭臬,而所謂醫者,懸壺濟世也,因此黃帝廟里的葫蘆由此而來。再說這老君廟里的高香就更好理解了,太上老君被認為是道宗先師,風水一行雖源於盤古,起自伏羲文王,但是因為風水師常常披着道士的裝束,世人漸漸地將道士和風水師混為一談。
算子李見這老和尚竟然還懂得行里的暗話,心知此人絕非等閑,更何況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和尚能獨居在這荒山野嶺的,會是善茬么?
於是算子李笑着說道:“大師好眼力,我二人燒的正是老君廟里的高香,路經此山,閑游而已。”
老和尚依然笑呵呵地捻着胡須說道:“老和尚在這里已經住得不知年月了,這山里都是些飛禽走獸,可沒什么靈丹妙葯,仙泉蟠桃,二位還是速速離去吧!”
算子李依然氣定神閑地說道:“照我看來,這座寺廟便是一個最好的去處,雖沒有靈丹妙葯,仙泉蟠桃,但有火麒麟坐鎮,便也是蓬蓽生輝啊,敢問您可認識火麒麟?”
火麒麟?丘吉疑惑地側目瞟了瞟師父,仿佛自己朝夕相處三年的師父突然成了一個陌生人,總覺得師父有很多事刻意瞞着他。
這時,老和尚突然目露精光,哈哈笑道:“真真了得,真是後生可畏啊,連老和尚都快忘了火麒麟這稱號了。”
正如丘吉所疑惑的,好生地怎么又冒出一個火麒麟來?若要說清此事,可要追溯甚遠了。要知這風水和武道一樣,可分為各個流派,而每個流派都有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長。到了清朝末年,南宗風水和北宗風水逐漸崛起,雄踞於秦嶺兩側。其中南宗風水以靈巧著稱,而北宗風水則堪稱威猛。而算子李所說的火麒麟正是北宗風水的衣缽傳人。
若要問算子李是如何知道的,這得從寺外的那片茂林說起。前文說道,蝶翅陣需要廣闊的場地,而南方滿布丘陵,素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稱,因而絕不是南方的風水流派所創,只有秦嶺北邊廣闊的平原和高原才有這樣的條件,據算子李所知,這北宗風水流派之所以能以威猛著稱,一靠火器,二靠陣法,像這種能讓人疲累至死的陣法正合乎北宗風水威猛霸道的特點。這茂林里的蝶翅陣對於風水行家來講,可以說是一個玩笑,但是若是防范一些飛禽走獸,卻是綽綽有余。想來火麒麟布下這茂林里的翅蝶陣防的正是是這山里的凶猛野獸。
而當年火麒麟正是和算子李一樣,熱衷於找尋盤古之心,最後和徒弟不知所蹤。正是因為知道這點,算子李才敢斷定眼前的老和尚定是和火麒麟有莫大的淵源。
算子李看到老和尚的反應正如其所想,便問道:“話既然已經說到這番田地了,我二人也無需在打啞謎,在下是南宗風水78代弟子算子李,敢問大師是何方廟里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