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黑色童話(三)
黑糕
在地處北歐的一座山腳下有一座小鎮,這里常年都是飄雪的冬季,屋頂上,樹梢上永遠都是積雪,在這里生活就像是身處一個冰雪王國里一樣。
李奧先生像往日一樣坐在路邊的公園椅上,看着今天新出來的報紙,他從來不訂報紙也能看到報紙,早上散步的時候,看到誰家的報紙在院門口沒有來得及收就索性順手牽羊,有時候還能得到一瓶牛奶。
沒錯,李奧是一個沒有固定工作的流浪漢,他偶爾在伐木場打短工,或者在農場收割的時候去幫忙混頓飯吃。
離小鎮不遠處有一處破敗的神廟,祭拜的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李奧如今的家就在那里,說家有點奢侈了,說到底也就算是一個睡覺的窩吧。
“又下起雪來了,真他娘的冷,這些學者還在擔心什么全球變暖,全都見鬼去吧!”空氣中又開始飄下小小的雪花,落在李奧手中的報紙上,他不禁抱怨道。
今天公園里沒事出來溜達的閑人可真多,李奧伸直了腿,雙手抱頭,舒服的看着眼前的人群。他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小姑娘,穿的怪怪的,一只手里抱着一個紙包,另一只手舉着一盒火柴,跑來跑去的叫賣着,可惜人們就像看不見她一樣選擇了無視。
現在誰還用火柴啊,李奧歪着嘴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煙盒,抖了抖,發現只剩下一根了,他聳聳肩,叼着煙摸了摸身上,真糟糕,沒有火。
他朝那個小姑娘揮了揮手,喊道:“嗨小天使,快過來,對對,就是你,我想我需要你的火柴。”
等小姑娘走近了他才發現,這個小姑娘真的很可憐,小臉和手凍得紅通通的,衣服不知道是哪里撿來的大的出奇,還破了好幾個洞,根本扛不住風,腳上穿着兩只不一樣的靴子,其中一只還露出凍得像胡蘿卜的腳趾。
估計很難熬過即將到來的一場風雪了,李奧這樣想着。
“十便士一盒火柴,先生。”她顫顫地說道,不停地發抖。
“十便士!?比商店貴了好幾倍啊。”李奧驚訝的說道,“現在火柴已經沒有人用了吧,唉算了算了,給我一盒吧,真是的。”
(一便士約等於0.1元人民幣)
小姑娘從紙包里掏出一盒火柴遞給李奧,“謝謝你先生,雖然貴了點,但是我的火柴可不是簡單的火柴哦。”
“怎么,難道還像蠟燭一樣能實現心願嗎?”李奧把錢放在小姑娘攤開的雙手上,不高興地說道,“我只是需要能給我點煙的火柴就足夠了。”
“我的火柴可以讓你討厭的事物消失哦。”小姑娘看着手里的錢,開心地笑了。
“哼,如果真的可以的話,就讓這該死的雪全都消失吧!”李奧把火柴放進口袋里,起身走了,“行了黑心的小老板你贏了,我要去吃點東西去了。”
走了兩步,李奧回頭問道:“你說的話是……哎?人呢?”他向四周看去,不知何時公園空盪盪的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小姑娘也不見了人影。
“晦氣!我就知道她是個小騙子!”
雪開始下大了,李奧縮了縮脖子,把破圍巾束的緊一點,快步走向小鎮。
小鎮中有一個不大的酒館,里面供應水果釀的雞尾酒,有點酸的奶酪和一些肉食,李奧摸了摸身上的錢,嗯還能吃兩頓。
李奧推開酒館的木門,嚯!里面可真熱鬧,十來張小桌上都擠滿了喝醉的男人,只有櫃台旁還有幾個位置。
“嗨~老兄,今天生意是真好!這天真是冷的要命,正需要來一杯熱牛奶來暖暖身子你說是不是,如果還能來點新鮮的火腿肉就更棒了。”李奧隔着櫃台跟里面的伙計打着招呼。
年輕的伙計正用舊抹布細致的擦着一個玻璃杯,他看了一眼李奧冷淡的說:“當然,如果你有錢的話。”
“別緊張老兄,我今天帶了錢來!”李奧拍了拍上衣口袋,臉上堆着笑說道。
這個狗眼看人的家伙,我瀟灑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很快,一盤火腿肉和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端了上來。李奧一手拿着盤子一手端着杯子移到了櫃台的一角,開始吃起來。
哐當,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走了進來,他肩上扛着一把獵槍,槍管上拴着兩只肥肥的野鴨。他站在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後大步走到櫃台前面,把槍和獵物放在一邊,說道:“一杯白蘭地,快點哥們我的手都要凍僵了。”
“好的,看起來今天運氣不錯。”年輕的伙計看了一眼肥碩的野鴨,遞過去一小杯摻了水的白蘭地,說道。
胡子大漢咕咚咕咚一口喝完,臉上好歹是有點血色了,他咂咂嘴說道:“是啊,山里下起雪來什么痕跡都看不見,我蹲了一整天都沒什么收獲,但你猜怎么着?我在灌草叢發現了野鴨的窩,它們全都凍在雪里了。我就像拔蘿卜一樣把它們拽出來哈哈哈哈~”
李奧把身體挪了挪,背對着這個胡子大漢。
“哦是嗎,你可真是幸運。”伙計不熱不冷的搭着話。
“嗯……再來一杯吧,另外給我來點午餐肉,還有么?我還想要點奶酪,……嗨,這不是李奧嗎?”胡子大漢發現了李奧,快步走過來,“上個月你借我的錢,是不是該還了?”
