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辦法
樊杰
我曾經承諾過三哥要代替他看看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現在,我眼睜睜的看着他的父親死在我的跟前。
我抬起頭冷冷的看着六爺和虎子,就像是看着兩頭吃人的野獸。我還是太年輕,在此之前,我接觸的、了解的都還是學校和鄰里的那些人,彼此之間罵幾句爹娘就以為是惡毒。跟魯迅先生恰恰相反還不習慣以最大的惡意揣度別人,現在我才看清楚,真正良心泯滅的人能有多狠。
“現在就沒必要繼續裝了吧,想連我一起殺了就趕緊動手吧。”我沖着虎子用盡全部力氣喊道,恨不能一嗓子把他震死,替三哥他爸報仇。
虎子沒說話,面無表情的看六爺,像是在征求六爺的意見到底要不要殺我。
“我們不會殺你的。”六爺嘆了一口氣,“我們又不是瘋子。第一,虎子捅他只是為了保護我,這種行為屬於正當防衛,我們並不怕你說出去。第二,我們這些人出不出的去還說不准,或許就要在這里待一輩子了,這些誰在乎呢。”
六爺說完就坐了下來,把虎子給他掏出來的餅干給我扔來一袋兒。虎子把那只大的手電留下,拿了一只更小一點的轉悠着好像是在找什么能生火的東西。
我還是跪在三哥他爸身邊,我全身都在哆嗦。我不想假裝什么英雄好漢,我哆嗦當然不是冷的,除了難過以外我還害怕。當初以為自己被摔死那會兒其實我還沒什么概念,但當虎子當着我的面把三哥他爸捅死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之前的我把死看得未免太容易了些。只有當你眼睜睜的看着一條鮮活生動的生命一下子變得蒼白冰冷的時候,你就會真正明白死亡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兒。
過了一會兒虎子撿了不少枯樹枝回來了,在六爺身邊點了一堆火。兩個人烤着火,吃着東西,相對無言。
“何飛,好了,過來一起烤會兒吧。”六爺看我還是抱着那具屍體發呆,沖我喊,“我知道你難過,但是既然進來這個地方,你就要成熟一點。你不是還要找你二叔嗎,在這個地方光憑你一個人可做不到這一點。”
這老東西知道我二叔是我的軟肋,一提他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是啊,我二叔他現在在那里呢?他這會兒是不是和三哥他爸一樣狼狽不堪?沒有這些人的幫助我能找得到他嗎?恐怕連我自己都出不去吧。我恨他們,可是我更恨我自己偏偏得依賴他們。
看到我神情沒有開始那么激烈了,六爺接着說:“你過來吧,我們商量商量怎么從這里出去。”
“你先讓虎子過來,起碼我們得把這個人簡單埋葬一下吧。”我擦了擦眼淚,心里難受的要死,卻還是不得不啞着嗓子低聲妥協道。
這里面能鏟的起來的土很少,我和虎子只好撿了不少的碎石塊兒壘了一個簡單的墳墓,把三哥他爸埋在了下面。
對不起,三哥,我現在也只能是做到這兒了。
我把他隨身帶的那個兜子里的紙條和鋼筆留了下來,如果能出去的話,我想把這些交給三哥並且當面和他道個歉,也算是給他個交代。
忙完這些,我也和他們一起坐在火堆前。火燒的挺旺的,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這個人你認識對嗎?”我直勾勾的看着六爺問道。
六爺沒想到我會冷不丁的問他這么一個問題,想了一下,還是回答我說:“沒錯,這個人好像是叫什么俞生。幾年前我們就在包頭見過一面,不僅是我倆,老八還有你二叔他們好多人都在。這些人都是為了人偶的事兒聚在一起的,號稱是要交流彼此掌握的信息,通力合作。但是人偶就那么幾個,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原因必須要拿到一個,所以每這些人都是表面友善,其實各自提防。”
“那也就是說你們並不是很熟嘍?那你們剛剛為什么要那么激烈的爭吵呢?他又為什么要用工兵鏟害你?”