“恩恩……我會還得,只是還需要點時間……”李奧嘴里還塞着火腿肉,他有點噎着了。
“別說那些沒用的,看你吃的也不錯,不如現在就給我把錢還了吧,啊?”胡子大漢咄咄逼人的拽着李奧的肩膀不讓他走。
酒館里的醉漢注意到了這邊,開始大笑起哄。
“給我點時間好嗎,用不了多久我想……”
“去你的吧!”胡子大漢猛的一推,李奧向後倒去,沒喝完的牛奶撒了一身。
“明天要是不還錢,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山上去喂狼!!”
李奧連滾帶爬的跑出了酒館,身後酒館伙計大喊道“錢還沒給你個蠢貨!”
該死!該死的家伙!從酒館出來的李奧狠狠地罵着,我只想好好地吃一頓飯,媽的,總有一天我要殺了這個家伙!
他哆哆嗦嗦的走回自己的窩,廟里和外面一樣冷,他靠牆坐在冰冷的草墊上,摸出沒舍得抽的煙。
“這個家伙我一定要他死!”
李奧狠狠的劃着一根火柴,就在火焰升起的一瞬間,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幕幻象的畫面,那個該死的胡子大漢突然身體着起火來,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滾,身邊的人用水去澆,用毛毯去撲,都沒有用,大火瘋狂的吞噬着他的身體。
哈哈,真好啊,這家伙罪有因得!李奧痴迷的盯着眼前快要燃盡的火柴,迷失在美好的幻象中。突然火柴滅了,畫面也消失了。
這還不夠,我還要看,我要看他直到燒成一具焦炭!李奧迫不及待地劃開第二根火柴,火焰中再次出現了畫面,這次着火的是那個看不起他的酒館伙計,他整個腦袋都被火焰吞噬,李奧看着他在地上不斷地打滾,最後把頭伸到水桶里也沒有用,火焰審判了他!
過癮,太過癮了!李奧不停地劃開火柴,在火焰升起之間他看到,那些嘲笑他的醉漢,辱罵過他的婦女,驅趕過他的店主,甚至是朝他狂吠過的惡犬,全都無一例外的全身被火焰吞噬,整個小鎮陷入一片火海。
太完美了,太完美了,這就是我想要的世界!
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去死!
那些比我富有的!去死!
那些比我幸福的!去死!
那些有着漂亮房子的!那些擁有跑車的!那些外貌俊俏的!那些家庭美滿的!都去死!
有些沒有完全滅掉的火柴掉落到了草墊上,就在他的旁邊,燃起了青煙,可他完全不顧,他只是不停地劃着火柴,嘴里不停地喊道:“又死一個!又死一個!哈哈哈哈!!!就剩我一個啦!!”
李奧拿着手里的最後一根火柴,才發現火焰已經把他給包圍了,這火光,真的好溫暖,可惜還不夠,他笑着劃着最後一根火柴……
“快救火!小鎮外面的神廟起火了!”
“還有人在里面嗎?可惡火太大了,水根本不管用!”
“天吶,上天保佑……”
沖天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人們才敢靠近這里,原本的神廟已經不存在了,坍塌的牆體,變成木炭的橫梁,和黑乎乎的灰燼。
人們突然發現,在廢墟的正中間有一具屍體,他的腦袋被燒成了黑炭,頭發盡數燃盡,眼睛只剩下深深的眼眶,所有的皮膚都融化了,張着嘴像是在笑,奇怪的是身體卻在這場火災中毫發無傷,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根燃滅的火柴,他右手捏着一根燒完的火柴,左手里還攥着一個空的火柴盒子。
圍觀的人群漸漸離去,一個小姑娘遠遠地看向這里,開心的笑了,他一定覺得很幸福。
她一蹦一蹦的走開,手里舉着火柴盒,在小鎮的街道上叫賣着。
“賣火柴,賣火柴,誰來買我的火柴……”
她跳着走過人群,那些人全都無視了她,他們確實看不見她,即使她穿過了他們的身體,並且在他們眼前走過去。
突然一個聲音叫住她。
“小姑娘我需要些火柴來點着我家的壁爐,你的火柴怎么賣?”
小姑娘回頭笑道:“十便士一盒,先生。”
“太貴了,算了吧。”
小姑娘愣住了,看着那人轉身走去,她歪着腦袋從火柴盒中拿出一根火柴。
去死吧。
火柴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