“上次見面我們雖然沒有深交,但是也沒有結下什么仇恨。這回一起落難按道理來說本是同病相憐,應該同舟共濟才對。但是之前那會兒你見着他的時候可能也發現了,為了人偶的事兒這個人已經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見了我以後他一口認定我已經把人偶拿到了,而且還認為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所以就一直和我吵吵,完全聽不進去我的解釋。至於他為什么會突然想要害我,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還是急着想要和我搶人偶吧。”
聽完六爺的話,我對他的解釋的真實性不置可否。雖然他說的似乎頭頭是道、有理有據,表情也是一臉誠懇。但我總是覺得不對勁。或許是因為三哥的關系,我總覺的他爸不是六爺說的那樣的人,而且他臨死前回頭沖我的那一笑似乎也別有深意。這年頭人人都是會講故事的安徒生,個個都是擅長編排劇情的斯皮爾伯格。這些日子我越來越發現,你越是以為你看到的是確鑿的真相,那越可能只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你越是以為你聽到的是偶然獲取的內情,那些或許恰恰只是別人故意讓你聽到的。提示和事實總是少的可憐,更多的則是干擾和騙局。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兒了,我越想越難受。
“我掉下里以後發生什么事兒了,你是怎么進來的,他們呢?”我掉轉話頭。
“眼睜睜的看着你也不見了,大家都吃了一驚,尤其是你消失的方式太詭異了。我們用了各種工具和方法想把你離開的那道門打開,可是用盡了所有的嘗試,那里依舊還是一堵石牆,一點變化都沒有。於是我們這些人產生了分歧。”
“什么分歧?”
“老八認為連着消失了三個人,我們現在不能再耽擱了,必須抓緊時間趕路,不然沒等到了目的地就沒有多少人剩下了。而且失蹤的人未必就是出事了,他們可能是陰差陽錯的選擇了另外的一條路,到後來很可能是殊途同歸。而我認為老八就是太急功近利了,盲目的趕路太危險,現在還是找人要緊。還沒走多遠已經開始出現丟兵少將的怪事,前面還會有什么等着我們誰知道呢?如果不把人員找齊的話,只會越往里走越艱難。所以我們就分成了兩隊,朱家兄弟當然是跟着老八。”
六爺停了停,用樹枝把火堆扒拉了一下。
“老八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發了,而我就在那里等着。既然你和趙穎都是從一個地方失蹤的,那么這一定不是偶然。我覺得只等到對的時機,這里一定還會從新打開的。我把繩子的一頭用地釘固定牢固,然後把另一頭綁在身上。做好這些保護工作,我就靠在那堵石壁上等着。差不多足足過了有三個小時,我感覺背後突然一空,就開始迅速的下落,等我下來就到了這里。”
“繩子呢?你剛剛說下來之前不是綁了繩子的嗎?那我們現在順着繩子不是就可以回去了?”我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急不可耐的問六爺。話一說出來我就後悔了,這里可是有四千多米啊,他會准備四千多米的繩子嗎?可是不對啊,如果他准備的繩子不夠長的話,就根本不會掉下來,而是懸在半空中啊。
“繩子斷了。我掉下來才發現繩子斷了,像是被刀砍斷的那種整齊的斷口。”
“這里這么高,好幾千米的樣子,為什么我們沒摔死呢。”我問。
六爺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這些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這里的很多事情我們是想不明白的。關於怎么離開這里,你有什么想法嗎?”
“怎么進來的,就能怎么出去。我的意思是說,我相信這里的石壁的某一處肯定和上面我們進來的地方一樣,會在某個時間點自動的裂開。只要我們找到這個地方,就一定能離開這里,可能是回到上面,當然也可能是掉到另一個地方去。不管怎樣,我覺得都應該試一試。”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可是怎么才能找到這個地方呢,這里雖然不是特別大,可也還不算太小。如果所有石壁上洞口開關的周期都是三個小時的話,難道我們三個要在這里的所有石壁上挨個兒的靠三個小時才行嗎?”
“恐怕這是現在唯一的方法了吧。不過我們靠在石壁上等機關開啟的時候反正也沒事干,也可以繼續想其他的辦法,如果想到了更簡單的辦法再換也不遲。”
“好吧,就按你說的來。畢竟我們在這里耗不起,我們就從這里開始吧。”六爺想了一下點點頭。
“嗯,那就先這樣吧。那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六爺,“餅干可以再來一點兒嗎?”